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發格魯克隨手將九枚銀幣丟到地上,一臉獰笑着朝謝普揚了揚下巴,“來撿啊,老狗,要不要讓你身後那隻小狗一起幫忙啊?”
刀疤臉諾斯緊跟着放聲大笑起來,神秘的西蒙則只是皺了皺眉頭,什麼都沒有說。
雷加怒火中燒,兩排牙齒都快被自己咬碎了,黑色眼瞳裡的殺意越來越盛。他知道越到這種時候自己越必須冷靜下來把事情交給謝普去處理,但如果不對這三個該死的混蛋做點什麼的話,心中的怒火將無處安放。
只是,現在還不行,這裡是暴鴉酒館,不是宰殺牲口的屠宰場,不能弄髒了酒館的地面。
謝普見雷加沒有再做衝動的事情,臉上的表情反而很高興。對他來說,雷加的成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三隻螞蟻的譏諷對他來說如耳畔之風,絲毫驚動不起他心中的任何波瀾。他衝那三名奴隸傭兵乾乾的一笑,頗爲隨意的俯下身子,將散落在地上的九枚銀幣逐個拾起。
“好狗!”
格魯克和刀疤臉諾斯更加放肆的大笑起來,刺耳的笑聲讓雷加掩藏在心底的怒火更加熾熱了。
——絕對不能寬恕!絕對…不能!
謝普在譏笑聲中直起身子來,唉聲嘆氣的對格魯克說道:“這位大人吶,我想您一定不是那種不識數的人,所以一定是我自己眼花了,不然明明說好了打探情報要十枚銀幣,可我手裡爲什麼只有九枚呢?”
獅發格魯克的臉上頓時脹出一片紅潮,謝普的話明擺着是在罵他不識數,他惡狠狠的說道:“老傢伙,之前你不是撿走了一枚嗎?”
他倒不是小氣,區區一枚銀幣對於以燒殺搶掠爲生的的奴隸傭兵來說,也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只是平日裡跋扈慣了,哪裡遇到過敢跟他這樣說話的酒館老闆?
謝普一點兒都不急躁,笑容可掬的回答道:“這位大人吶,剛纔那一枚銀幣可是我白撿的哦,按我們生意人的說法,地上的錢,誰撿着算誰的,如果見錢不撿,那就跟把錢扔在地上的人一樣白癡——對了,大人,那錢應該不是您扔的吧?”
格魯克的喉頭明顯吞嚥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從錢袋兒裡又摸出一枚銀幣來,沒有再扔到地上,而是粗魯的遞到謝普手裡,同時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善的哼聲。
“老傢伙,今天是你運氣好,我們兄弟趕時間,不然的話,我纔不擔心殺死像你這種小人物會不會弄髒自己的手——義血團從不怕髒。”
格魯克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現在十枚銀幣都在你手裡了,趕緊告訴我們去哪裡才能找到那該死的烏鴉領主!”
“當然當然——”
謝普嘿嘿一笑,不慌不忙的將銀幣收好,“那個該死的烏鴉領主嘛,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
“少他孃的賣關子!”
刀疤臉諾斯煩躁的大嚷道:“什麼叫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
“別急,別急。”
謝普不慌不忙的擡手指向前面的街道,“諸位大人,你們順着這條鵝卵石路往前走,遇到第一個路口後左拐,左拐,左拐,再左拐,然後就能明白我說的話了。”
“我們走!”
格魯克也不多想,當即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帶頭朝前方第一個路口飛奔而去,刀疤臉諾斯也緊隨其後。
身份神秘的西蒙神色古怪的瞥了謝普一眼,仍舊什麼話都沒有說,押着黑鐵囚籠的馬車追上了同伴。
“老闆,你把他們都耍了。”
雷加對謝普表現出來的狡猾哭笑不得,憤怒的情緒也隨之衝散了一點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一想到那三人對謝普的侮辱,雷加的眼神就變的冷寂起來。
“只是讓他們兜個圈子可遠遠不夠,絕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們。我現在就去換身衣服,蒙上面巾,去鎮議會等他們。老闆,麻煩你去通知一下杜蘭敵,讓她把那三個傻子帶到鎮議會來。”
“不是三個傻子。”
謝普輕輕的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兩個傻子加一個故意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
“你指的是那個叫西蒙的傢伙吧?他的表現確實有些奇怪,而且他的身份……”
說到這裡,雷加的眉宇間聚起一道細小的皺紋,“格魯克和諾斯是貨真價實的義血團奴隸傭兵,而那個西蒙則極有可能是森巖城某個貴族的家僕,既然如此掩人耳目的低調行事,想必他家主的身份不會很低。如果我殺掉奴隸傭兵的話,或許沒人在意,但如果在烏鴉嶺殺了上層貴族的家僕,那麼勢必會引來報復,剛剛復甦的烏鴉嶺恐怕也要重新落入腥風血雨之中。”
“你能想到這一點兒,證明你的確成長了很多。”
謝普拍了拍雷加的肩膀,安慰的說道:“扮演好你的烏鴉領主,放他們過去吧,有時候妥協只是爲了保護更在意的人,上層貴族之間的權力遊戲,我們這種平民百姓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不行。”
雷加黑色的眼瞳裡滿是執拗,“管他的主人是什麼東西,我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要想清楚,這可不是關係到你一個人的恩怨情仇。”謝普提醒道。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雷加的口氣不容置疑。
謝普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真是老糊塗了,居然試圖用酒館老闆的經驗教你如何去做一名領主。”
“老闆,我——”
謝普擺了擺手,打斷了雷加的解釋,“我說這話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事實上,烏鴉領主確實應該有烏鴉領主的風範,而這些恰恰是我無法教給你的。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定數,那我這就去找那個長腿丫頭傳話。”
說完,他轉身朝杜蘭敵的房舍走去。
雷加望着謝普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的說道:“老闆,即使要毀掉整個烏鴉嶺,我也絕不允許有人那樣侮辱你!”
他咬了咬牙,快速的回到閣樓上,找出聯合議會專門爲他製作的黑色華袍穿戴好,抓起烏鴉劍,圍好黑色面巾,然後——他停下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華袍倒是很合體,但華貴的做工卻讓雷加覺得有些難以適應。長長寬寬的袖口上滿是翅羽花紋的裝飾,胸口前還用秘銀之絲刺繡着一隻展翅欲飛的烏鴉,整件華袍從裡到外都很舒服,可雷加平日一貫穿的是破舊的粗布衣服,如今突然換成了高貴成熟的華袍,反而讓他有些不知道該先邁哪條腿了。
如果穿上領主華袍讓他縮手縮腳,那就根本壓制不住氣焰囂張的義血團奴隸傭兵。
可如果直接換回夥計的衣服,蒙面就會變得毫無意義,真實身份和年齡也會暴露,烏鴉嶺主的威嚴更是無從談起,最終還是會被那三個混蛋找到縫隙。
“嗚啊!”
正在雷加眉頭緊鎖之時,烏鴉如天降救兵一般,從窗外飛了進來,徑直落到他的肩頭。
自從在切磋上輸給雷加後,這隻自尊心頗爲強烈的黑鳥大受刺激,白天自己飛到密林裡苦練,晚上回來也不搭理雷加,這還是它在這段時間裡第一次重新站回雷加的肩頭。
烏鴉踩踏在肩頭的重量,讓雷加的心驟然踏實起來。
“鴉兄?莫非你想跟我一起去?”
“嗚啊!”
雷加會心的笑了笑,“好極了,就讓我們兩兄弟一起爲老闆討回公道吧。不過可惜我不能露臉——”
雷加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巾。
“嗚啊!”
烏鴉輕巧的拍了拍翅膀,露出滿臉的兇惡猙獰。
“哈,沒錯,有你的臉就足夠嚇死他們了。”
雷加的的眉宇也隨着烏鴉的神色而猙獰起來:“那好,就讓他們見識見識烏鴉領主的厲害吧!”
說完,雷加就帶着烏鴉氣勢昂然的走下了閣樓,朝鎮議會的方向走去……
左拐、左拐、左拐、再左拐後,格魯克等人兜了一大圈,重新回到了暴鴉酒館門前。
“操,我就知道咱們被那老傢伙給玩了!”
刀疤臉諾斯抽出馬刀,惡狠狠的說道:“隊長,西蒙,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砍了他的腦袋就回來!”
“回來!”
格魯克一臉陰沉,“要砍也是我去砍!媽的,玩鳥兒玩到到老子頭上了!”
西蒙早就猜到了會是這種局面,正琢磨着該如何安撫這兩個笨蛋,讓囚車早點離開烏鴉嶺,猛然看到一個長腿女孩嫋嫋婷婷的衝他們走了過來。
他眉色一動,微笑着說道:“兩位請稍安勿躁,有人來了,我們問問她烏鴉領主在哪裡就是了。”
刀疤臉諾斯瞪眼一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剛纔的滿腔怒火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
“嘿嘿,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居然還有這樣的大美人!”
格魯克也一臉淫笑的說道:“找不到那老傢伙,咱們不如就先用這小美妞瀉瀉火吧!”
說着,兩人默契十足的從馬背上跳下來,朝杜蘭敵圍攏過來。
“我是烏鴉嶺三村聯合議會的議員,塵泥村的現任村長——”
杜蘭敵冷冰冰的說道:“你們對我無禮,難道是想公然對抗烏鴉嶺嗎?”
西蒙一聽,趕緊催馬攔住格魯克和諾斯,免得他們做出傻事,導致無法從烏鴉嶺脫身。
“原來是村長大人,失敬失敬!”
西蒙給焦躁的同伴拋了個眼色,然後重新轉頭對杜蘭敵說道:“我們是路過烏鴉嶺的奴隸團傭兵,想找烏鴉領主取得通行的許可。”
“那去跟我來吧。”
杜蘭敵厭惡的轉過身去,領着他們朝鎮議會走去。“烏鴉領主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