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一個叫張彪的茶客找上了宋無極。張彪在PJ小有名氣,他在第一屆PJ比武擂臺賽中,第一場就打斷了對手兩塊肋骨,顯示了雄厚的實力,同時也顯示了他的殘忍和對組委會選中冠軍的威脅,組委會立刻重新審查了他的參賽資格,毫不費力地找到合適的理由,予以除名。張彪因此失去了一個在競技場上揚威的機會,但在小混混中名聲大振,不斷有人來請他幫忙打架,還有一些其他黑道業務。但是嚴格地說,他這時還不能算一個純粹的黑道中人。這一次,他接了一單業務,是幫助一位採購員收回一筆被詐騙的貨款,數額爲兩萬元,按照規矩,如果能夠如數收回,不惹什麼麻煩,他能夠拿到八千塊錢。他考慮過了,這件事需要一個搭檔,而且,他已經計算過了,只需要一個,再多的話,就算事情成功,平攤下來的利潤就不值得他遠征雨城,承擔風險。但是,由於他的脾氣粗暴,自恃武力,他沒有知心親密的朋友,而且這一段時間,連個機靈聽話的小兄弟都沒有。他帶着鬱悶的心情來到胡凱茶館喝茶,看到了靜靜坐在第一張桌子上,冷漠看着街上往來行人的宋無極,這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立刻在心裡做了決定。
在這之前,他們還從來沒有說過話,但張彪在茶客的閒談中聽說宋無極似乎威脅過市場管理委員會的主任。世上本就很難有什麼秘密能夠完全守住。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宋無極的雜貨店安然存在就是一個證據。而且從來沒有混混去騷擾過他美麗的妻子,也沒有人去白拿貨物,一切都說明這個沉默木訥、總是坐在茶館中一言不發的男人是一個真正的PJ人,可以合作。而且,這個人身上似乎有種令人不可捉摸的東西,吸引着張彪,讓張彪覺得可以完全信賴,於是他端着茶碗坐到了宋無極這一張桌子來,“老兄,有沒有興趣掙點錢?”
宋無極點點頭,不置可否。他不會對任何人都一見如故,但也並不厭惡這個令人畏懼的兇徒。這是他對於這個世界一貫的態度,感覺不到親近,但並不因此不熱愛它。他沒有說話,他向來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張彪開始把整個事情向他介紹,張彪的解說簡短,並不太清楚,但宋無極能夠完全聽懂他的意思。
雖然震驚於張彪的建議,但宋無極沒有表露出來,出於男人的自尊,而且露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幾分鐘後,他敏感地意識到這是個機會,如果成功,他能夠從中分到三千塊,雖然張彪分得更多,但這有什麼呢?他賴以維持一家生計的小店需要及時補充流動資金,他的兩個兒子正在長大,需要用錢,當然,他也知道其中的風險,但他以爲,只要他們小心謹慎行事,就可以逃避來自對手的報復和警察的打擊,他對自己的智力絕對自信。他開始詳細詢問一些有關的細節,最後,他明確答應張彪,他可以跟張彪一起去做這個業務,馬上就可以出發。
第二天,他們搭乘長途客車,花了十個小時趕到目的地。他們走出車站的時候,宋無極看着滿眼陌生攢動的人羣,似乎突然有些畏縮,“如果我們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應該有一個聯絡的方式。”他說。
張彪瞟了他一眼,不滿地冷笑:“你害怕了?放心,出事的時候,我不會丟下你獨自一個人逃跑的。”
宋無極轉過頭瞪着他,臉色嚴肅起來,一言不發。雖然他還是個新手,表情中卻帶着一股糝人的寒氣,張彪猶豫片刻,說:“好吧,那麼你說個辦法。”
“縣政府。我們就在那裡等。”宋無極考慮一下,說。他是第一次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但他確信他們都可以找得到縣政府在哪兒。
他們找了一間旅社住下,然後,按照僱主提供的地址前去尋找債主。欠款單位是一個屬於林業局主管的下屬木材加工廠,集體性質,因此能夠獲得急於尋找貨源的木材公司採購員的信任,預先支付了部分貨款。但是這家木材加工廠效益不好,債務累累,林業局跟它準備完全脫鉤,或者解散它,這也是木材加工廠廠長敢於不顧信用侵吞這一筆錢的原因。但是,宋無極和張彪不瞭解情況,作爲僱主的採購員也隱瞞了這一點。他們直接去了廠裡,找到廠長,面對兩位來勢洶洶、理直氣壯的PJ混混,狡猾的廠長裝作爲難地答應立刻湊款還錢,並且誓言鑿鑿地把日期定在第二天。他熱心地要爲他們安排晚宴和住宿。他們當然拒絕了,但沒有意識到廠長可以很容易查到他們住宿的旅社。那個時候一些過去的規章制度還在執行,對於流動人口身份的確認還很有力。因爲債主料到會有人前來催款,雖然沒有想到來的是兩個混混,但早有準備,所以他的表演也很真實,完全欺騙了他們,他們也沒有醒悟這是緩兵之計。宋無極是新手,張彪對於自己的威懾力量充滿自信,他忘記了這裡不是PJ,沒有人知道他的殘忍名聲。所以他們都犯了錯誤。
雨城以雨、美女、魚三樣聞名全省,令人稱絕,他們以爲大功告成,如此容易得到一筆意外之財,所以應該好好慶祝。他們找了一家餐館品嚐雨城的魚,兩個人平分了一瓶高粱酒,然後帶着微薰的快意走回旅社。
他們住的是一家廉價的旅社,廁所在房間前面的院子裡。進門的時候張彪稍稍躊躇,嘟噥一句去了廁所,宋無極沒有管他,獨自走進旅社。他看見櫃檯裡的服務員表情怪異地看着他,大廳的沙發上,兩個人站了起來,宋無極立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兩個面色陰沉的年輕人,看見宋無極從外面起來,互相看一眼,點點頭,然後摸出藏在沙發背後的鐵棍。宋無極的反應令他們感到意外,他們沒有能夠攔住他。宋無極猛地衝出旅社,年輕時的體力勞動鍛鍊了他的身體,他奔跑的速度驚人。他邊跑邊喊:“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