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金風初渡。
崔府內南軒高敞,時有薰風流入,院內樹木亭亭如蓋,花園中秋菊開的緊蹙,滿園的金色伴着流水琴鳴之音,宛若人間仙境。
崔府內宅中,崔合歡緩緩睜開了雙眼,她似乎睡了很久,但具體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
崔合歡只覺得頭有些暈,並伴隨着陣痛,不知怎得,關於自己沉睡之前的記憶有似乎變得些模糊。
她起身下牀,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房間的陳設,似乎與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或許該去問問家人,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崔合歡這麼想着,便披上了外衣,向前廳走去。
崔府的前廳是作爲會客所用的正廳,崔家人丁興旺,即使沒有客人到訪,自家子孫也常再前廳相聚,平時十分熱鬧,但今日卻不知爲何,只有合歡的爺爺崔老一人端坐在正廳主位,雙眼微閉。
“爺爺。”見到崔老的合歡輕輕的喚道。
“合歡,你居然醒了?快,快過來讓我看看”崔老見到合歡竟異常激動。
“怎麼了爺爺?”合歡忙走到崔老面前
“孩子,你記不記得你沉睡前發生的事情啊。”崔老說
“呃···只記得一些片段,我到底睡了多久啊爺爺?”合歡一臉疑惑地問道。
“一百三十二年。”崔老神情凝重。
合歡有些震驚,猛地從椅子上站了了起來:“您說什麼?”
“坐下,聽我跟你慢慢說。”崔老把合歡拉回到椅子上,開始同她講述她沉睡這段時間的事情。
其實關於自己沉睡之前的事情合歡還是知道一些的,合歡十七歲的那年,崔老夜觀天象,發現角宿星異動,其周身籠罩一層微紅光暈,而星指所向,正是中原山雲相交之地,而這山雲相交之地,在中原便只有一處,便是在太行之顛凌雲峰。而這凌雲峰,便是合歡出生的地方。
崔家世代通曉道術,屬太一教派,崔老便是這太一教的第二十三代掌門,其實到崔老這一代,太一教的弟子已經所剩無幾,目前合歡認識的太一教弟子,也幾乎都是崔家人。
合歡十七歲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直到她十七歲生日的那天,爺爺突然把她叫到身邊,說要讓合歡研習術法。
合歡對這些東西不敢興趣,但崔老的命令終究還是不能違抗,只得每日抱着一些刻滿奇怪符文的竹簡開始學習,其實她哪裡有認真研習這些術法,無非就是佯裝裝樣子罷了。
合歡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崔老爲合歡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成人禮,崔府內張燈結綵,大宴賓客。合歡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齊聚一堂,並且是來爲自己祝賀的,合歡很是開心,燈籠中跳動着紅色的火焰,前廳的擺放的水晶寶石上閃爍着七彩的光芒,席間衆人推杯換盞,絲竹管絃齊奏發出悅耳的聲音···
這是合歡最後的記憶。
剩下的事情,合歡是聽崔老講述的,崔老講話的速度不算慢,但音色卻比之前多了些滄桑。
崔老在合歡十七歲那年觀星象,星象顯現出合歡將來會在道術上有所大成,不僅會超越崔家的所有人,甚至還可能成爲整個中原的佼佼者,但具體將來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崔老也不知道。
只可惜崔老只看出了星象,卻沒有看到人心。
合歡十八歲時的生日宴上,衆人觥籌交錯。卻不知崔府門外,有一隊人悄悄聚集了起來。
崔府門外的隊伍共有七七四十九人,分別是閭山、玄門、茅山、全真四大門派目前最頂級的天師,他們潛伏在此的目的只有一個--做法封印崔合歡。
只因四大門派中早有天師看出,紫薇星與角宿相映生輝,而南方七宿中的奎宿與翼宿又暗射出幽光,紫薇星爲帝王所指,奎宿屬女,角宿指中原山雲相交之處,翼宿幽光四散,氣若游絲狀,星象所指中原處瀕臨解散的教派中會有一女,將成大統,但爲了弄清這女子是誰,他們可是廢了一年的功夫。
那一日,四大門派聯合在一起,只爲了一個崔合歡。七七四十九位天師齊身做法,霎那間,一團黑色瘴氣籠罩了崔家。
合歡至此被施咒封印,沉睡了一百二十三年之久。
“在你沉睡的這百餘年的時間裡,我崔氏一門氣運逆行,頻頻出事,最後家道中落,只剩下老頭子我,僅靠着一絲真氣維持着這個家目前的樣子,但我畢竟老了,眼看撐不下去,沒想到你竟在這個時候醒來,看來上天還是給我崔氏一門留了條出路啊···”
崔老邊說着,邊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合歡,錦盒中裝的是一枚硃色丹丸。
“這是什麼?”合歡問道
“你被術法高強之人施以惡咒,如今人雖然醒了,但你身上的靈力依然還在被封印。而這封印,唯有六魂丹可破,這顆便是六魂丹中的歸魂丹,只可惜爺爺耗費畢生精力,也只能練成這一枚,剩下的凜魂、悽魂、涅魂、剎魂、鎏魂五枚神丹,則需要你自己去煉製了,服下這枚歸魂丹,你身體中的靈力便可解放一部分····”
崔老說完最後一席話,釋然了閉上了眼睛。
合歡忙的撲上前去想拉住崔老的手,卻發現此時自己的兩手空空,而崔老的身體竟在她眼前突然分解消散,而後化成了一縷青煙,飄散在了空氣中,隨着崔老身體的消散,崔府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破敗,廳堂的陳設也開始迅速發生變化,精緻的錦屏以極快的速度變得破敗不堪,樑柱上原本赤色的漆也以極快的速度變得破敗,崔府內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變得衰老,院內到處是纏繞着蜘蛛網的廢墟,房屋坍塌,牆院破裂,僅此一瞬,崔府內外一片荒蕪。
合歡呆呆地站在廳堂中,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這樣的令人不可思議,破爛不堪的廳堂中迴盪着崔老最後的聲音:“今日你雖得以甦醒,但四大門派之人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切記要潛心修煉,一定要有能力保全自己,去凌雲峰吧,那裡有你所需要和想要知道的一切。”
合歡屏住呼吸,緊握着爺爺留下的那顆藥丸,潸然淚下。
氣運逆行一百三十二年,崔家世代傳承都在此刻毀於一旦,昔日人聲鼎沸的家族如今只剩下合歡一人,這叫她如何不恨。
此刻的合歡胸腔中滿是怒火,唯有報仇,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她才能順下這口惡氣,想到這裡,合歡從錦盒中拿出了爺爺留給自己的那枚神丹,吞了下去。
服下神丹之後,合歡發現自己左右小臂的內側有些刺痛感,便擼起袖子查看,只見自己的胳膊上刻畫着一個六芒星形狀的赤色圖騰,這圖騰極爲精緻,圖騰的周圍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與之前曾經在竹簡上看到的都不相同,自己從未見過,這些符號繁瑣至極,與六芒星圖騰組合在一起看起來神秘莫測,而這圖騰在合歡沉睡之前是沒有的。
突然這六芒星圖騰的一角發出了金色的光斑,一陣更爲劇烈的刺痛傳來後,閃着金色光斑的那一角的光芒褪去,那一角上赤色的條紋卻變成了粉色。
合歡突然感覺有一股力量從自己的手臂順着血管傳入了胸腔,而後又蔓延至全身,瞬間覺得自己的視力與聽力都敏銳了許多。
如崔老所言,合歡體內的靈力釋放了一部分。合歡屏住呼吸感受這股剛剛加入身體的力量,試圖學着控制這靈力,可就在此時,合歡感受到崔府的周圍有異動,便起身出門一探究竟。
崔府門外。
閭山、玄門、茅山、全真四大門派的二十一位子弟正蓄勢待發。領頭人是閭山派掌門陳奕山門下的大弟子陳悅。
陳悅面前設有法壇,香爐,祭品等做法施咒所需法器,陳悅站在法壇之後,雙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其餘人都站在陳悅身後,都在以同樣的方式結印唸咒,企圖再次封禁合歡。
“壞事做了一次還不夠,還要做第二次,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崔府的大門從內部推開,合歡從門中走了出來。
此時陳悅一衆人的施咒過程已經過半,面對這個不速之客,雖有些驚訝,但並沒有打算停止做法,而是繼續讀念口中咒語。
陳悅等人的漠視讓本就對四大門派心生恨意的合歡瞬間怒火中燒,合歡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揮手成風,瞬間掀翻了陳悅面前的法壇。
見法壇被掀翻,陳悅停下了手中結印,臉色陰沉。
“你是誰?”陳悅問道
“我就是你們想要加害之人,崔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