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女的降生並沒有阻擋皇帝征戰的鐵騎,王國曆229年6月中旬,亞格蘭正式接受塔倫密使漢密爾公爵代表塔倫政權提出的遣返安妮卡·德拉公主的要求,派遣“槍騎兵”薔薇騎士團第一師團第一、第二、第三旅團總計6萬騎兵押送安妮卡公主前往塔倫,隨行的除了漢密爾公爵帶來的塔倫使節團,還有法貝倫·雷諾外務卿與槍騎兵副統領妮塔波曼·溫德少將。7月初,藍德爾·斯加奧上將率領他的槍騎兵餘部以拉練的名義,陸續悄然起拔,將20餘萬的人馬蹤跡皆盡隱沒在山路兩旁茂密的森林裡。
而與此同時,皇帝波倫薩·亞格蘭率領禁衛軍兩個師團、帝都軍第一、第四師團從帝都出發,禁衛軍軍長費蘭·皮瑟斯男爵和帝都軍軍長菲利特·加德銀勳上將隨駕出征。而西防軍的海因希裡上將則向全軍下達了大規模軍事演習的總動員令,並在拉格龍河沿岸大舉增兵,全線戒嚴。
疾風皇帝在位時第一次大規模的邊境戰爭就此拉開帷幕。
消息傳到古格已經是七月中旬,盛夏的王城米蘭有的是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和純白如天使羽翼的雲朵,草木蔥鬱的生機從城郭蔓延至皇城,大把大把的鬱金香爬滿了朱狄迦宮的大部分可以種花的角落,熱烈如火焰一般的顏色如火如荼地扎滿了人的眼簾。
28歲的弗雷安·盎格魯公爵面對這一片醒目的火紅很無力的嘆了口氣,皺着眉頭打量隱藏在花叢裡的某個嬌小玲瓏的身影,終於放棄了似的長嘆一聲,把心思放到剛剛抵達的公文上。
“亞格蘭答應了塔倫請求,遣返安妮卡公主?”他莫名的輕笑聲,“波倫薩皇帝陛下這麼沒有創意麼?”
“塔倫的版圖的雖小,卻一直是牽制着兩國勢力的均衡,得罪塔倫在經濟和軍事上都沒有好處吧。”參謀官哥頓·西蒙中將揚了揚眉,合上了手裡的文件,言辭不無譏諷,“換而言之,洛瓦大公似乎很有把握,不管是古格還是亞格蘭都必須與塔倫合作!”
“爲什麼要朕和塔倫那個賊眉鼠眼的傢伙合作!”很快傳來脆生生夾雜着怒氣的抗議,不遠處的花叢一抖,身材嬌小的金髮少女叉着腰一臉正氣的站在火焰般燃燒的花叢裡,漂亮的眉毛一揚,“至少聽說亞格蘭的皇帝比他帥氣多了!”
“天哪,陛下……”哥頓參謀官突然逼出一身冷汗。
眼前的這位芳齡不過十歲的金髮女孩幾個月前尚且只是溫莎皇帝最小的女兒狄蒂絲·絲佛扎公主,而今卻已經是整個古格王國的女皇了。
前代主君溫莎皇帝陛下生前並不缺乏男嗣,然而自從皇太子因爲意外逝世後,先帝本人對於膝下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徹底放棄了希望,不僅僅聽任幾個兒子使出各種髒髒污穢的手段爭奪儲位,而且還以此爲樂,將觀賞這一幕幕權力遊戲視爲他餘下的腐朽人生的唯一樂趣。當這位年邁不負責任的昏庸主君去世之後,他的幾個兒子便將宮廷內部的醜惡鬥爭演化成了硝煙四起的內戰,以至於駐守在拉格龍河畔的弗雷安·盎格魯公爵不得不放棄“亞格蘭陷入北疆戰爭泥團”的絕佳進攻機會,專心將精力投注於內亂的平定。而當持續日久的內戰結束,這些貪婪而嗜血的皇子皇孫們自然沒有人能夠活下來。年僅十歲的狄蒂絲·絲佛扎公主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推進人們的視線,加冕成爲古格歷史上第一任女皇。
除了金貴的身份之外,從本質意義上來說她依然只是一個年僅十歲的爛漫女孩而已,除了必要的課業修習之外有的是時間揮霍於各種名目的玩耍活動中,最近她酷愛在大片的鬱金香花叢裡消磨時間,然後把大把的花束捧給年輕的弗雷安公爵。
每天都能接到一束鮮花的年輕公爵似乎已經有了花粉過敏的徵兆。
但話說回來,並不是所有人能夠得到女皇的垂青的。
女皇的宮廷教師曾經說起過,年幼的狄蒂絲女皇在看到塔倫新即位的洛瓦大公的肖像時便毫不客氣將其數落爲“醜陋的猴子”。
想到這裡,年輕的公爵微微擡了擡上揚的嘴角:“但是女皇陛下,以貌取人並不是身爲主君應該有的器量。”
“但是,如果亞格蘭與古格合作的話,那個只有古格一個行省那麼大的小國家就不會這麼囂張了是不是?”
金髮女孩輕盈的跳出花叢,仰起頭來,青金色的眼睛彷彿湖水一般倒映出公爵英挺的臉龐。
弗雷安眉峰微微一聳,片刻,失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陛下。”
“爲什麼,弗雷安卿?”
“古格與亞格蘭的對峙由來已久,近百年來大大小小的邊境戰爭從來就沒有停過,這一代的波倫薩皇帝,他的父親就是在與古格交鋒的戰場上死去的。”弗雷安淡淡的掃她一眼,“看來我要對你的課業進行必要的抽查。”
“弗雷安卿……”
“陛下,你的該回去上下午的課了。”弗雷安忽視掉她的不滿,將她的手交給了前來催促的宮女。
“與亞格蘭合作,真是膽大的想法。”望着女孩遠去的背影,古格的攝政親王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那只是陛下的童言。”哥頓參謀官表情不變。
“卻未必沒有道理,如果聯合亞格蘭,那麼塔倫的存在就徹底失去了意義,不過那樣,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罷了……”
弗雷安·盎格魯的五官英挺卻並不犀利,柔和的線條爲他添了幾分儒將的典雅,一頭赭紅色的飄逸長髮瀟灑地過了肩頭,灰色的眼睛隱沒在碎髮後面,多數的時候沉靜如海,許是因爲經歷的緣故,看上去比同齡人更加老成持重。他目前以攝政親王的身份身兼宰相、統戰部長、王國元帥數指,一手獨攬了古格的軍政大權,炙手可熱的權勢理所當然引起過諸如“弗雷安元帥是否會在不遠的將來篡奪古格的皇位”這樣的揣測。但到目前爲止,除了整治內戰遺留下來的隱患和與拉格龍河對岸的西防軍對峙,弗雷安尚且還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問題。
“西防軍的動向如何了?”
“海因希裡·索羅上將在拉格龍河東岸不斷增兵,摩亞境內,似乎有大規模軍事演習的前兆。”
“哦?”弗雷安若有所思的揚眉,扯出一絲淡笑,“北疆大戰剛剛結束,波倫薩皇帝就要亟不可待的討回臨川之恥了嗎?”
“公爵大人,夏季正值拉格龍河汛期,我軍逆流渡河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哥頓停頓一下,“目前國內的局勢……”
“我有說過要主動出擊嗎?”弗雷安打斷他,“密切注視摩亞與塔倫的動靜,不要掉以輕心,還有,派人聯繫一下蘇爾曼卿。”
蘇爾曼·埃蒙斯子爵在古格沒有正式的軍職,埃蒙斯這個的古老的姓氏傳到他這一代已經淡化爲一個抽象的符號,他之所以能夠在自己母國處於持續內戰的這一年裡躲開各種是非,混跡於塔倫繁華的首都貝城,過着風流倜儻奢侈浮華的寄生蟲生活,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他的姐姐曼琳·埃蒙斯,兩年前就已經去世的盎格魯公爵夫人。
這位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的佳人生前盡得盎格魯家族的掌權人弗雷安·盎格魯公爵的疼惜與寵愛,放達不羈的蘇爾曼子爵不過是沾了姐姐的光。
“威名赫赫的弗雷安元帥竟然會容忍自己的妻弟在外面不務正業花天酒地,敗壞他的名聲?”
塔倫美麗的交際花美狄亞·諾耶並不是第一次發出這樣的質疑,妖冶的眼角依然掩飾不住明顯的嘲諷。
“就算是愛屋及烏吧……”蘇爾曼從不屑於在這種問題上爲自己辯解,靠在舒適的沙龍裡把玩精緻的酒杯,酒吧糜爛的光影光怪陸離的打落眼角,“也許我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沒有辦法在米蘭他的眼皮底下待下去才被放逐到這裡的。”
“那樣的話公爵夫人一定會很傷心,她的弟弟實在是太不爭氣了!”
“藍鳥”是貝城最精緻的酒吧,而美狄亞則是“藍鳥”的主人,一頭暗紅色的大波浪捲髮和顧盼生姿的褐色眼睛,以及嫋娜妖嬈的嬌軀征服了不知多少塔倫的名流。現在這雙褐色眸子躲在奢靡的光線裡幽幽看他,平添一股冷媚的氣息。
蘇爾曼仰起頭,閉了閉眼睛,想起那個端莊賢淑的貴族女子,陰霾一閃而過。
酒吧裡來往穿梭衣飾華美的男女,營造出燈紅酒綠的曼妙來。塔倫人的夜生活極爲豐富,這個國家面積狹小,軍事力量僅僅足以維持邊境穩定和國內的治安,商業卻極爲發達繁榮,長久的安逸與富足生活令他們變的更會享受生活的樂趣,連同街頭華燈與煙火都散發着腫脹的奢靡氣息。
“我說,現在不正是國喪麼,你的店還能照開?”
“做我們這行的關門大吉,你蘇爾曼少爺豈不是無處可去了?”美狄亞妖媚的眼睛淡淡掃他一眼,“更何況洛瓦大公的施政綱領和他的外表一樣無法激起部下的效忠心。”
“他不是已經成功趕跑他的姐姐安妮卡公主殿下了麼?”蘇爾曼一口飲盡杯中酒,修長的手指握住杯壁,殘餘的緋色液體泛起慵懶的光澤。
“那是因爲他身爲男人所擁有的第一順位繼承權和他的舅舅的弗朗西斯伯爵的效力,你以爲塔倫的軍政兩界都對他心服口服嗎?”
對面的佳人放下酒杯,點燃一支菸,姿勢優雅宛如美麗的蛇蟒。
“我聽說亞格蘭已經同意遣返安妮卡公主了?”
“你的消息滯後了,漢密爾公爵已經和亞格蘭的騎兵一起押送那個可憐的女人回來了,不出意外的話,已經抵達邊境了。”
“這是變相的支持?”
“誰知道。”美狄亞以慵懶的姿勢窩在對面的沙發裡,望着雕工精美的天花版,懶懶的吐出一個淡藍色菸圈,“塔倫的位置太重要,無論是古格還是亞格蘭都不幹掉以輕心,弗雷安公爵派人找過你了麼?”
“他讓我玩夠了就儘快滾回米蘭。”漫不經心的語氣,蘇爾曼不以爲意翻個白眼,帶着微醺的酒意站起來,望着眼前慵懶如蛇的美人,淡褐色的短髮微顯凌亂,零碎的垂下幾縷蓋住了棕色的眼瞳,面部俊朗的輪廓顯得模糊。
美狄亞有微微的愕然,只一片刻,這男人便俯身下來,溼熱的脣觸及她的眼皮,一片燙灼。
他屈指捲起她的髮梢,曖昧的光影流連。
“不想說什麼嗎,美狄亞?”
女子的媚眼如絲,瞬間斂盡芳華,蒼涼空寂的流光淌過,俏然勾起脣角:“你忘了諜報界的規矩,蘇爾曼·埃蒙斯子爵閣下。”
彼時正值七月流火,烈焰如歌,華麗的酒吧雅座裡歌舞昇平,這女子推開他起身步入舞池,披肩禮服,風情萬種,彷彿豔麗的火烈鳥。
王國曆229年七月中旬,奉命遣返安妮卡公主的槍騎兵六萬人馬和塔倫使節團一行終於抵達東平軍總部所在地康帕斯市。抵達目的地的當晚,外務卿法貝倫·雷諾、領軍的妮塔波曼少將與東平軍軍長銀勳上將穆拉·雷諾伯爵、副軍長洛林·子爵便在帳中集合,密議幾個小時之久。
隨後,一行人員在第二天起拔,跨過邊境線,於七月二十二日前後抵達塔倫首都貝城,除了漢密爾頓率領的使節現行進城覆命外,六萬槍騎兵被留在城外待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不太舒服,先更這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