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何凌霄一拳砸在了牆上，滿是鮮血的手揪住了醫生的衣領，“你他媽再說一遍？！”
璞瑜擡起頭，眼裡閃過一絲錯愕。
“凌霄！”一直沒說話的何廣臣此時終於出聲了，很沉。
楊蓉本想叫林夕上前去勸勸，可林夕不肯。
她現在整個人還是懵的攴。
她至今沒有回過神來他選擇了救雲歌而沒有選擇和她在一起……
不會的不會的……他只是看不下去靖雲歌就這樣死掉而已，那並不能代表在他心目中靖雲歌比她重要！
如果今天在裡面的人是她，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的對不對？脞！
何凌霄沒有聽何廣臣的，雙手依然緊緊地揪住該醫生的白大褂。166
原本大家覺得何凌霄的脾氣這麼爆，醫生通常都會被嚇得渾身哆嗦，說話都不利索，可眼前卻不是那樣。
面對這樣的何凌霄，醫生卻是用清冷的聲調說道：“何三少，說多少遍都無法改變靖小姐已死的事實，死了就是死了，你要聽多少遍我就說多少遍給你聽，如何？”
在急救室外等待的人都有一種震驚的感覺。
無論怎麼樣，這都不應該是一位醫生說的話啊！
何大伯疑問：“你是哪位？不管怎樣，你身爲醫生，竟然在逝者家屬面前說這樣的話？”
他還不知道他們醫院還有言行這麼不正的醫生。
“哦？”
那位醫生完全無視了眼前的何凌霄，好似抓着他衣領的何凌霄完全構不成什麼威脅似的。
大概只有璞瑜發現，何凌霄沒動到他分毫，只有衣服被他提起。
“逝者家屬？”醫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嘲諷，“敢問，這裡誰是那位靖小姐的家屬？你？你？還是你？還是……你？”
口罩並沒有被摘下來，大家只看到他的視線先在何大伯身上停頓，再跳到後面的何廣臣，再看向林夕，最後落在了何凌霄的身上。
他的眼神，透『露』着兇光。
醫生的目光竟讓他們覺得很滲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止何凌霄，所有人都頓住了。
他說得沒錯！166
現如今，誰還是靖雲歌的家屬？
已經和何凌霄離婚了的他們何家人？還是已經轉而認回了自己生父的林夕和楊蓉？
面對何凌霄的憤怒，那位醫生根本就沒放在眼裡，他不需要出手，僅一句話就讓他羞愧得自己放開了他的衣領。
璞瑜的視線雖然一直看向急救室門口，但卻依然靠着牆沒動。
“怎麼可以……”何凌霄怔怔地看着地板，視線有些渙散，“她怎麼可以死！你他媽給我讓開！”
“凌霄……凌霄你別鬧了，你讓姐姐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璞瑜看一眼林夕，大致就知道她表哥是怎樣被矇蔽的了。
男人啊……
璞瑜一邊想，一邊苦笑着搖頭。
男人，永遠低估了那些看似戰鬥力頗弱的女人。
只可惜啊三表哥，等你看清也已經晚了！
“誰在鬧了？誰在鬧了我只是要把我老婆接回家！”
何凌霄回頭對林夕的怒吼，讓林夕整個人都懵了。
“凌霄你說什麼啊……你們……你們已經離婚了啊……”
“離了我再結行不行？！”何凌霄吼得整條道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冥婚我也要結我不管那麼多誰都別攔我接她回家！”
“凌霄……”林夕已經淚眼汪汪。
所有人都被何凌霄給嚇到了，何凌瑜早就已經躲了起來。
現在的何凌霄就像失控的獅子——
哦不，他們想，應該是瘋子，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
“三表哥，晚了，”璞瑜的聲音很鎮定，沒有多少溫度，“就算你接她回家又如何？只不過是一具不會說話不會哭笑沒有呼吸的冰冷屍體……沒有任何意義。”
“璞瑜……別說了。”何大伯說道。
竇璞瑜不聽，沒聽到何大伯的話一樣，淡淡地說道：“現在知道雲歌是你老婆了嗎？三表哥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勸過你好好地跟你的好兄弟取取經，否則你只會後悔莫及，你不聽，現在怪得了誰？”
是啊，小魚兒曾經勸過他。
“讓我進去……”何凌霄的聲音低了一些，“我想見她……”
想見，很想見，他不知道見了還能改變什麼，可是他真的很想再見她一面！
“她不想見你，”醫生站在門口沒有要讓位的意思，“那位小姐最後的遺言是，你能滾多遠請滾多遠，即使是她的屍體，也請你不要靠近一步。”
每個人都看着那位醫生。
那真的是雲歌的遺言嗎？
想一想，很像，雲歌那樣『性』格的人，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這樣的話，讓人聽了心裡竟然會那樣難過。
何凌霄，究竟傷她多深？
他們是討厭她，卻也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在急救室外聽到她搶救無效的消息，那種震撼感，竟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
何凌霄擡頭，看着他，眼裡越來越黯淡無光。
然後他們聽到一拳一拳砸在牆上的聲音。
他在發泄。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起初沒有人攔他。
後來醫生冷冷地開口說：“別髒了醫院的牆壁。”
走廊上有很多的哭聲，混雜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是誰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名叫悲傷的情緒，肆意地散發開來。
那明明是一個讓他們討厭的人，只是在死神面前，一切都變得那麼脆弱了，他們曾經以爲的如小強一樣難以打死的靖雲歌，竟然真的死了。
心裡有那麼些不自在。
璞瑜的視線落在了一旁捂着嘴落淚的穆海瑤，問道：“你是誰？雲歌的朋友？”
哭得倒是很傷心。
“怎麼會這樣……”海瑤哽咽得沒辦法，“三少……你爲什麼沒有好好地保護雲歌……”
何凌霄現在是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林夕都呆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這個時候誰都不把自己送上去挨子彈。
而璞瑜卻從海瑤的眼神裡看出了點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雲歌她……”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海瑤看着急救室那邊，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一屍兩命啊……”
轟——
就彷彿是靖氏集團裡響起的第四次爆炸聲一樣，這一消息，直接在他們的腦海裡炸開了。
這一回，連璞瑜都震驚到。
雲歌有了？！
“你……說什麼？”何凌霄的聲音幾近顫抖。
“孩子……孩子你說什麼？”何老爺子本來就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了，如今再一聽這消息，整個人都被劈到了一樣，向穆海瑤走過去，“什麼一屍兩命……”
“三少，你爲什麼不珍惜雲歌？”海瑤捂着自己的額頭，很難過，“爲什麼當初從我哥哥手中搶走了雲歌，卻不珍惜她……”
“爺爺！爺爺——”
何老爺子捂着心臟，幾人離得近的趕緊衝了過去。
“爸！快！大哥！快叫人來幫忙啊！”
何廣臣在他們的扶持下還有一口氣在，語氣更悲慟：“孽啊……造孽啊……我們何家究竟造了什麼孽啊……我如今就是兩腿一蹬都沒臉去見祖宗啊……孽障……”
“爸……爸你先顧着身體，別多想啊！”
而何凌霄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他失去的……
不僅僅是她？
而很快，璞瑜就理清楚了這其中的事，提醒了衆人，“這麼說……雲歌是在明知道自己懷了表哥的骨肉之後，還毅然決定要離婚的？”
璞瑜的話，讓大家再次震驚了。
誰都知道，如果何家人知道雲歌懷孕了，特別是何老爺子，就是把何凌霄趕出去了，也要留下雲歌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他們勢必不會離婚。
雲歌肚子裡有着比林夕好太多的籌碼，而她……
竟然選擇了離婚。
這件事給了他們太多震撼，林夕和楊蓉也被震驚到了。
事實上，何家很多人都和她們曾經想法一樣。
他們都以爲，雲歌是在窮途末路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了離婚，孰不知……
她是在自己有着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才做出了選擇的。
放棄遺產繼承權，明知道自己懷了何凌霄的骨肉也還是不改變初衷，即使是要一人撫養孩子長大也不需要何家的憐憫……
這樣的靖雲歌，真的還是一直以來他們自以爲是以爲了解的那個靖雲歌嗎？！
他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看錯了她！？
貪錢？
別開玩笑了！她完全可以用她肚子裡的孩子來換取所有她想要的回報，靖氏集團必定不會垮。
她這麼做……是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意向何家瓦全啊！
“讓我進去……”何凌霄站了起來，又想要衝進急救室，“你他媽讓開！靖雲歌——靖雲歌你給我回來——回來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告訴我你當初義無反顧拋棄了白澤選擇嫁給我是爲什麼——你到底爲了什麼啊——”
其實答案他不知道嗎？
時至今日，他還猜不到？
他發泄，怒吼，只想聽她親口說一句。
而有些事，他是不是知道得太晚了？
“因爲愛。”
雲歌不可能回答他，回答他的人是——
白瑤瑤！
白瑤瑤此時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複雜，她已經站在角落裡很久，卻沒有勇氣出去。
何家一些人送何廣臣去檢查，還剩了一些人，他們不離開的原因，也是想聽聽白瑤瑤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何凌霄回頭，看着已經滿臉是淚的白瑤瑤。
“何凌霄……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雲歌愛你嗎？”白瑤瑤質問他，“如果不愛，又有多少女人願意耗費自己三年的時間去經營和維繫婚姻？”
何凌霄說不出話，他不知道現在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白瑤瑤慢慢地走過去，看着林夕苦笑了一下，“現在應該叫你林夕是嗎？你以爲你有幾分幾量敢跟雲歌爭？他會對你好的初衷也不過是想借你刺激雲歌而已！”
林夕睜大眼，“白瑤瑤你胡說——”
“我胡說？是你自欺欺人吧？我胡說……呵！我胡說你會那麼不自信，用失去跳舞的資格來換取和他的婚姻？我胡說，你一次次地扮林黛玉陷雲歌於不義？你明知道雲歌在失去了母親和『奶』『奶』之後就分外珍惜親人，你利用雲歌對靖叔叔的愛，和楊蓉三番五次地欺負完雲歌還裝受害者，有沒有這回事？”
白瑤瑤覺得自己如果再不把這些事說出來，日後都會被自己的良心都會受到譴責。
她自始自終都不想雲歌死。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在何凌霄的注視下，林夕詞窮了。
“何凌霄……”白瑤瑤看着他，“你曾經對雲歌說過，你說她心眼小，容不得沙子，說顧阿姨的死跟楊蓉和林夕都沒關係，你認爲的後來才進了靖家的‘楊阿姨’她是無辜的。可你知道嗎，顧阿姨和雲歌纔是最無辜的人！你好好問問你的楊阿姨，是不是她的介入，顧阿姨纔會流產，纔會傷心病死！是不是她和林夕的存在才害得雲歌家破人亡！”
何凌霄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白瑤瑤，“爲什麼……”
“爲什麼？可以爲了靖叔叔去求顧西城的雲歌，你認爲是爲什麼？林夕的爹究竟是怎麼變成了林國志的，我不清楚，可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告訴靖叔叔，林夕是他的親生女兒！”白瑤瑤的手指着楊蓉，“這件事，靖叔叔知道，顧阿姨知道，靖『奶』『奶』知道，楊蓉知道，林夕知道，雲歌——也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是楊蓉和林夕的存在才害死她媽咪的，而云歌呢……這麼多年，她對她們母女做過什麼嗎？她處處爲了靖叔叔着想，裝作不知道那麼多年，她討厭她們母女，卻從不破壞靖家的寧靜，因爲她失去過一次家庭，不想再失去第二次！現在由你來告訴我，雲歌該不該恨她們？”
不止何凌霄，所有人在聽了白瑤瑤的話之後都說不出話來。
何凌霄最爲震撼，因爲自始自終傷害雲歌的人都是他。
“是這樣嗎？”何凌霄轉頭看着臉上還掛着淚的靖林夕，“白瑤瑤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一直都知道？”
“凌霄……”林夕被他嚇到了，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知道！卻把我當傻子一樣來矇騙！”他的雙眼已是怒紅，“你明知道靖雲歌爲什麼討厭你們還一次次地跟我哭訴裝可憐！？你一次次誘導我對她的誤解時，心裡到底打着什麼算盤？！”
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一切，那麼所有事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
他所思考的出發點就完全顛覆了鸞鳳，一件一件地……
所有事都必須從頭開始想！
一次次梨花帶淚的“爲什麼姐姐總是不喜歡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她那麼討厭我”……
究竟暗藏着多少心機？！
何凌霄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夕，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總是爲一點點小事就落淚的小女人，真的是他一直以來所認識的那個“靖林夕”嗎？
不……
不對……
所有事都不對！
對，他說得不錯，他沒罵錯自己，他像傻子一樣被矇騙了那麼多年，相信了林夕的眼淚，相信了她的話——
而他唯獨沒有相信雲歌！
“凌霄……我沒有……”林夕還在進行眼淚攻勢。
但如今這眼淚，和失去了雲歌比起來，孰輕孰重，自是腳趾頭都能想到的。
“別哭了，”他說，“你的眼淚，究竟有幾分是真？”
“是真的……這次是真的……”林夕害怕極了，她感覺……她就要失去他了！
這次？所以以前都是假的嗎？
白瑤瑤曾說過，他如果知道了有些事，他一定會後悔。
縱然白瑤瑤還有許多事沒有說出來，但是現在……
舉一反三，他已知，白瑤瑤即將要說的，會讓他更痛苦，而自己，必然是像個傻瓜一樣，去維護不該維護的人，傷害不該傷害的人！
一拳頭砸在牆壁上，比之前更重，瘋了一樣哭笑：“何凌霄！你何其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