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州。
無塵縣。
作爲現今僅次於中州的天下第二大州，月州內即便一個小小的縣城，都有不遜色於落日城，以及當年凌霄城般的熱鬧、繁華。
城中人口二十餘萬，主幹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甚至由於月州由無始真人這位天下第一人坐鎮，承平已久，各種各樣的茶鋪、行商還將生意做到了縣城外。
盡顯月州繁榮。
此時，在一處茶鋪中，一老二小三人正用着茶水點心。
這個時候，又有一位老者帶着一個少女走了過來。
頓時，老者起身拱手：“莫問……先生。”
“方求緣，方先生。”
帶着少女的老者同樣拱了拱手。
五人重新坐下。
其中方求緣看了老者莫問身旁那位少女一眼，笑着道：“這位就是莫先生說的那位秋月嬋秋姑娘了吧，據說年紀輕輕已經完成了第一次煉氣化神，當真是潛力無量。”
“方先生過獎了，比不得月嬋資歷尚淺，比不得莫先生兩位高足。”
方求緣謙虛的迴應着，但臉上卻充滿了笑意。
雙方寒暄了片刻，方求緣神色漸漸凝重的進入了主題，他壓低着聲音：“莫先生決定了？”
“決定了。”
莫問同樣低聲道：“與其這樣四處躲藏，還不如去星州搏上一搏。”
說着，他神色中帶着一絲異色：“畢竟，那可是這四十年來唯一一位晉升的天君，且天賦橫溢，通過了白羊星宮的真龍關，據說白羊星宮願意在數年後再度降臨乾天地界，也是因爲他天賦出色的緣故。”
“凌霄城……別到時候又和那些頂尖大派一樣，一旦入了凌霄城，生死不由己，每天除了煉器煉丹，再無任何自由可言。”
方求緣道。
“應該不至於，白羊星宮開啓時，那位天君帶着數十位大天師、天師前去考覈，如果他們真的身不由己，凌霄城豈會放着他們去爭這等機緣？且在白羊星宮一個月裡，很多天師和他們交流過，他們並未受到任何脅迫。”
莫問說着，繼續道：“這一個月裡，已經有不少天師得知了凌霄城的號召，進入了星州境內，可至今爲止我並沒有聽說過什麼惡聞、醜聞出來。”
方求緣聽了，倒是無法在這一點給予否認。
自從一個月前，凌霄城公佈了自己掌握彌補天師一道煉氣化神弊端的法門後，確實有爲數衆多的天師紛紛投效。
天師們往往有各種手段能暗中聯繫。
像類似於子母石之類的寶物。
如果星州真的坑殺天師，消息必然無法隱瞞。
當然了，也不排除星州方面尚在僞裝，還未真正動手的原因。
好一會兒，方求緣才道：“星州位處天河以南，既有天河中的鱷龍王威脅，又有木州羣魔虎視眈眈，一個星州，未必護衛得了我們安危，別到時候和地母神教、天海劍宗、魔神教一樣，扛不住妖魔壓力，將收攏的天師驅逐出去，令他們命喪妖魔之口。”
“星州和這些勢力不同，別忘了，星州州主本身就是一位天君，如果他真要屈服於妖魔，他本身才是妖魔最想消滅的獵物。”
莫問道：“而且，星州的實力比地母神教、魔神教、天海劍宗更強，安全性更有保障。”
方求緣顯然明白這一點，只是，他心中還是有所猶豫。
“據我所知，星州特意派遣了一隊魔神親衛組成妖魔殺戮者軍團，遊走於天河一帶，專門接送天河以北前來投靠的天師，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凌霄城的誠意，況且……”
莫問長長吐出一口氣：“這種生活，我真的受夠了，我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我的弟子、家人考慮。”
方求緣默然。
“一起走吧，天河妖魔退避，南北連通時間有限，一旦那些妖魔重返天河，再度阻隔南北，我們就算想過去都去不了了。”
莫問說着，看着方求緣：“你就不想見識一下四十年來第一位突破的天君，以及他那些能讓白羊星宮器靈爲之側目的戰爭靈器麼？”
“戰爭靈器……”
方求緣有些意動。
如果不是因爲對這方面感興趣，誰會在天師一道已經沒落的情況下仍然義無反顧的投入天師一道走？
“據說那位天君已經走出了一條截然不同的全新道路，想要開闢出一場直追當年聖域的輝煌文明……你就不想去見證一番麼？”
莫問神色中帶着嚮往。
而方求緣……
猶豫了片刻，終究有了決斷：“那就一起去！”
他沉聲道：“我倒要看看，凌霄城是否真像他們宣傳的那般美好，有望成爲新的天師聖地，如果真是騙子，進入凌霄城就是踏入深淵，那我也認了。”
“萬年來，無數天師拋頭顱灑熱血，才得以將魔界魔靈拒之門外，我相信，這個世界對我們天師不會這麼殘酷，終究還會有人爲天師一道點亮一盞燈，燃起一團火，驅散黑暗，帶來溫暖……”
兩位天師壓低着聲音交流着。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交流，盡數被離他們不遠處一位佩戴長劍，食用粗茶淡飯的少年聽去。
“凌霄城，古天君……”
他對這個人有印象。
因爲，當年他第一次逃出人仙殿時，曾碰到過這位古天君，兩人甚至曾遙遙交手。
那是無往不利的天極劍第一次受挫。
不過現在……
不會了。
少年撫摸着藏於劍鞘中的寶劍。
“希望，你們凌霄城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否則，等我修煉有成……”
少年喃喃低語。
可片刻，他卻搖了搖頭。
修煉有成？
天仙殿、人仙殿的高手滿世界的追殺他，連神劍大會都顧不得召開了。
畢竟……
神劍大會的劍丟了。
而持拿天極劍的他面對這兩大頂尖勢力追殺自身難保。
另外……
太一門、墟真樓、大日劍宗，亦是加入了追殺他的行列。
而他們的目標，他很清楚。
爲了他手中的天極劍。
“呵……”
少年心中發笑，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因爲我展露天賦，所以，巫天敵爲了將我培養爲天極劍主，滅了我霜劍宗，因爲我三年化神，巫天敵又擔心我不受控制，從不讓我接觸天極劍，在神劍大會的逼迫下，你不得不讓我持天極劍，可當我真正輕而易舉拔起天極劍那一刻，你又害怕，恐懼……”
他朝身後看了一眼。
他以爲自己躲到月州，人仙殿、地仙殿的人就不敢追來了，他就能安穩下來。
可他錯了。
人仙殿、地仙殿的人沒來，三清殿的人來了。
“很久以前，在霜劍宗時，我問過我師傅，爲什麼……我們會受欺辱、受壓迫，師傅不說，但大師姐給了我答案，因爲……我們不夠強。”
少年提着劍，緩緩站起身，出了茶鋪。
他不願接下來的戰鬥中傷及茶鋪中的無辜之人。
“不強，自然就要受欺負，不強，自然就要受屈辱，不強，自然任人宰割。”
他擡頭瞭望。
視野盡頭，兩股強大的氣息以極快的速度洶涌而來。
如果古今來在這裡的話就能辨認出來。
其中一股……
赫然是當初白羊星宮降臨時，負責坐鎮局面的三清聖殿天人——無思真人。
真人，是道家一種尊號。
其分量，遠不是所謂的煉神真人所能媲美。
“師姐說，只有當我成爲天下第一時，自然就沒有人能夠欺辱我、壓迫我、針對我。”
這個時候，洶涌而至的兩股氣息已經滾滾而至。
依稀中更是露出無思真人的身影，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番義正言辭的大喝：“人魔殿殿主巫天敵親傳弟子玄天尊！？竟敢入我三清殿地界放肆，馬上束手就擒，讓掌殿師兄洗滌你身上的魔性，否則，休怪我掌下無情。”
“呵。”
少年笑了一聲。
玄天尊。
新的天極劍主。
十四歲修煉，十七歲抱丹的他，看上去十分年輕。
尤其他十九歲煉神、二十二歲化神，至今爲止尚才二十六歲。
精湛的修爲，使得他面容頗爲年輕，以至於與少年無異。
面對無思真人的厲喝，他如若未覺。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玄天尊看着遠處迅速而來的兩人，似在詢問他們，又像正視內心：“你說，這天下第一，到底要有多強？”
這一幕，讓兩位氣勢洶洶殺至的天人臉色一變。
“敢拔劍！？冥頑不靈！”
“師叔，對於這些邪魔歪道何必講那麼多道義真理？直接出手，將他鎮壓交由掌殿真人發落！”
另一位天人緊跟着喝道。
“好，對付這些邪魔歪道確實不必講那麼多道理，未免戰鬥波動傷及無辜，我們兩個一起上，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拿下！”
無思真人說着，悍然出手。
天人，執天地之權柄，引天地之力加身。
一時間，方圓數百米飛沙走石，風雲色變。
幾乎在他出手的同時，一陣洞穿虛空，直入雲霄的璀璨劍光轟然綻放，絞碎風雲。
伴隨着的，還有一陣肆意放縱的長嘯。
“哈哈哈哈！”
……
數日後。
返回凌霄城的古今來得到了天河以北傳來的消息。
天極劍劍主玄天尊，持天下第一神兵天極劍，入月州，劍斬天人。
一戰，震驚天下。
三清殿再無法高坐雲端，俯瞰雲捲雲舒，近百年來第一次親自下場，參與正魔兩道爭鋒。
大乾境內，再無一寸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