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來,在臥室裡環視了一圈,終於意識到,自從昕潔失蹤之後,這個屋子已經變得如此髒亂不堪,而且陰暗潮溼,四處泛着發黴的氣味。
我將窗簾拉開,想讓光線透進來,卻發現,窗外的天色幾乎跟屋子裡一樣暗——不知不覺又是一天的傍晚了,而且這雨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自從昕潔失蹤後,這種讓人發黴的陰雨天氣就彷彿沒有停止過。
肚子有點餓,我決定先去吃點東西,開冰箱的時候我特意從冰箱門的鏡面反光裡觀察了一下,倒是沒有任何發現。
也許,真的要刻意去找那麼一個人,在現在想來確實也是件離譜的事情,因爲,哪有一個人住進了你的屋子半個月,你卻從來見不到她的,這種情況,可能發生嗎?
如果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那麼讓我懷疑的就只能是自己了——一個莫名其妙失去妻子後,精神遭受嚴重打擊的心理醫生,這,就是我現在的狀況,真是糟糕透頂。
冰箱裡幾乎已經空了,凌志傑先前採購回來的一大堆東西早已被我消耗殆盡,看樣子,必須要出門一趟,不然,在找到昕潔之前,或許我已經餓死在這個屋子裡。
下樓的時候,502的門剛好打開,羅先梅看到我的時候顯然吃了一驚,大聲嚷道:“哎喲!這不是小何嘛?你咋成這樣了?我都認不出你了!”
我勉強咧了下嘴衝她笑笑,就自顧繼續往樓下走去,沒想到她卻一路追了下來,拽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她家裡拉,我站着沒動,用嘶啞聲音問她拽我做什麼。
“小何,你啥都別問,先來我家!”
“不了,我想下去買點東西。”
“你買啥東西?沒吃飯吧?來我家吃!”
“梅姐,我……有朋友約了我吃晚飯呢,真不好意思啊,不過真的很謝謝你!”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出我隨口編出的這個謊,但她終於還是放了手,然後作出一副非常歉疚的表情看了看我,還想再說點什麼。
這時候,從她家裡傳出來一個蒼老的男聲:“阿梅!鍋裡的菜都焦了!你個死老太婆跑哪裡去了?”
羅先梅回頭恨恨地回了一句:“叫什麼叫?你個烏龜蛋生的不知道去炒一下?!”說完後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說,“那這樣吧,你待會回來的時候再到我家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微微一愣,心裡奇怪,這個女人能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
不過在現在這個社會,對於我們這種早已習慣了人與人之間冷漠相處的人來說,一個住在樓下的鄰居大姐所表現出的熱情與關心,着實已經觸動了我當時絕望與孤寂的內心。
下樓後進了小賣部,老闆娘趴在櫃檯上擺弄手機,看也沒看我一眼,我自己走進去,拿了幾包方便麪,回頭準備付錢的時候,突然發現老闆娘頭頂上的電視裡有張熟悉的臉,定睛一看,竟然是凌志傑。
他正被一大堆話筒包圍住,不時地擡手擋自己的臉,不管記者怎麼問他,都不說話,正在使勁往外面擠。
這時候,鏡頭轉到了這個電視臺的記者:“各位觀衆,正如大家所看到的,現在場面非常混亂,警方目前沒有任何表示,還是讓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具體情況吧。”
鏡頭再次轉向,一陣晃動過後,定格在一條小河的岸邊,鏡頭拉近,畫面裡能看到幾個人正站在那裡,有穿警服的,也有穿便衣的,全都注視着地上的一樣東西,雖然畫面不是很清楚,而且有些水滴濺在鏡頭上,但還是能看出來,地上的那樣東西被雨布蓋着,應該是一個人,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具屍體。
“各位觀衆,現在這個位置,我們已經能看到那邊的屍體,據剛纔的目擊者說,和先前的六個受害者一樣,是一名年輕女性,年齡不超過30歲,至於更多的細節現在還不知道,希望警方會……”
記者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但是我剛剛還以爲只是一起普通的案子,直到記者提到“六個受害者一樣”這幾字的時候,我心裡才猛然一驚,看樣子,這絕非普通的案子,凌志傑有的忙了。
“第七個了,這種天氣還死了這麼多人,真是太晦氣了!”老闆娘還是看着自己的手機,頭也沒擡地說道。
因爲近半個月來一直沒看電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凌志傑也沒有和我說過關於這起案件的事情,所以我是一無所知,本想從這老闆娘嘴裡打聽點消息,沒想到老闆娘根本就不願意多說,仍然在擺弄手機。
結完帳後,我回到了樓裡,經過502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決定不去打擾羅先梅的好,徑自上了樓,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忽然發現:門竟然沒鎖!
在我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小偷!
但轉念一想,這個時間段,還有這麼短的時間,可能性不大,然後我的第二個念頭就是:那個住在屋子裡的看不見的女人!
我被自己想到的這個可能一驚,心就開始嗵嗵地跳起來,如果真是那個女人的話,也許半個月來發生的一切都將會得到解釋。
我悄悄地開門進去,像賊一樣地打量着自己的屋子。
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客廳包括開着門的廚房裡,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以更輕的步伐進入衛生間,仍然沒有任何東西,回頭的時候,發現只有臥室的門虛掩着。但我明明記得自己在出去之前是關上的,因爲我向來有進出臥室關門的習慣,所以,無論這個不速之客是誰,現在都可以肯定在臥室裡。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推開那扇門,但短暫的思考讓我逐漸冷靜下來,假如是個小偷的話,那就可能會發生暴力衝突,假如是那個女人的話,就說不好了。所以,我決定從虛掩的門縫裡看下里面的情況。
臥室裡的光線很暗,只能看出個大致的輪廓,窗子先前被我打開了,而此刻外面的雨又大了起來,嘩啦啦的聲音將臥室裡細微的聲響全都掩蓋,我以極小的幅度一點點地推開門,在還沒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藉着窗子外透進來的微弱光亮,我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個黑色的人型的東西,站在牀頭,上身前傾,形成九十度的直角,整個看起來就像一個異常工整且巨大的數字“7”,而它的頭的位置正俯視着我睡覺時通常所在的頭的位置,一動不動。
我的心嗵嗵狂跳,看着這幅畫面,持續了大概有十幾秒。
這十幾秒的時間裡面,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而那個東西也是沒有任何動靜,直到一陣尖銳的鈴聲響起,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慌忙去掏自己的口袋,想要按掉這個不合時宜的電話。
可是,已經晚了,當我按掉電話,回頭去看的時候,牀頭邊那個詭異的人影已經不見了,我慌忙摸到電燈開關,煞白的光線照亮整個臥室,卻看不到任何詭異的影子——剛纔那個東西消失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衝到飄窗邊,將頭探出去,上下左右一張望,猛然看到頭頂上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劃過,瞬間消失在樓上702的窗子裡。
那是什麼東西?!
我怎麼也沒想到,在臥室裡的不是小偷,也不是那個我預想的女人,而是這麼一個黑乎乎的動作敏捷的傢伙,它到臥室裡來幹什麼?爲什麼會盯着我平常睡覺的地方看?它到底在看什麼?
難道說,我半夜醒來時常感覺到的那個蹲在牀尾的東西就是這個傢伙?它到底要幹什麼?
說實話,我努力去猜測這傢伙的真實身份,只是爲了緩解剛剛那種極度恐怖的感覺,可是,當我細細回想那東西的動作的時候,卻越來越感到後怕,因爲那東西不像人類,也不像一般的動物,那種黑乎乎的影子,讓我想到一個從不願承認的東西——鬼。
但無論如何,不把它抓到太陽光底下親眼看清楚之前,我始終不能讓自己去相信鬼這種同樣讓人無法解釋的東西,加上之前羅先梅說的關於702一家四口死掉以及鬧鬼的傳聞,我覺得有必要上去看看,否則,那個像鬼的東西遲早還會下來,至於它下來到底準備幹什麼,這種事情已經是由不得我了。
當然,爲了安全起見,我必須找個人和我一起上去。
我拿起手機,準備撥打凌志傑的電話,沒想到,他卻先一步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