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槿身子一僵,猛地擡眸,正好對上黎鴻濤的視線。
“說什麼呢!”一旁的老爺子,冷沉着臉斥道。
“說什麼?呵……”黎鴻濤站定了腳步,站的近了,陸槿彷彿能看到黎鴻濤的雙目都泛着紅,紅的嚇人。
黎鴻濤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緩緩擡起手,指着她,道:“你這個害人精!是你,就是你害的黎復變成這樣,若不是因爲你,他何至於會將車開那麼快出了事故,你這個……”
“啪——”
黎鴻濤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老爺子上前,沉着臉,擡起手,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冷聲罵道:“你給我住口!”
老爺子用的力道不小,黎鴻濤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一個重重的巴掌印,印在了這個不可一世的中年男人的臉上。
黎鴻濤眸光深沉的看了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氣得,身子都不自覺的哆嗦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黎鴻濤,不要胡說八道!”
黎鴻濤緩緩收回視線,轉而看向了陸槿,道:“都是因爲你,因爲你的愚蠢,你的不懂事,我早就說過,你什麼都給不了黎復,你只會給他帶來負擔,現在因爲你的任性,黎覆被你害的,住進了醫院,現在什麼樣子都還不知道!”
陸槿的身子頓時一僵。
她張了張口,因爲她……
是啊……
就是因爲她……
“夠了!你給我住口!”
老爺子冷冷呵斥,他道:“這和陸槿丫頭有什麼關係,你只會質問別人,責怪別人,你有做好當父親的義務嗎?黎鴻濤!”
老爺子斥責完,氣得胸口都劇烈的喘息起來。
他轉頭,看向了身後的軍官,道:“去,去問問黎復的病情,還有,聯繫我戰友,找最好的醫療團隊,不管怎麼樣,我的孫子,不能有事。”
“是,首長。”軍官點頭,隨即看着老爺子的樣子,道:“首長,您先和我去一旁坐坐吧,病房還不讓進。”
老爺子擺了擺手,沒有說什麼。
陸槿茫然的擡頭,不自覺的跟着軍官走過去。
她想……知道黎復傷的重不重……
看着小丫頭淡薄的背影,老爺子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軍官進去找醫生了,陸槿整個人則愣怔在門口,她有些不敢進去,不敢去聽醫生說的話,她知道,醫生會將最危險的可能都一一說明,她……不敢聽。
黎鴻濤剛剛的態度,讓她對黎復的傷勢有些害怕……
她站在那裡,不知道過了多久。
只覺站的雙腿都好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
這個時候,身後響起了腳步聲,走路很沉的聲音。
她緩緩轉過頭去,就見黎鴻濤站在那裡,冷冷的看着她。
陸槿閉了閉眸子,看着黎鴻濤的視線一片清明,小臉上,表情彷彿已經有些木然了……
黎鴻濤一步一步走近她,用陸槿此時感覺,反而像是在逼近她。
但是,她現在卻一點也不怕他。
黎鴻濤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道:“陸槿,我有話對你說。”
相對於剛剛,此時,黎鴻濤的語氣平靜了很多。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不想和你說話。”她閉了閉眸子。
黎鴻濤看着她,道:“陸槿,你現在在用什麼資格什麼身份跟我說話?黎復的妻子嗎?除了一張結婚證明,還有什麼能維持你們的關係?而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道:“我身上,和黎復留着一樣的血液,他就是我的兒子啊,我親生的骨肉!”
他說到後面,話語就好像從牙縫裡生生的擠出來一般。
陸槿不由得看去,只見黎鴻濤的臉憋得很紅,似是在隱忍着什麼一般。“即使是父親又怎麼樣?做到讓親生骨肉討厭嗎?”
他抿緊了雙脣,看着陸槿,道:“黎復討厭我,我知道,他一直都將討厭我這個父親,討厭做我的兒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我只能冷着臉訓他!可是不管什麼時候,我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但是現在,現在我的兒子就躺在病房裡面還不知什麼樣子……可是我看到了啊,我的兒子,我那個一直高高在上,從來不屑與我深分交談,不屑將我的話停在耳朵裡的兒子!我親眼看着他被推進來,臉上都是血,但是我認得出來,黎復就是黎復,即使昏迷不醒,他也是那樣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我還想罵他,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到……”
陸槿的身子,不自覺的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半晌,他的聲音放緩了一些,也放輕了一些。
“陸槿,你家裡還有個弟弟?我不知道別人家的父子關係是怎麼相處的,但是我從小的家庭教育裡,父親,是個絕對強勢的存在,他可以掌管我的一切,所以,我當父親,我理當掌管黎復的一切,但是黎復看不起我,他不屑讓我插手他的人生,我罵他,訓他,都不管用,他聽不進去一般,我這個父親,在他眼裡就是個惡棍的形象,我無論做什麼,他都是嗤之以鼻的,我即使給他的學校投資,捐獻,在他的眼裡,都是一身銅臭味假惺惺的爛人,所以,他常常將我氣得要死。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從來沒後悔生過他,有時候,看着別人家的兒子和自己父親親近,我一點也不曾羨慕,我的兒子,黎復,比別人家的孩子來的更加優秀,他縱使再厭我惡我,他也是我培養出來的,是我請了最好的教育團隊培養他,找了最優秀的學校,深造他的,我驕傲。”
黎鴻濤說着,眼圈愈加泛紅。
他轉眸,看向陸槿。
陸槿一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黎鴻濤緊繃着的臉鬆懈了下來,顯出了疲憊和蒼老。
“陸槿,你知不知道黎復想要什麼?”他問。
她不語。
“黎復小時候我很忙,那時候他母親還在世,那時候,我爲了一個項目,忙的不可開交,同期的競爭者就有三位,一天晚上,我回來的晚,到家,還沒上樓,就那麼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站在樓梯口等着我,豆大的小屁孩,那個時候就開始心比天高,他責怪我爲了事業不顧家!威脅我!跟我下戰書!他梗着脖子直呼我的名諱道:黎鴻濤你現在做這些有什麼了不起的,早晚,有一天我的生意做得要比你還大,比你還忙,那時候你老了,我都不會去看望你,就和你對我和媽媽一樣……這話,是一個小孩子說出來的,本是童言無忌,但是我記下了。”
黎鴻濤說完,轉頭看向了陸槿,眸光當中,有些恍惚。
“所以,你打算這樣掌管黎復的一生嗎?”陸槿看着黎鴻濤,她緩緩說出口。
聲音,不自覺的帶着微微的顫抖。
“是啊,我所掌管的黎復的人生,是我爲他鋪下的路,即使他再厭煩,但我給他的,絕對是最好的,他再煩,難不成,可以剝皮抽骨將身體還給我?而你呢,除了一個約束他的結婚證明,還有什麼?我已經給他計劃好了,放棄江城的事業,在國外,黎復的能力,完全可以有更高更好的發展,無論是江家,還是齊家,都可以幫助黎復走的更遠,不要說超過我,那個時候,他的眼界看得會更高,好男兒志在四方,難不成,要將他鎖在這江城,鎖在家裡,天天和你過小日子嗎!那不叫幸福,那叫沒有志氣!沒有懦弱!”
黎鴻濤說到後面,看着陸槿,眸光已經不似之前的深沉,但是卻依舊帶着強勢。
見陸槿不說話,他以爲她聽進去了,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麼。
只見陸槿突然開口,“黎復要的是什麼,你真的知道嗎?黎鴻濤……你這樣真的很可笑,你將黎復鎖在了你的認知裡面,一個小小的孩童,他爲什麼要和你說那番話,難道不是希望你這個父親可以多陪他,多陪他的媽媽嗎?而你呢?黎鴻濤,在你眼裡,黎復哪裡有事業重要?你根本就是強行用自己的想法在專制黎復,黎復快樂嗎!黎復根本就不快樂!他的童年是黑暗的,是孤獨的,他缺少父愛,因爲自己父親的原因,使得他的母親早逝!他根本不是眼高於頂,他是對你失望透頂,可笑的是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自己的兒子最最需要的是什麼!你,很失敗!”
黎鴻濤的身子微微一僵。
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滯,他張了張口,似是要反駁。“你胡說!”
就見陸槿冷着臉,沉聲說道:“是不是胡說,你感受不到嗎?還有一件事,你錯了,黎復愛我,即使沒有那個結婚證明,他也依舊愛我,而且,我懷孕了。”
聽此,黎鴻濤的眼睛驟然瞪大,“你,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個時候,不等陸槿說什麼。
突然,一旁響起一陣腳步聲,護士走了過來,道:“是黎復的家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