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在青風中搖曳,掩藏於弱水,棲身在荒漠。
只是,那一抹微弱的殷紅,卻給整個弱水域,都蒙上了一層妖異的色彩。
“無論,彼岸花是不是與樓蘭法則有牽扯,都不是以我目前的修爲可以摻和的事情。”
李牧魚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將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都狠狠地壓了下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也許,他以後可能會變強。但是,那也是以後的事兒。
再好的機緣也得有命享用,連九州都在眼熱爭奪的東西,他不信,天庭當真能保住他。
而且,以他現在的情況來講,要麼將彼岸花獻給天庭,拱手送出機緣;要麼就死死地守住這個秘密,靜待機會,在擁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再去追尋樓蘭法則的奧秘。而在兩者之間,李牧魚顯然選擇了後者。
唉——
李牧魚蹲在彼岸花旁,眼神有些恍惚。
“你說,你爲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間出來呢?”
……
“你家神君還沒回來嗎?”
紫陽宮內,身着荊釵布衣的絕色女子,正亭亭立在宮門旁側。
擡眼掃去,蛾眉輕顰,一雙淡眸漫不經心地向四周看去,許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話。
“回稟帝后,紫陽神君離宮數年,已經許久未歸了。”
“是嗎?”
“是。”
參老有些侷促地看着眼前之人,沒想到,纔剛小憩片刻,一向深居簡出的帝后,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紫陽宮中,差點兒把他胸腔裡那顆人蔘心,給活活嚇了出來了。
“咦?”
淡漠的雙眸忽然一亮,原本沒有情緒的表情,猶如盛開的花朵,在一瞬間,竟生動了起來。
“這是你家神君養的?”
素手輕擡,不遠處,一隻扇動着寶藍色翅膀的蝴蝶,正從偏殿的花圃中飛來,靜謐地落在帝后的指尖之上。
擡頭,看到帝后詢問的是幻魔蝶,參老便迅速地將頭低了下去,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回着帝后的話:“回稟帝后,這隻蝴蝶並非是紫陽神君所養,而是數年前,弱水河伯帶來獻給紫陽神君的。”
“弱水河伯?”
那不就是前些日子,在下界升月,搞了一出好大動靜出來的小鯉魚精嗎?
帝后細細地打量着指尖上的幻魔蝶,若是她剛纔沒有感應錯的話,這隻蝴蝶的身上,似乎帶了些樓蘭的氣息。
“是蠱蟲嗎?”
神識凝聚,一束紫光輕飄飄地落在了幻魔蝶之上。
忽然,幻光盪漾,一層水波似的漣漪,向四周蔓延開來,蕩及紫陽,更蕩入帝后的識海之中。
“居然是幻術?”
帝后一臉感興趣地看着周圍的幻光,也沒抵抗,直接讓那層幻光輕易地入侵到她的識海之中。
唰——
藍光一閃,再睜眼,帝后發現,周遭的一切景物早已變了一副陌生的模樣,但是,卻又有一種朦朧的熟悉感,襲向心頭。
這是……
“轟隆——”
九天之上,劫雷顯現,在混沌的紫色電光之中,一個窈窕的身影,正蜷縮着身體,在雷電中降生。
而身在幻境之中,卻又遊離在幻境之外的帝后驚訝地看着那漫天神雷,一種久違的心悸感,猶如一顆石子,在她那顆古井不波的心中,濺起了水花。
這居然是她數千年之前的記憶!
“落落,恭喜你,化形成功了。”
蜷縮在雷電之中的纖細女子,正懵懂地擡着頭,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着天上的男子。
一襲紫袍,雷紋浮身,黑髮張揚,笑容狂肆。
“哥哥……”
是帝君。
帝后的心,無聲的念,淡漠的眸光,竟有了裂開的痕跡。
那一日,是她化形成人的誕辰;那一日,也是靈州的月亮,最美的一晚。
自那天起,靈州的天庭中,便多了一個天資絕頂的天生神靈。她自劫雷中降生,她也是天庭帝君的親生妹妹——奈落。
唰——
畫面跳躍,這一轉,便又是千年。
“今日,我捨棄此身,以彌補靈州氣運,不復爲神。從今往後,天庭再無帝君,靈州再無雲霄……”
千年之前的回憶再一次浮現在眼前,帝君捨身保全靈州氣運,羣神悲慼,痛不欲生。而那時的她,也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庭帝后。
“不要——”
歇斯底里地聲音不斷在天庭中迴響,眼淚乾涸,心頭滴血。
處於幻境之外的帝后看着眼前這副生離死別的畫卷,即使過了一千年,塵封在心底的悲傷,依舊血淋淋地烙印在她靈魂中的每一個角落。
她以爲她忘了,其實她記得比誰都清楚。
那一戰,足足持續了數百年。生靈塗炭,靈氣凋零。
這是每一個神都不想揭開的傷疤,也是每一個神都要銘記在心的恥辱。可是,這些痛苦再多,也遠不及她,永遠失去了一個愛她的親人。
“你曾踏月而來,將我從萬劫不復中救了出來……”
“你明明是那個讓我不要放棄的人,到頭來,卻是你先放棄了……”
“我不想再在夢中看到你,我不要你的狗屁道歉,我也不要再當什麼帝后。什麼蒼生,什麼大道,我統統不要!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那一次,她整整哭了十日。
天空哭成了灰色,鮮花哭成了血色,連同世間中所有美好,都在那場滂沱的淚雨中,全都哭成了黑色。
“啪塔——啪塔——”
帝后看着眼前淚雨滂沱的自己,伸出手,想要安慰,但摸到的,卻只是一片朦朧的虛幻罷了。
蒼白的手,定格在空中,過了很久,才慢慢地落下。
“哥哥,你說,你不願負天下人。但你可知道,你終究還是負了我……”
口中喃喃自語,自始至終,帝后的表情都很平靜。就像她的身份,天庭帝后,容不下一絲一毫的脆弱的。
唰——
素手一揮,眼前的幻境,去泡沫一般,在瞬息之間消逝。一如那千年前的記憶,過去了,終究就是過去了。
“帝后?”
參老看着有些失神的帝后,便忍不住喚了一聲。
“無事。”
放走了指尖上的幻魔蝶,不知怎的,她的心竟有些空虛起來。搖了搖頭,轉身,一如來時,帝后又慢慢地向外走去。
“對了。”
剛想舒一口氣的參老,見帝后回頭,身體又忍不住緊繃了起來。
“好好照顧那隻蝴蝶。”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