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喬沉吟了一下,孟凡要來的話,本身就要重新給外公找個房間,方便孟凡每天爲他診斷,以及對應的用藥。
既然方啓山爲了張芬芬讓外公先搬出去,那就先搬。
想好後,方喬對容媽說:“容媽,那你先去準備準備,給外公搬個房間吧。”
容媽有些心疼地說道:“小姐,老先生的房間冬暖夏涼,適合他的身體,這事,還得再勸勸先生啊。要是少奶奶在,這事情怎麼可能發展成這個樣子?”
“容媽,沒關係的。你先幫外公準備一下吧。”方喬穩聲應道。
容媽雖然不情願,但是也不會違逆方喬的意思,很快就去辦了。
果然,外公一般進其他的房間,方啓山就以工作的事情爲由,說張芬芬要留下來照顧他的起居以及一應的工作,讓張芬芬搬了進來。
這個時候已經是快要過年的時節,離喬瑾去世已經快半年了,沒有人都時時來關注着方啓山的一舉一動,他的膽子果然就大了起來。
張芬芬霸佔了外公的房間,對下人溫和有禮,一說話柔得風都能吹倒。所以一些下人也沒什麼意見,她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了喬家,住了下來。
方啓山不在的時候,她就跟女主人一樣的,在家裡散散步、做做美容,躺在外公的房間裡,曬冬日溫暖的太陽,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這天傍晚,方啓山又去見客戶、處理公事。
張芬芬在房間裡睡覺。
方喬將所有下人都叫過來,安排道:“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我爸工作忙,家裡的事情照管不到這麼多,我來安排一下吧。除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外,李姨,你帶着這幾個人,去我外公的房間裡,幫他佈置收拾一下,弄得喜慶一點。”
她隨手點的幾個人,都是離張芬芬現在住的房間比較近一點的。
“是,小姐。”李姨馬上就帶着人去了。
方喬平時很少在家裡指使人做事,她初次安排,大家都想在她面前表現一下,都馬上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一點都不敢偷懶。
“容媽,你也在院子外面各處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收拾的,過年了,家裡弄得週週正正的,我爸看着歡喜,家裡來客人也是我們喬氏珠寶的面子。”
容媽也趕忙帶着人去了。
客廳裡只剩下方喬和小黑貓,平時方喬身邊,都少不了會有方啓山的人盯着。
但是在家裡,這些人還是不敢放肆直接進客廳,方喬繞着客廳掃了一圈,確定沒有人之後,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來。
小黑貓疑惑地望着她,她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小奶貓,幫我看着,要是有人來了,叫我一聲!”
小黑貓不喜歡人碰他的腦袋,但是見方喬說得鄭重,轉身傲然跳開,真的老老實實就去幫她放風,守着是不是有人會來。
方喬反握匕首,跪在了樓梯上。
樓梯是西式的大理石撲救了,爲了好看和貴氣,當時採用的是表面很亮的大理石。
表面很亮,也就意味着很滑。
家裡有老人和小孩,喬瑾就安排人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上下樓的地方,還鋪了防滑墊。
方喬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地毯和防滑墊撬開,撬得鬆鬆的。
她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開地毯和地板黏連的地方。
幸而,那個時候不是用鋼針將地毯釘在地板磚上的。
她握着匕首的手,很快就有些痠疼了。
但是她必須要在今天做好這件事情。
留這樣一個女人在家裡,不僅是對母親的褻瀆,也更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還別說,這個女人鳩佔鵲巢不說,她的弟弟還差點傷到方喬了!
正在這個時候,小黑貓“喵嗚”了一聲。
方喬條件反射般,將匕首收入懷裡。
張芬芬開門,從房間裡走出來。
方喬暗叫一聲“糟糕”,今天的事情,可能會完不成了!
張芬芬居高臨下地看着方喬,溫柔地笑着問道:“是小姐呀,小姐怎麼沒出去玩兒啊?我聽說你的朋友都在外面玩兒,還以爲你也去了呢。”
那個樣子,完全沒有將方喬打她的事情放在心上。要是方喬真的善良一點、單純一點,恐怕還要責怪自己過分了!
“我回來換件衣服,一會兒就出去玩兒。”方喬見她僞善地笑着,也假裝笑了笑。
“是啊,這麼大的女孩子,就該是多出去玩玩兒的,不要天天悶在家裡。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出去玩,比你學什麼知識都管用呢。”張芬芬繼續說道。
還真是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
這些人,都還用前世那樣的方法,試圖讓她成爲一個胸無點墨的草包小姐嗎?他們真是想錯了!
方喬正待再說話,張芬芬就朝樓梯口走來,要去樓下!
不,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讓她上樓梯!
方喬腦子裡快速地轉動着,眼見張芬芬一隻腳,已經快要踏上地毯最上層的防滑墊了!
正在這緊要的時候,小黑貓“喵嗚”了一聲,跳到方喬懷裡,衝着張芬芬氣勢洶洶地“喵嗚”了一聲!
張芬芬懷着身孕,這個孩子是她吃定方啓山的法寶,所以一直極力保護,一向不敢接近小貓小狗!
這個時候見到小黑貓衝她叫,她厭惡地說道:“哪裡來的野貓?小姐你也不嫌髒,就這樣抱在懷裡。貓狗什麼的,身上寄生蟲最多了。你看,你還是趕緊扔出去吧!”
說完,不再上地毯,轉身幾步走進房間,把門一下子關上了!
方喬抱着小黑貓,躡手躡腳上去聽動靜,聽到張芬芬用她特有的溫柔得化成水的聲音,在給方啓山打電話,“……要是被貓抓了怎麼辦?我倒是沒關係,但是我肚子裡的,是你的骨肉啊。那你一定要跟喬喬說,讓她趕緊將貓扔了。這也是爲了她好,這野貓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身上不知道帶着什麼病菌呢……”
方喬聽不到方啓山的迴應,但是她知道,方啓山也早就巴不得把小黑貓扔掉。
她感覺到小黑貓是能聽懂大家的話的,他也能感受得到他們的惡意。
她忙低頭撫摸着他緞子一樣絲滑的黑毛,輕聲說:“小奶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我會一直帶着你。”
小黑貓漂亮有神的貓眼,縮成了一條綠色的線,窩在她懷裡,輕輕蹭了蹭。
張芬芬一直在房間裡沒有出來,方喬利用這個時間差,很快將防滑墊和地毯颳得脫離了地板,還用腳踩了踩,灑了些水在上面,才拍了拍手直起身來。
她現在不能呆在屋子裡,換了一身衣服後出去玩,臨走的時候給方啓山打了個電話,道:“爸爸,我出去找同學玩,晚上十點鐘之前一定回來。”
方啓山叮囑了兩句,掛了電話。
方喬出去,要去個人多點的地方。正好一齣去就遇上了葉豪,葉豪的父母在生意上跟喬氏有往來,也是A城數得着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前喬瑾在世的時候,兩家的關係非常親密。
葉豪的母親還常常開玩笑說,以後要和喬家結成兒女親家。
葉豪對方喬也非常好,他今年16歲了,正好是在方喬要去寄宿的那家學校念高一。
一見到方喬,他臉上就迷花眼笑,上前來笑着說:“喬喬,我住校這麼久,都沒見到你,正好說放假了來找你玩呢。”
方喬以前葉豪他也非常好,和他在一起玩的親密時光,比和賀雲哲在一起還多。但是現在卻笑不起來。
前世,葉豪對方喬也一直很好,但是卻在方喬偷偷要抱着寶兒帶離當時的方家的時候,是葉豪撞見了她,並帶着人狠心將方喬和寶兒帶了回去。
雖然當年是因爲葉家破敗,快要破產的邊緣,需要求助方啓山,葉豪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去討好方家,但是方喬永遠都忘記不了這件事情!
寶兒的死,方喬已經付出了血的代價,但是還有很多人都該付出血的代價來償還!
見方喬有點愛答不理的,葉豪忙跟在她身後,關切地問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找他算賬去!”
方喬依然沒有說話,葉豪的父親對她非常好,知道葉豪當時做了那樣的事情,寧願破產,也不願意受方家的恩惠,就可見一斑了,但是方喬對於葉豪,不會打開這個心結。
“沒誰欺負我,倒是你,你該去找你的那羣朋友,來找我幹什麼?”方喬不冷不熱地說道,聲音裡透着疏離。
葉豪還在猜測,“是賀雲哲欺負你了?我聽說,他在外面找女人被你撞見了?喬喬,我明給你說,男人一旦成年了,不想女人不找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賀雲哲那相貌,他不找女人,也還有女人要找他呢!你跟他,不是一個年齡層次的人,那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他能等到你成年?我算算,你還有一二三……還有五年才成年呢!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爲何不看看眼前周圍和你匹配的呢?”
說罷,還專門指了指周圍的空氣,暗示方喬什麼叫做“眼前周圍”。
這種表白的小計倆,方喬看得多了,腳步一刻不停地朝前走去。
葉豪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以前和他關係親密的方喬,現在居然不離他了!心頭忽然就升出無數的挫敗感來!
他伸手拉方喬手腕,說道:“喬喬,你到底怎麼了?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還是我哪裡惹你生氣了?你這樣無緣無故就判我死刑,我不服!”
方喬輕輕一滑,葉豪變沒有碰到她分毫。她淡淡說道:“沒什麼,這幾天考了幾天的試。也許有點累了。”
“那我帶你去玩好不好?”葉豪馬上提議道。
方喬點了點頭,現在這個時候,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呆在喬家大院裡!
而她的去向,一定要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
葉豪這人犯過錯誤,但人品總的來說也還算將就,方喬至少現在無需擔憂。
葉豪帶她到了一家裝修佈置都很清雅的酒吧,和一般的酒吧吵鬧喧囂不同,這家的氣氛非常好,在裡面喝酒的人,也都是很年輕的。
方喬一眼就看到了白讓和白婷。
這是一對姐弟,跟葉豪的關係非常好,不過前世的時候爲了金錢利益,投靠方家投靠得徹底,害方喬也害得徹底。
不過對於方喬來說,這些人都是小蝦米,暫時沒有在她出手之列。
以後等她掌握了喬家大業,這些人自然會知道到底誰纔是能賞飯給他們吃的人!
白讓和葉豪同歲,都是16歲,而白婷,已經18歲了,人如其名,也還算得上亭亭玉立。
這些人,已經脫離開方喬這個年齡段了,葉豪喜歡方喬是很明顯的事情,早就有心帶着她一起,到朋友圈子裡來,有一種昭告大衆的意思。
果然,大家一看到方喬出現,都忍不住打趣葉豪,“不錯啊,帶小媳婦兒出來了?”
方喬有些心不在焉,一心想着家裡的事情。聽到這一句,輕輕地皺眉,葉豪知道她不喜歡,馬上捶了那人一拳,道:“瞎說什麼呢?我只是帶喬喬出來逛逛,散散心。”
說罷,伸手去攬方喬的肩膀。
他的手剛剛觸碰到方喬的肩膀的時候,一個很鋒利的爪子就在他手背上撓了一下,痛得葉豪馬上退後,看着手背拉長的血痕,驚訝不已:“喬喬,你身上有什麼東西?”
一隻小黑貓跳出來,站在方喬的肩頭。
小黑貓的體積,真的非常小,比一個成年人的拳頭大不多點,完完全全就是方喬口裡的“小奶貓”!
但是他的姿態威風凜凜,非常傲然和瀟灑,眸瞳微微眯攏,合成一條線,那氣勢,居然完完全全是威脅的意味,似乎是誰敢染指方喬半點,他就有上去一抓斃命的感覺!
方喬還沒怎麼見過他這樣的狀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沒關係,我會應對好的。”
小黑貓才放鬆姿態,輕輕地趴在方喬的肩頭。
其他人都嘖嘖稱奇,忍不住上來逗小黑貓,小黑貓閉攏了眼眸,根本就當這些人是空氣,完全不搭不理!
葉豪見方喬維護小黑貓,知道肯定是她的愛物,也不敢責備,只好忍痛,吃下了這個啞巴虧。
大家都覺得這貓有意思,不過他對誰都不搭理,大家覺得無趣,只好去喝酒。
葉豪本來還想着自己帶着方喬出來,多見見朋友,可以拉近她和他的距離呢,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只好說:“給我點一杯馬蒂尼,再點一杯大杯的酸牛奶。”
很快,酒和酸牛奶都上來了。
侍者在方喬身後,輕聲說道:“喬小姐,你的酸奶。”
方喬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忍不住朝身後一望,驚喜不已地說道:“大哥哥,你怎麼來了?”
意識到在大庭廣衆面前,她還在和他慪氣,馬上轉變了口氣,不滿意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原來賀雲哲是出來談生意,本來談完要和客戶一起用餐的,見到方喬在這邊,他改變了主意。
大家見到賀雲哲,都站起身來,招呼道:“哲少是大忙人,平時難得一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留下來喝一杯吧?”
賀雲哲大大方方就挨着方喬坐下來,伸手攬在了方喬的肩頭!
方喬想着小黑貓,心中一驚,怕他去抓賀雲哲,沒有想到賀雲哲寬大的手掌壓上她的肩頭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她扭頭尋找,才發現小黑貓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大家也好訝異,明明上一秒小黑貓還十分抗拒別的人去觸碰方喬,這一秒,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豪恨不得自己化身爲那隻小黑貓,親自上前在賀雲哲的手背上抓一道傷痕出來!
大家都紛紛上前來給賀雲哲敬酒,輪到白婷的時候,白婷非常殷勤,不停地幫賀雲哲端酒、倒酒、拿水果,而且她表現得十分落落大方,就好像做這些事情,是她的本分一樣,她做得十分自然,一點都不像是故意在討好賀雲哲一樣。
賀雲哲平常對於女孩子,一向不假辭色,甚至不會多看一眼。這會兒輕聲說了幾個“謝謝”。
白婷心理歡欣鼓舞,卻毫不着痕跡。
在她看來,方喬無非是仗着家裡的錢財,才能和葉豪、賀雲哲這些人中龍鳳走到一起,得到他們的關注和保護。
相比之下,她能力出衆、有才有貌,才更適合這樣的男人,看,平時對女人完全不假辭色的賀雲哲,居然對她說“謝謝”,而且每次都是真誠有禮地對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說的!
這說明,賀雲哲至少是不討厭她的,她進一步得出結論,像賀雲哲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喜歡方喬那樣的花瓶,必須是要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才能足以和他匹配,與他並肩而立!
這樣想着,她露出得體自信的笑容,在一羣人中游刃有餘地應對着!
而這個時候的喬家家裡,正發生着和方喬想象中一模一樣的事情:
張芬芬摸着肚子裡的孩子,睜着惺忪的睡眼,在原本是屬於外公喬國壽的房間裡,在新買的大牀來醒來。
醒來後,她給張兵打了一個電話,說道:“張兵,一定要儘快除掉方喬,要做得乾淨利落一點!她不死,我永遠不能真正地進入喬家。”
打完電話,她刪掉了通話記錄,施施然地起身,該是她去吃燕窩粥補充營養的時候了。
她穿着容媽早就爲她準備好的拖鞋,那拖鞋上面,“不小心”沾了一點她準備用來美容養顏的橄欖油,她像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自然又大方地走出來,到了樓梯口。
張芬芬的一隻腳踏上了樓梯口上的防滑墊,因爲防滑墊只是略有點鬆動,所以她沒有察覺到這細微的差別。
另外一隻腳也愜意地踏了上去,想象着做這個家庭女主人的舒適感覺,心中充滿了無比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她兩隻腳都踏上了防滑墊。
防滑墊下面有一點點積水——很正常的積水,因爲旁邊就擺放着一顆盆栽,還是按照張芬芬自己的要求擺放的!這盆栽,總得有人來澆水、來護理吧?
當她兩隻腳都踏上去的時候,她有了一點奇怪的感覺,但是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防滑墊就朝前飛了出去。
張芬芬手忙腳亂地想穩住身體,但是沒等她抓住樓梯扶手,整個人就朝着前面跌落過去,地毯也開始滑落,她就像一個皮球一樣,從樓梯上,咕嚕嚕地朝前滾去,在尖叫聲中,從三樓的樓梯,直接滾到了一樓的地板磚上!
這個時候,方啓山在外面見客戶,家裡的傭人,在方喬的指揮和安排下,還在檢查家裡的衛生情況,還有的正在爲了過年而佈置,都一心一意專注在自己手頭的事情上,生怕沒把方喬安排的事情做好!
所以,張芬芬發出虛弱的呻吟聲,被下人聽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至少半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