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托斯剛接到通報，自己的政府駐地被攻佔，連高官都被打死了。
到現在爲止，他們還不知道攻擊方到底是誰，只知道貌似布克扎烏人。
兩百士兵和一百多警察，在往常來說，卡賓達是夠用了。
這裡窮的什麼都沒有，沒有工廠，沒有出口，連走私犯都沒有。加上各個部落自治，政府能管的事務少的可憐。
可是沒有想到布克扎烏人竟然這個時候反叛，打了政府軍一個措手不及。
他最擔心的當然是剛好抵達卡賓達的約納斯，如果約納斯出了什麼事，石油開發計劃將會受到重挫，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利益聯盟交待。
“這裡是約納斯霍夫曼。”
當約納斯有些失真的聲音傳到桑托斯的耳中，他彷彿聽到了聖音。“太好了，約納斯，上帝保佑你沒有事。”
“是的，我現在很好。我在一艘安全的船上，看着岸上槍聲瀰漫。”
“卡賓達沒有機場，我即使想要派戰鬥機去協助你們也做不到。不過我已經派了一個步兵團，馬上從索約港乘坐快船出發，大約三個小時後能抵達卡賓達。”
索約港是剛果河南岸的一個港口城市，也是安國本土最北方的城市。
安國曾經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軍制隨葡萄牙，一個滿編的步兵團大約三千人，但是桑托斯既然沒有特別說明，那就代表這個團最多隻有一千五百人到兩千人之間。
不過，這麼多人過來，對付總人口才三萬左右的布克扎烏人，那是輕而易舉的。
約納斯說道：“把我的號碼給指揮官，我可不想自己成爲了他們的靶子。”
“我明白。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現在就出發，退回到索約港。”
約納斯拒絕道：“我的工人有大約三百人在岸上，我不能在他們沒有脫離危險的時候就離開。而且，我的這艘船，能把他們全部載走。”
“那好，我現在派出一個轟炸機小隊，協助你們戰鬥。”
掛了電話，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三架看不清型號的老式轟炸機從雲層俯衝到了卡賓達的上空。
因爲還在下雨，烏雲瀰漫，轟炸機只是轉了一圈，一發炮彈沒有丟，就又飛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約納斯忍不住搖了搖頭。
即便是看不清地面，也可以多停留一會兒，威懾敵軍啊。
轟炸機一到，那些在雨中搶物資的傢伙，一個個都嚇的跟兔子一樣，隨時準備要跑了。
這要是他的士兵，會被他們氣死。
看了看時間，戰鬥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可是依舊在不緊不慢地僵持着。
在政府軍駐地搬運物資的黑人加快了進度，兩艘小船試探着向運輸船靠近，捱了兩梭子子彈，飛快退走。
這個時候，營地那邊的槍聲密集了起來，外圍的敵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撤離。
又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僱傭兵們就把海邊這裡清理乾淨了。數百人形成了一股人潮，向海邊跑來。
在望遠鏡裡，沒有看到有人倒下，可能是敵人被僱傭軍的火力壓制，也可能是搶到了東西的傢伙已經心滿意足了。
約納斯到現在還沒有想通這裡面的邏輯，總認爲這場戰爭莫名其妙。
如果是爲了物資，爲什麼不全部兵力進攻僱傭兵營地？營地裡的物資，可要比政府軍駐地的物資更多。
他們如果集中火力進攻，怕是營地早就被攻陷了。
即使開始擔心政府軍左右夾擊，他們攻陷了政府軍的時候，也不該慌着搶東西，仗都不打了吧！
一個小部落，有什麼底氣進攻政府軍呢？
還是在一個大雨的凌晨，夜裡要跑幾十里路，根本不符合黑叔叔的秉性嘛！
人潮跑到了棧道這裡，一輛裝甲車護衛，工人們都向船上跑來。
約納斯也立即下到了甲板上，準備幫忙安排工人。
這是一艘不到三千噸的近海運輸船，幾百個人雖然擠得下，但是肯定會不舒服。
約納斯可以幫忙安置工人，同時收買人心。
跑到船上的工人們雖然驚慌，卻沒有失措，來這裡工作，都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也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不管是哪一方，打仗的時候，這些白人也不會胡亂殺。
哪怕他們自己搞種族滅絕，也把白人當做奇貨可居。
上船的人很快按照各自的工作小組歸屬分成了四個不同的團體，開始依次清點人數。
結果因爲太混亂，半天都沒有清點清楚，最後依次上去簽名，纔算把所有人搞清楚。
再根據晚上的登陸清單，相互一對照，發現食堂裡四十多人都沒有出來。工作隊少了五個人，還有兩個醫生也沒有上船。
這些人應該在哪裡躲着，沒有過來，因爲現在爲止，營地沒有失陷，也不存在被俘。
在工人們上船之後，明顯可以感覺到槍聲又密集了許多。
約納斯在望遠鏡裡看到，沒有了工人們的牽絆，僱傭兵們開始反擊了。
兩輛裝甲車開道，簡直是無往而不利。凱恩並沒有盲目進攻，而是聚集了兵力之後，從海邊開始掃蕩。
每清理乾淨一個方向，留下一個小隊防禦，其他人繼續掃蕩，不一會兒就把敵人全部驅離。
對方的人數更多，但是根本不成規制，或者一開始有規制，現在也全部都混亂了起來。
凱恩帶人只是遠遠地驅離敵人，並沒有貪功。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工人，保護營地，至於趕盡殺絕，他纔沒有這麼無聊。
己方死一個人，都要出安葬費的，要是死一個僱傭兵，撫卹金就會給的他肉疼。
不給也不行，給的少的話，人心也都散了。
快十一點的時候，約納斯他們纔得到二十多個廚師的消息，他們的房子是混凝土磚房，裡面安全，就沒有人跑出來。
後來出現了傷員，就把廚房當醫療場地，他們在那裡照顧傷員。
五個工人只有一個被流彈擊中腰部，算是重傷，其他四個都是輕傷，有兩個還是自己摔傷的。
工人一個沒死，約納斯長舒了一口氣。
現在石油還沒有發現，要是出現死亡，那可真是倒大黴了。
至於僱傭兵團，那不歸他管，就是死再多人，也都是錢的事兒。
因爲凱恩屬於是承包商，約納斯安保外包給他，價錢都是談好的。
每一項安保多少錢，多少責任範圍，人員受傷，包括撫卹金都已經明碼標價。
像凱恩這樣一半算是自己人，他屬於半獨立的僱傭兵團，各種條款比較優待。
那些純粹的僱傭兵，所有的一切價格都是談好的。就是出現傷亡，僱主一般也不會管，最多出於人道主義補償一點。
快十二點的時候，凱恩派人來船上通知，敵人已經退走，營地安全了。
大部分人都飢腸轆轆，要回到營地，只有少數還膽戰心驚的，想要在船上繼續待着。
約納斯回到了營地，發現廚房裡的早餐早就做好了，麪包那些已經涼了。
沒有人嫌棄，一個個拿着早餐的麪包，先填飽肚子爲大。
營地中間的泥地裡，躺着二十幾個俘虜，大部分都受了傷，卻也沒有人給他們療傷。
營地到處血跡斑斑，不過在雨水的沖刷下，很快就消失不見。只有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個紅色的水窪。
僱傭兵這次可以算得上傷亡慘重，死了十五個，兩個白人，十三個黑人。
受傷的有將近五十人，有幾個重傷的眼看也活不了，醫生只能盡力而爲。
僱傭兵的活動室裡，凱恩正在審訊一個像是頭目的土人，在這個俘虜的腳下，另一個俘虜已經被打斷了四肢，還剩下一口氣在苟延殘喘。
這種威懾非常有效，對方几乎是問什麼說什麼。約納斯聽不懂，也不忍心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折磨死，退出了審訊室。
他不是聖母，雖然惻隱，卻也不會開口。
這會兒去可憐敵人，饒他們一命？自己一方死傷這麼多，不都是對方造成的嗎？這些人的命，誰來賠！
不過，話說回來，一場看似鬧着玩的戰鬥，當死者和傷者躺在眼前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殘酷。
打仗的時候，約納斯還在看熱鬧，心裡很輕鬆。
可是這會兒，他的心裡很難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還有一點茫然。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感到有些渾身無力，疲憊地躺在了牀上。“把門關上，我躺一會兒。”
凱亞楊回身退了出去，關門的時候，安慰地說道：“約納斯，這不是你的錯。”
約納斯也不認爲是自己的錯，但是己方十幾條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幾十個傷者還在痛苦中煎熬，他的心情怎麼能輕鬆呢？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凱恩敲響了房門。“約納斯，事件調查清楚了。”
“進來。”約納斯從牀上坐了起來，對着進來的凱恩指了指椅子。“坐。”
凱恩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坐在了椅子上說道：“有商人支援了一批武器給布克扎烏人，想要讓他們給卡賓達製造一點混亂。
昨天我去通知他們來開會，他們知道了你這個大老闆在這裡，所以想要趁機大撈一筆，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我們的反抗這麼激烈。”
約納斯楞道：“背後是什麼人？知道嗎？”
“應該是阿美尼亞的間諜，他們不是官方代表，僞裝成商人。威逼利誘挑起矛盾，這種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不是特意針對我？”
“不是，你只是恰逢其會。布克扎烏部落只知道你是開發安國石油的大老闆，被你的財富吸引住了，甚至不知道你有多大背景。”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沒來，這場戰鬥本來可以避免。”
凱恩搖了搖頭說道：“不，今天不發生，未來可能會更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