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覺得這裡如何?”那人看到了寧星辰的小動作,詢問了句。
寧星辰微微點頭,她說:“我覺得很好。”
那人笑了笑:“不是每個來買酒莊的人都能欣賞到這棟房子看起來破敗的身軀裡所飽含的藝術價值的。就拿您現在坐的這個椅子來講,其實,坐上去真的不算舒服,外觀上而言也沒有體現出法國特有的藝術風.情,可,這張椅子真的是從維多利亞時期就傳下來的!您說,這是不是好東西?它是。可是,它除了有年代感,還有什麼呢?您讓那些土豪們過來,他們能弄來更好的東西,覺得這棟房子可以更好,當然要重新裝飾,可是原莊主不樂意啊!”
寧星辰聽到這個人說‘土豪’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來強大的中文不禁侵蝕了英文,連法文都沒有放過啊!
“所以,爲了這棟房子,買家就被篩選出了一批。”那人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第二點就是酒莊上了,原莊主希望買家可以保留酒莊裡所有的釀酒團隊,他固執的認爲,這些人是最瞭解這片土壤和葡萄的,但是因爲設施的老舊,才能讓這裡的紅酒成爲法國最棒的一種。所有的買家若是買了這兒,想要投入使用,後期投資必定不會少了。而且,這裡的葡萄園佔地面積有限,想要從這中間盈利,恐怕還有的熬。”
這也是另外一些以利益爲主的買家不願接手這裡的原因,畢竟,雖然這個酒莊現在的年產量不高,質量也並非是最好的,但是在法國紅酒裡面,還是頗負盛名的。
好多人也就是衝着這個名頭纔想要過來買這裡,然後開始批量生產,他們並不是爲了將這些紅酒在法國境內賣,而是爲了出口,打着400年曆史的牌子,卻賣着不夠資格的酒,這對原莊主而言,是根本就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這麼多年來,打聽這裡,想買這裡,甚至是加價買這裡的人一直都是絡繹不絕的,可真正能做到原莊主要求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的。
寧星辰覺得,對於一個酒莊而言,它的生命就是它所生產出的紅酒,若是按照這樣來說,前期投資是很大的,但後期的話,做長久來說,未必不是件賺錢的事,而且,重塑一個品牌的價值,這是多麼有意義的一件事兒。
當時這些要求,她隱隱的跟在父親身後聽了些許,父親也都同意了。
這點遠見,寧志澤自然還是有的。
讓寧星辰詫異的是,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原莊主還能這樣堅定自己的堅持。
“其實,這麼多年來,倒是有一個買家能夠接受原莊主這麼多要求的。”這人突然嘆息了一聲:“那位買家也是位中國人,哦,和你們是一個地方來的,B市。當時他和原莊主談的都非常好,只是在最後敲定價格的時候有些出入,當時原莊主真的很差這筆錢,也真的是一分一毫都不能退讓的,而且,這個酒莊他本來就有很大的感情,殺價這種事兒是他根本就不能接受的。對方可能也是因爲週轉的問題吧,最後沒有談攏。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人能真心的接受原莊主的這些要求,陽奉陰違的倒是不少。再加上原莊主的債務問題越來越嚴重,酒莊的價格也一再的提升,所以更是無人問津了。”
寧星辰聽到這個人的話不由的怔了一下。
那人似乎沒發現寧星辰的愣神,接着嘆道:“原莊主後來跟我說過,他之後很長時間都很後悔,若是真的不在乎那50十萬歐把酒莊給賣出去了,
也不至於這裡荒廢這麼多年,釀出來的酒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請問一下,你說的原來的那個買家是不是姓寧?”寧星辰問了出來。
這人詫異的挑眉:“是姓寧啊!我沒有見過,不過看過那位寧先生的照片,從相片裡來看,是位很儒雅的人士,原莊主至今還留着寧先生來這裡參觀時所拍的照片呢!哦,我記得,照片裡還有位小姑娘……”
寧星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了。
這時候,葉雲驍也看完了合同。
合同很長,其實講的都是原莊主那些龜毛的條條款款,最重要的則是,如果葉雲驍做不到這一點的話,原莊主會隨時收回這個酒莊的持有權,待再次出售之後,纔會將金額退給對方。
葉雲驍看的也仔細,同時也和對方的律師溝通了會兒,將細節處更明化了一些,最終,很乾脆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對方律師看到葉雲驍簽過名之後,臉上露出了又是欣喜又是無法理解的神情。
“葉先生,您已經簽了啊……您看清楚,現在這個酒莊的價格是500萬歐,若真的是按性價比而言……”
儘管這個人是中介,他還是免不了要提醒一句的。
葉雲驍點了點頭:“我知道多少錢,這個酒莊我買了,不過我有附加的要求,希望對方過戶的時候把這個酒莊寫到我的妻子名下。”
這人眼睛一亮,立刻轉過來對寧星辰說道:“您的丈夫真的對您很好。”
寧星辰只是微笑,並未評價什麼。
葉雲驍也笑了,他繼續說道:“剛纔忘了對你介紹,我的妻子叫寧星辰,剛纔你所說的那個寧先生,是她的父親,現在,也是我的。”
到這個時候,這中介總算是明白了。
他用一種十分羨慕的目光看着寧星辰,慢慢的說道:“葉夫人,您的丈夫很愛您,您很幸福。”
“謝謝。”
這次,寧星辰開口說道。
剩下的事情自然是不用葉雲驍再去過問了,中介和律師會和葉雲驍這邊的人接觸來辦理後續的手續。
既然來了,合同簽完了,肯定也不會立馬就走掉的。
葉雲驍牽着寧星辰就在庭院裡轉悠着。
寧星辰邊走邊看周圍的風景,說了一句話:“這裡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你帶我來法國難道就是專門過來買這個酒莊的嗎?”
葉雲驍笑:“難道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寧星辰搖搖頭:“我以爲你來這邊辦工作的事情,其實車子開始往這邊走的時候我總覺得可能是要來這裡,不過不敢確定,所以一直都沒說。”
“我知道你喜歡這兒,其實爸爸以前想買這裡也是因爲看得出來你喜歡。”葉雲驍沒說的是,那時候寧志澤想投資買這個酒莊,第一是看得出來寧星辰是真的喜歡,第二就是,那時候他就已經有意向想把資產往國外轉了,就算自己以後出事兒跑不了,最少還能保住寧星辰。
可是那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政局上的變化,加上臨時資金的調動,讓寧志澤也覺得當時那個時間就轉移資產是不是太早了,而且也確實是急需用錢,實在是沒有資金再抽出來了,說是差50萬歐,但真的想要把這裡搞起來,不變成廢墟,那就差的太多了,他有買酒莊的錢,卻沒有繼續投資經營酒莊的能力,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寧星辰嘆了一口
氣,語氣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傷感:“爸爸他應該也是喜歡這裡的吧……”
葉雲驍停下了腳步,摸了摸寧星辰的頭髮,柔聲說道:“等過兩年,我會找專業的人過來從土壤開始培育,以後這裡的紅酒要減量生產,葡萄必須要用手摘,等我們新的酒莊第一年份的酒出來,我給爸爸送過去讓他嚐嚐,若是以後沒人關注這件事了,爸爸也沒必要常年呆在新西蘭那兒,也是可以過來這裡住些日子的。”
寧星辰心裡也是明白父親的事兒其實是非常難辦的,而且,葉雲驍對於她父親這件事情上已經做到極致了,她實在是不應該再有過多的要求。
於是,寧星辰語氣生澀的說了句:“心意到了就好,最好還是不要再生事端的比較好。”
葉雲驍也知道寧星辰這是擔心自己,他沒說什麼大話,就是斟酌的說了句:“我自己會看着辦的。”
“嗯。”寧星辰輕輕的點了下頭,也不做聲了。
葉雲驍看着寧星辰的樣子,想了想,終於說道:“星辰,你過來,我們坐下來,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寧星辰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葉雲驍以如此凝重的語氣對她這樣說話了,不由的,她也神情緊張起來,跟着葉雲驍朝放在樹蔭下的木製桌椅旁走了過去。
葉雲驍先讓寧星辰坐下,之後,他將椅子挪了挪,十分靠近寧星辰之後,才坐了下來。
寧星辰看着葉雲驍,她笑了一下:“你這樣,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對我說,弄的我還很緊張的。”
葉雲驍的眼睛盯着寧星辰的,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慢的開口說道:
“鴉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德---我們爲人子女者,又該怎樣來理解他、尊重他、深愛他,以生命的激.情、真情和虔誠來回報這世間最爲美麗的本能之愛呢?
當你一歲的時候,他餵你吃飯並給你洗澡,而作爲報答,你整晚哭鬧。
當你三歲的時候,他憐惜的爲你做菜,而作爲報答,你把一盤他做的菜扔在了地上。
當你四歲的時候,他給你買來了彩色水筆,而作爲報答,你拿着筆塗滿了牆與飯桌。
當你五歲的時候,他給你買了漂亮而高貴的衣服,而作爲報答,你穿着它到泥坑裡去玩。
當你九歲的時候,他付了很多錢給你輔導鋼琴,而作爲報答,你常常曠課並且從不練習。
當你十一歲的時候,他送你和朋友去電影院,你讓他坐到很遠的一邊。
當你十四歲的時候,他付了一個月的野營費,而你沒有給他打一個電話。
當你十七歲的時候,他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而你卻抱着電話說了整晚。
當你十八歲的時候,他因爲你的高中畢業感動的流下淚水,而你跟朋友歡聚到天明。
當你十九歲的時候,他付了你的大學學費並送你到學校的第一天,你要求他在離校門口較遠的地方下車,怕被朋友看見會丟臉。
當你二十三歲的時候,他給你買來傢俱讓你佈置新家,可你卻對朋友說他買的傢俱很糟糕----
終於有一天,他走了。忽然你想起了所有從未做過的事,他們像榔頭痛打着你心。
痛打你心!
痛打你心!
痛打你心!”
這番話,是葉雲驍盯着寧星辰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以一種極爲清晰的語調,說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