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芳,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那天不該說出那樣重的話來。但是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就上吊自殺了。紫芳啊,你到底是要幹什麼啊,既然死了,那就安息吧。
何志明的眼淚越聚越多,對梅紫芳的痛恨以及遭到背叛後的委屈,對梅紫芳爸爸的愧疚,對自己說出那樣話,然後造成這樣後果的後悔。
啪嗒一聲,何志明的眼淚滴落在棺材當中,掉在梅紫芳的皮膚上。何志明忽然就感覺到梅紫芳眼球的吸力變小了,剛想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來,那邊的吸力忽然又增大了。
別想走,你別想走,你必須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何志明心裡忽然涌現了這句話,是梅紫芳的聲音。在那一刻,何志明幾乎絕望。他從來不相信人死後靈魂之說,但是這件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你到底要怎樣,要怎樣啊!”何志明幾乎是吼着喊出了這句話,關鍵時刻,何志明還是爆發了。這件事情從頭至尾,根本就不是何志明的錯。但是人死爲大,今天何志明能來幫忙安排梅紫芳的後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誰想到,梅紫芳依然是糾纏不休。
或許是這裡的聲音太吵了,在門口抽菸的司機也聽到了,連忙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何總,何總,你怎麼了?”
“快,幫忙!”何志明大吼道。這個司機是何志明公司的,跟着何志明好些年了。
司機也是個伶俐人,二話不說和梅紫芳的爸爸一起拽着何志明的胳膊。三個人的力道畢竟比兩個人的力道要打上一些,何志明大吼一聲,順着這力道就把手給拔出來了。
咕嚕咕嚕,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剛剛拔出手的何志明連忙回頭一看,頓時慘叫一聲,再次昏倒在了地上。
那掉在地上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梅紫芳的眼球!
原來,何志明拔出手的時候,竟然順帶把梅紫芳的眼球帶出來了!
這下總算是把棺材給遮住了,不管棺材裡面的東西到底有多麼恐怖,只要看不見,就算是好的。
“這件事沒完,這件事沒完……”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傳來,把梅父嚇了一跳。
梅父反應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旁邊一直站着不動,幾乎沒有怎麼說過話的梅母說的。也是,這裡一共就四個人,何志明被嚇暈了,司機也去送何志明去了。現在剩下的就他們兩個了。
聽見梅母說話古怪,梅父氣不打一處來,剛剛何志明手被吸住,那麼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她竟然愣在原地不動。等這會兒何志明被送醫院了,梅母卻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奇怪的話來。梅父頓時沒好氣道:“你幹嘛?瘋了嗎?”
梅母眼神驚懼的盯着棺材,然後嘴裡喃喃道:“我沒瘋,我沒瘋。這件事沒完,沒完!”
“什麼沒完?”梅父覺得自己的妻子不對勁,或許是因爲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去世了,悲傷的情緒還沒有緩過來吧。梅父說道:“好了,別亂說話了。女兒有今天也都是命,這件事情怪不得志明的,畢竟是咱們女兒有錯在先,又是自殺。你要是覺得累了,就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累,”梅母固執的拒絕了梅父的好意,然後用使人看的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梅父,“紫芳他爸,你還不明白嗎?咱們的女兒這是放不下啊,無論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志明的錯,這件事情都沒完的。咱們女兒的性子你應該是瞭解的。”
梅父愣了一下,看着那被黑布遮住的棺材,他彷彿能夠感受到棺材裡那股不肯平靜的怨氣。想到剛纔何志明的遭遇,梅父更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道:“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唉,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何志明醒來的很快,幾乎是下午的時間就醒過來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司機叫過來,“你馬上出發,趕快把屍體運回到她的故鄉去。一路通關的文件我都給你辦好了,放心吧。”
司機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看了他一眼,“何總,您沒事了?”
“我沒事,你別擔心我,趕緊去吧,這件事情辦不好,我睡覺都不踏實。”何志明想了半天,然後很小心的囑咐道:“還有,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定第一時間和我聯繫!”
司機應聲而去,整個病房裡就剩下了何志明一個人。何志明看着周圍的白色,腦海裡不斷迴響起梅紫芳生前的聲音,何志明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額頭,“紫芳,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可惜,周圍遍佈的白色,卻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何志明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幾乎是一個咕嚕就從牀上跳了起來。他知道那還是誰打過來的,臨出發前他還囑咐過司機,說出事的時候,就第一個和他聯繫。難道這麼快就出事了?
他的手微微顫抖着,始終不敢伸手接觸那個手機,好像那個手機是洪水猛獸一般,一接聽它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但是該來的總是要來,他鼓起勇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桌子上拿過手機,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喂?”何志明感覺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就好像是一個聾子在做着自己平常的事情,卻根本沒有聽到該有的聲音一樣。是的,他快聾了。
“何總,是我,”對面傳來司機的聲音,他果然沒有讓何志明失望,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纔剛剛出發沒多久。
“出什麼事了?”何志明直接問道,他並沒有問有沒有出事,很顯然,在他看來,司機打來電話,那就應該是出事了。
司機也沒客氣,直接道:“何總,我們這會兒已經出發了。但是我剛剛準備上國道的時候,車子已經走不了了。”
車子走不了了?何志明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語氣稍微緩和,輕聲道:“怎麼,是車子壞了嗎?要不要我從公司再給你調一輛車過去?”
司機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道:“何總,不是的,我剛剛已經檢查過了,車子根本沒有任何的毛病。而且這車子是剛剛換新的,一般來說,不會這麼快就出問題的。”
“什麼?”何志明剛剛纔鬆一口氣,但是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嚥到肚子裡,頭頂上就被潑了一桶冰水,直直的衝到心底最深的地方去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司機大概也是被何志明這態度嚇到了,但是司機沒辦法,只好如實說道:“何總,我真的不騙你,這車子根本沒毛病,我已經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了,但是就是走不了。而且……”
何志明感覺自己快瘋了,他冷冷的道:“而且什麼?”
司機一咬牙,“何總,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這後面棺材裡的主實在是太厲害了,我這纔剛剛駛上國道,這車不但動不了了,而且這後面的棺材一直嗡嗡嗡的響,震的這車板子都要飛起來了。何總,您快想個辦法吧!”
我想個屁的辦法!何志明差點一句髒話就要脫口而出,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這會兒不是罵人的時候,再說了,罵人也解決不了問題。何志明說:“那梅叔叔他們沒有辦法嗎?”
司機說:“我不知道啊,到了這裡車子不走之後,那個女的只是哭,嘴裡一直喃喃着我聽不懂的話。至於那個男的,哎,他怎麼趴棺材上面去了?”
趴棺材上面去了?何志明還沒來得及問,那邊司機就已經轉述了,“哎,何總,真是奇了怪了。這車後面竟然不抖了,這是什麼情況?”
何志明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你現在過去看看車能不能走,能走的話,就繼續走吧。”
司機依言過去點火打車,發現車果然能走了。何志明掛掉電話,心裡總有股隱隱的不安,嘆了口氣,“你這是不想走嗎?既然不想走,當初爲什麼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周圍的病房空蕩蕩的,莫名的多了一絲陰森。
等司機在打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送到了嗎?”何志明直截了當的問道。
“送到了,”司機說道,“何總,你是不知道啊,爲了把這棺材運過來,花費了多大的力氣。那老頭子一把年紀了,愣是在棺材上面趴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剛剛到的時候,老爺子幾乎都要散架了。但還是硬撐着把棺材給擡下來了,纔去休息的。”
運到了就好,何志明總算是能緩一會兒了,他說:“小萍,你先別急着回來,看看老爺子那裡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有的話你幫忙搭把手,等喪事辦完了你再回來。你放心,回到公司之後,我會給你足夠的報酬的。對了,記得管好自己,這件事情最好別和任何人說。”
司機應了一聲,然後就掛斷了自己的電話,大概是那邊真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
何志明也不介意,他走到窗戶旁邊,看着下面。自紫芳那件事之後,他現在對於房樑有了莫名的恐懼感,所以他準備搬到新的地方去住,以前的那棟房子無論如何都不敢住了。
他心裡默默想道,紫芳,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希望這件事了,你不要再糾纏了。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就找那個背棄你的男人去吧。讓你懷孕的不是我,拋棄你的也不是我。反而,最後給你送葬,安排你後事,甚至把你屍體幫忙運回家的人也是我。
何志明秉着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精神,安安穩穩的睡下了。睡的時候,他好像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一個穿着紅色裙子的人影子從身邊一閃而過。何志明一個驚嚇,頓時從牀上爬起來。
周圍四處看了一眼,發現什麼都沒有,何志明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鈴鈴鈴,鈴鈴鈴。”一陣響聲忽然響起,何志明驚魂未定,又是被嚇了一跳。
拿起手機,發現電話是梅父打過來了,何志明嘴角不斷的哆嗦,腦子裡閃過任何的念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麼,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梅紫芳活過來站在他面前的話,他肯定還會再掐死她一次。他媽的,還有完沒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