152懷孕一個月
桃城墓園。
雲歌打車去了墓園，下車後走得有點慢。
今天是穆世清的生日，恐怕穆媽媽和穆海瑤都會來看他，所以她走得慢一些，如果她們已經到了，她就先躲着，等她們走了再去看穆世清。
本來想起穆世清她們就已經夠難過了，再讓穆媽媽看到自己，只會更加傷心吧。
來到穆世清墓位附近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穆海瑤母女攴。
應該是還有過來吧。
“靖小姐，你來啦？”墓園管理員張叔，就站在前方。
“嗯。張叔，麻煩你了。脞”
雲歌來之前就和張叔聯繫過，所以他在這裡等。
說完之後，張叔就接過了那條羊脂玉項鍊，放進去。
“那我就先走了。”
張叔走了之後沒多久，雲歌聞了聞手中的鮮花，也放在了他墓位前。
雲歌站在那裡，沉默了良久。
“世清，生日快樂，”雲歌對着那張笑容燦爛的照片抱以同樣的微笑，“這個遲到的生日禮物，我終於給你補上了。”
照片上的穆世清笑容明朗，有一瞬間，雲歌似乎認爲他很滿意這個禮物。
自欺欺人啊……
照片怎麼會表態？
今天的墓園很清靜，不是清明，沒那麼多人，雲歌一個人站在那裡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對不起啊……那年我失約了……希望這個禮物你能喜歡，我說過要送給你的，現在補上。我知道我罪無可恕……你很恨我對不對？在我決定離開你嫁給那個人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難過？你點燃火苗時，是不是恨透了我？你恨到……連阿姨和海瑤都不要了……”
雲歌一個人，有點語無倫次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想說什麼。
“說點開心的事給你聽吧……”
雲歌所謂的那些開心的事，正是這段時間以來她的遭遇。
她覺得穆世清恨她，只要她過得不好，他就會開心。
說到最後，雲歌已是雙眼通紅，眼淚順着臉頰掉落下來。
“可能……這是我今年最後一次來看你了，離婚之後我想一個人去旅行，看一看不一樣的風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或許……不回來也有可能吧……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看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上一次，是雲歌的哭聲驚起了穆海瑤母女的注意，而這一次剛好相反，穆海瑤沒能忍住，吸鼻子的時候，被雲歌聽到。
“誰？”雲歌小小一驚，擦眼淚望去，“海瑤……穆阿姨？”
震驚過後，雲歌慌忙擦掉了兩頰的淚水，收拾好心情，“我先走了。”
“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吧。”走過穆媽媽身邊的時候，她這樣平靜地說了一句。
雲歌有些怔，不知道是該繼續走還是留下來。
思索的瞬間，穆媽媽搖着輪椅到穆世清墓位前，“世清，生日快樂，媽和小妹來看你了。”
“哥，生日快樂，生日蛋糕。”穆海瑤眼淚都還沒擦乾淨，就對照片上的穆世清笑了一下。
這大概是自穆世清出事之後，雲歌從穆海瑤臉上看到的第一枚笑容。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看到海瑤笑過了。
雲歌站在旁邊，沒有走，卻也沒有說什麼。
這時穆媽媽回過頭，口氣很平靜：“靖小姐，那天醫院裡的事，瑤瑤都已經和我說了，不管怎樣，謝謝你。”
“……”
呃？雲歌一時還沒有接受這麼大的反差，有點發愣。
已經習慣了這三年來時常去穆家會受到的待遇，今天穆阿姨突然對她轉變了態度，還真有點不適應。
“沒……沒什麼……”
“有什麼的，”穆媽媽說，“該謝的還是要謝。”
那麼說，該恨的，還是要恨嗎？
“瑤瑤，我在這陪陪世清，你陪她去走走吧。”
穆海瑤沒有拒絕。
……
“沈桐後來還有找你的麻煩嗎？”
穆海瑤搖頭說，“沒有了，我辭職了，不當圖書管理員了。”
“那你的經濟來源……”
“其實我會去做圖書管理員，也只是想在空餘的時間裡自修學業，圖書館可以找到的資料齊全，這幾年我學到了很多。如今被沈桐盯上，繼續呆在學校裡我會有麻煩的。離開那裡，對沈桐來說就沒有了威脅，以後無論她和顧少怎麼了，就都跟我沒關係了，”穆海瑤說得也比較平靜，就像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我現在在一家餐館做服務員，工資還行，能養活我跟媽媽，所以夠了。”
雲歌其實沒想到穆海瑤會跟自己說得那麼詳細。
看得出來，經歷了醫院事件之後，海瑤對自己的確是沒有那麼排斥了。
“那就好……”雲歌的口氣還是有些保守。
她想幫她們。
雲歌本身並沒有那個能力，如果她們需要幫助，她一定會去找靖父幫忙。
但大前提是，海瑤和穆阿姨並不願意接受她的贊助。
在她們看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同情而已。
“你……”穆海瑤開口，卻還是說不下去。
“什麼？”
“……我是說，你在何家過得不好嗎？”
雲歌或許並不知道，剛纔海瑤會落淚，是被她聲淚俱下給感染到了。
雲歌對穆世清說的那些話，在情在理，竟聽得她心裡有些酸楚。
“你們都聽到了？”
“聽到了。”
“我覺得，就是報應吧，”雲歌笑道，“我當年那樣對世清，害得你們家破人亡，老天爺肯定是看不過去的。我做了不好的事，老天爺懲罰了我，僅此而已。”
“……”
穆海瑤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開始對她有點改觀之後，再細細地去想一些事，慢慢發現，可能她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壞。
“爲什麼……”穆海瑤問，“我一直不敢問你，當年爲什麼要拋棄我哥哥？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爲什麼？真的是因爲我哥哥沒有錢嗎？”
“海瑤……”雲歌看着她，“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我嗎？”
“好，那你告訴我，是，還是不是，我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之後我纔會告訴你，我信不信。”
“不是。”雲歌堅定地回答。
穆海瑤看着她一會兒，良久說道：“好，我信你。”
雲歌很震驚。
她只是試圖爲自己辯解一次，但她沒想到，海瑤給她的答案會是肯定。
穆海瑤看出雲歌的驚訝，說道：“還記得那時候在醫院你說你信我嗎？我就想……不管怎樣，我也信你一次。”
她有點苦笑，可能自己都想不到會說出信她的話來。
她有在認真考慮該怎樣回答，只是在考慮之前，答案就先自己跑了出來。
算了，信就信吧。
只是穆海瑤想了一下之後，又問道：“那你又是爲了什麼嫁給他？給我一個哥哥不是輸給錢的理由，或許……我心裡不會那麼難過。”
那個理由，雲歌猶豫了好久。
“海瑤，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算早戀吧……有一個初戀男友，應該算是喜歡的。已經分了好幾年了，當初是什麼感覺，我記不清了，多多少少有點好感吧……”穆海瑤慢慢地回憶着，在記憶中搜尋一些片段，說着說着，然後忽然就明白了什麼，“難道你……”
“對不起海瑤，”雲歌只能道歉，“這個理由我一直不說，是因爲我怕它傷你們更深……”
“……”
穆海瑤已經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愛過她哥哥。
其實，他們交往的時候她感覺到過的，哥哥的確像是熱戀中的大男生，而她……
但那時候她並沒有多想。
穆海瑤沉默了會兒，苦笑起來。
沒愛過……
“對不起……”
原本，雲歌以爲接下來又會是海瑤鋪天蓋地的哭罵，將她轟出墓園，但預想中的暴風雨並沒有來臨。
穆海瑤沒有爲難她，她只是說：“算了……如果是因爲愛，或許哪一天我真的會原諒你。”
“不，我不值得被原諒，”雲歌卻是這樣說道，“不管我的理由是什麼，我終究是害了世清，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算了別提了，”海瑤說，“我在家休息了大半個月，想了很多事情。轉眼，哥哥都已經離開我們三年了……有些仇恨，其實並沒有當初那麼明顯。我是否還恨你，我自己都不清楚。你的愧疚，我看得見，只是一直以來我選擇了無視。愛情從沒有誰對誰錯，哥哥不是輸給錢，我心裡安慰，他只是輸給了一個比他早一點被你愛上的人。我哥哥還是很優秀的，是不是？如果你先遇上的是我哥哥，你一定會喜歡他！”
“海瑤……”
穆海瑤的變化，她看見了，並且不小。
雲歌猜測，可能是沈桐這件事並不如她所說的那麼簡單，而是當中真的發生了什麼，讓她想通了一些事嗎？
海瑤的性格她也瞭解，會說的她會主動告訴你，不會說的你就是問多少遍她都不會透露，和自己有些相像。
所以雲歌沒問。
“所以，你還愛他嗎？”海瑤問道，轉移了話題。
那個“他”，指的當然是何凌霄。
面對海瑤，雲歌也沒再有什麼隱瞞，說道：“曾經我不顧一切，選擇飛蛾撲火，害了別人，傷了自己。海瑤，你知道若是愛，想要忘卻的話是要一點點抽絲的嗎？我的好閨蜜告訴我，我太驕傲，曾經只要我肯放下一點驕傲，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局，是我親手放走了我的幸福。我承認，有時候連我都很討厭我自己，怎麼會這麼蠢笨……不過海瑤，這些都是過去式了，我正在不愛。”
穆海瑤沒再接什麼話，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穆海瑤回頭的時候，發現雲歌蹲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
雲歌低着頭，捂嘴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讓她回去陪穆阿姨就是。
這種情況下，海瑤怎麼可能會走？
雲歌捂着肚子，好幾次都感覺自己要嘔出來。
怎麼回事……
早上吃壞了肚子嗎？一直有好好吃三餐，胃病許久沒犯過了。
“胃有點不舒服，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胃不舒服，海瑤就沒再動過她。
只是過去了好一會兒，雲歌都沒有站起來，海瑤果斷地送她去醫院。
……
其實雲歌怎麼了，一路上穆媽媽有所猜疑，只是事不關己，她一直不好插嘴問過。
當結果出來時，穆媽媽並沒有驚訝，一副果然是這樣的表情。
雲歌懷孕了！
已有一個月。
雲歌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shock到了，震驚的樣子無以言表。
穆海瑤的表情也有些被驚到。
懷孕了……
她以爲，最多還會是個腸胃炎，怎麼都想不到，“懷孕”這兩個字竟然還會跟自己劃上等號。
之前從她的言語中聽出她就要和何凌霄離婚了，而這次懷孕……
穆海瑤問她：“需要我通知何三少來接你嗎？”
懷孕可大可小，而寶寶對於一家豪門來說……
她不知道他們非要離婚的理由是什麼，但寶寶或許會成爲他們之間的關鍵？
“不……別……”雲歌慌忙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思量，蹙着眉頭，自言自語，“別……”
別告訴他……
“……知道了。”
對於她的決定，穆海瑤也不加以干涉。
雲歌知道穆海瑤和何家又或靖家都沒有聯繫，也知道她不會主動去告知他們什麼，所以並沒有囑咐她要幫自己保密，沒這個必要。
雲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靖家的，整個人都有些失神的樣子。
怎麼……會懷孕了……
懷孕的事，實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並且，有點搗亂她的思索。
寶寶的突然出現，讓已有了一系列計劃的雲歌有些錯愕，她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回到靖家，就聽到裡面多了一個人的聲音，何凌霄。
他……
“歌兒回來了？”對他們的事靖父已冷靜了許多，是分還是合，他決定看雲歌的意思，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
“嗯……”雲歌隨口應了一聲。
“歌兒怎麼了？”靖父聽出了不對勁，“怎麼有點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事……有點累，我先回房了。”
“……”
何凌霄無語的原因，是因爲至少之前幾次他來靖家，靖雲歌還會問他一句“我們什麼時候去離婚”，現在已經到了連看都不看自己的地步了嗎？
混賬東西！
何凌霄站在那裡，眼睜睜地按着雲歌無視了自己，與自己擦肩而過要上樓。
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順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雲歌回頭，一臉茫然：“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
他能有什麼事？或者說，沒事不能找她？
“……爺爺今天出院了，我來問下你要不要過去——”吃個飯？
“不用了。”還不等何凌霄說完，雲歌就已經拒絕了，連思考的四件都沒有。
不管是去何家幹什麼，都已經沒這個必要了，遲早要離開，又何必增添煩惱。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