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把程苗苗送回家，叮囑着，“吃晚飯之前我來接你。你今天帶着壯兒和麥兒擺攤別走太遠。現在天氣還是有些冷，你儘量到十一點再去擺攤，多穿一些，小心保暖彆着涼。”
“嗯，我知道。”程苗苗長這麼大，照顧自己再加弟弟妹妹，是完全沒有問題，不會有人叮囑她這麼一大堆，什麼天冷，什麼別走太遠之類的。每次聽何白說這些話，心裡都有些微暖。
可她不能貪戀這樣的溫暖，因爲有過再失去，那比從來都沒有過更讓人痛苦。
程苗苗心裡很清楚，所有時刻都在提醒自己，但是她還是會有幾分鐘的不清醒，沒辦法保持理智。過年何白硬陪着她和弟弟妹妹一起過的，雖然很開心但是也不安。
終究那晚上，他們沒有過好年，何白的母親找了過去。
程苗苗收了收思緒，邁步走向樓梯口。她知道何白送她時的習慣，都會看着她走，等到她進了家門，他纔會轉身上車離開。
她一進門，家裡的壯兒飛快的跑向她，張望着門外，“姐，姐夫呢？”
“回去了。”
“你怎麼不讓姐夫進來？我都好幾天沒有見到姐夫了。”壯兒抱怨着程苗苗。
上次何白接壯兒和麥兒去他那裡，程苗苗都不高興了，所以何白就沒再提把兩個孩子接過去跟他們一起住在一起。程苗苗這段時間也有意想要疏離何白和她的弟弟妹妹，小孩子時間長了不見大人就會忘記了，更何況她不能讓她的弟弟妹妹這麼依賴何白，不然她以後要帶他們走時，他們會很難過。
程苗苗沒有搭理壯兒，而是自顧把貨給拿好，她進的小玩具，賣出去的要比之前多很多。
整理好了，程苗苗把圍巾拿過來，看着壯兒還是氣鼓鼓的模樣，她把圍巾給他圍上，輕聲說着，“壯兒，姐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他不是你姐夫，你不可以這麼叫他，沒結婚的都不能叫姐夫。”
“可姐你現在都跟姐夫住在一起了。”壯兒還是懂的男人和女人住在一起，是要結婚的。
“住在一起也不一定。”
忽地，壯兒掉了眼淚，“姐，媽媽就是跟爸爸住在一起，生下了我和妹妹後離開了，你是不是也想離開姐夫？”
“這是大人的事，你還是小孩子，說了，你也不會懂。”程苗苗給壯兒圍上了圍巾，又轉身給麥兒圍上。她不會太過哄着壯兒，孩子哭了就哭了，眼淚是最不值錢的，窮人家的孩子眼淚更是。
壯兒難過還沒有緩過來，但是看着程苗苗去搬玩具，還是連忙伸手過去幫忙一起擡。
選好了攤子，程苗苗把貨都拿出來。
“姐，我想上廁所，你能不能把繩子給解開？”壯兒幫看向程苗苗。
程苗苗蹙眉，“你在家的時候怎麼沒上廁所？”頓了頓，還是說着，“我陪你過去。”
“姐，你不能走開，這東西，你得看着。萬一被別人拿走了怎麼辦？”
“姐，要不你把我鬆開吧，我在這看着東西。”麥兒扯了扯腰上系的繩子。
帶壯兒和賣兒出門，程苗苗一直都是把他們用繩子綁着，一頭一個，她在中間，繩子不是很長，壯兒和苗兒能自由行走的範圍，就是距離程苗苗不到一米的距離。
她帶弟弟妹妹去的地方都是人多熱鬧，治安不怎麼樣的，還是沒有城管來的，畢竟她要擺攤做生意，但是這種地方，也容易招小偷，她也擔心弟弟妹妹會遇到人販子被拐走，或者是迷路，是堅決不會同意放下他們任何一個人。
“不行。”程苗苗語氣決絕。
帶着壯兒去上了一趟廁所，等回來的時候，他們擔心的事發生了，貨全被人拿跑了。程苗苗懷着一線能趙慧麗的希望，去抱了警，警察卻回她，低於五千塊以下的損失，不立案辦理。
折騰到了下午三點，她們出了警察局回家。
麥兒一直哭個不停，拽着程苗苗的衣服，“姐……東西找不回來了……”
“小妹你別哭，找不回來也不是很嚴重，我們可以見到姐夫時，跟姐夫說，姐夫一定會幫咱們的。”壯兒一想到何白，心情就變得豁然開朗。
麥兒還在哭着，“可姐不會要的……”
程苗苗心情也很沉重，她打算賣掉這些貨，可以賺一些錢，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現在貨沒了，剩下的錢如果都拿去買貨，再有地方需要用錢怎麼辦？
帶着他們兩回到家，看到郝石在等她們，程苗苗快步迎上去，“石頭哥，你怎麼來了？”
“苗苗，我跟小萌說了阿姨的事。”
在程苗苗身後的壯兒，此時，悶悶不樂的咕噥着，“姐，你該不會是想要跟石頭哥在一起，纔不喜歡姐夫的吧？”
“姐，你要跟石頭姐夫在一起，不跟有錢姐夫在一起嗎？”麥兒也附和問道。
程苗苗看石頭哥的臉上浮現一抹尷尬，繼而冷着臉看向他們兩個，“你們兩個都給我上樓回家！我跟石頭哥有話要談，等會回去。”
“姐，你不能被石頭哥拐走！姐夫比石頭哥好，姐你不能對不起姐夫！”
這會兒聽壯兒說這些話，程苗苗的臉成菜色，她冷聲說着，“我讓你們回家，沒聽見嗎？！”
壯兒看着自己姐姐是真的發火了，就連忙拉着麥兒跑了。
“石頭哥，對不起，壯兒還小，不懂事。”程苗苗都是因爲壯兒和麥兒叫石頭哥是‘石頭姐夫’而覺得尷尬的，石頭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童言無忌。”頓了頓，郝石又說着，“從小到大，我都是拿你當妹妹看待的。村子裡的人開玩笑說的你將來是我媳婦，估計他們是記住了。”
兩人對立，都尷尬不自在的沉默了好一會兒。
半響，程苗苗纔開口問道：“石頭哥，你剛纔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郝石忽然想起來了，“噢。我把阿姨的事跟小萌說了，剛好，小萌的一個叔叔在警局裡工作，京城外來戶口都有登記，她幫忙查到了阿姨所在的地方。三天就查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又小萌去拜託了她叔叔查到你住在這裡，我就立馬趕過來了。”
“我媽在哪？！”程苗苗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她已經有六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媽媽了。
郝石笑着看向她，“我來找你，就是爲了帶你過去的。”
“好，那石頭哥，你趕緊帶我過去。”
六年沒見了，程苗苗在腦海中想着，她媽媽見到她和她的弟弟妹妹會有多麼高興？看到他們會不會認不出來？看到她會說些什麼？還有……她媽媽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她有一肚子的話要和她媽媽說，只是當她遠遠的看到一個比之前更蒼老一些的媽媽，身上穿着整潔，拎着幾樣菜，身旁有一個穿着工裝五十多歲的男人，他們走到一個樓梯口，走進去。她就沒有邁開腳的勇氣了。
因爲她媽媽住的是地下室，她知道地下室房租是最便宜的，這樣說明她的母親自己生活也跟拮据。她到京城睡過車站，睡過公園，她也找過房子，知道京城房租很貴，沒錢的人就只能住在陰暗潮溼的地下室。
剛纔看着那個男人，能幫着她母親拎菜，就說明應該是對她母親還不錯。至少她的母親比之前跟她養父一起過的生活要好。
耳邊她聽到郝石跟她說着，“阿姨在三年前跟別人再婚了，男方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他前面那個老婆是闖紅燈車禍死了，對阿姨還算不錯。苗苗，你進去找阿姨吧。”
“我們回去吧。”
“爲什麼？你那麼想阿姨，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怎麼不去見了？”
“你也說了，我媽再婚三年了，那個男人對我媽還算不錯。可是這三年，我媽沒有回過老家去接回我和弟弟妹妹。”程苗苗聲音很輕，像是羽毛落地那般。
她很失落，這樣的結果，比沒找到要讓她難過。
她的媽媽拋下她和弟弟妹妹，從沒想過要回去找她們。
當初她媽媽告訴她說要來京城，投靠她的小姨，她以爲她媽媽沒找到她的小姨，自己生活很困難沒有辦法，纔沒有回去找她們，帶她們走。
然而卻不是……
不過她也不能怪她媽媽，她媽媽過的也那麼辛苦，如果接回她們，會被她們所累，生活的更辛苦。
程苗苗看着郝石又說了句，“我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麼樣，就夠了。”
“苗苗，你真的不去見阿姨嗎？壯兒和麥兒應該也都想見阿姨。這麼多年了，阿姨肯定也很想你們。”
“壯兒和麥兒不記得她了，他們就只有我這個姐姐。”程苗苗說完話，轉身離開。
郝石着急，他想要拉住程苗苗，手上抓空，情急之下，跑向地下室的入口，大聲喊着，“阿姨，我是石頭，我帶着苗苗來找你了！阿姨，我是石頭，我帶着苗苗來找你了……”
程苗苗轉身看向郝石，想制止他，卻看到她的母親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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