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塘鎮，湘西丈古另一個不亞於巖頭寨的貧困鄉鎮裡，和巖頭寨不同，這裡更加偏遠，更加貧窮。
窗外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路上已經見不到一個行人，龍塘鎮衛生院的大廳內，擺滿了病牀，一個挨着一個
病室裡所有的牀位都被集中到了這裡。
兩臺大空調正在呼呼的吹着風，整個房間裡漾滿了和暖氣，使每一個人都感到沉醉的滋味兒。
“都做完了麼？”
劉偉民手裡帶着白色的橡膠手套，用手腕處的衣袖擦了一下面龐淌下來的汗滴。
“這已經是最後一臺了。”
遊根初操着濃重的湘西口音，在旁邊打着下手。
“呼，那就好。”
目送着這一個病人被兩名護士給推了出去，劉偉民摘下一邊口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關掉手術檯前的觀測儀器還有無影燈，兩人拖着有些虛脫的身體，慢慢的挪出了手術室。
四十八個小時，三十六臺骨科手術，除了一日兩頓米飯過後的一個小時能夠稍稍休息一會外，基本都是在手術檯前，高強度無縫對接的操作，讓這個來自湘城雅源附二的骨科主治醫生都感到一陣吃不消。
雖然明知道吸菸有害健康，但是通常主刀醫生的煙癮都很大，下了手術，兩人靠在走廊外，先吞雲吐霧一番。
“天氣預報說，下星期就要轉晴了？”
劉偉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這個兩天的臨時搭檔聊了起來。
“真開太陽就好了，劉醫生，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我替鄉親們謝謝你。”
鎮子很小，隨便遇到一個人，都能沾親帶故，遊根初也不例外，就這做手術的三十幾人裡，有兩個按輩分，自己都得叫上一聲叔。
“沒什麼好辛苦的，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你不也跟我一樣麼。”
劉偉民並沒有居功。
“劉醫生，你帶來的那些鐵疙瘩到底什麼玩意，是不是以後咱們都需要裝電線了？”
遊根初憋了好久，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應該是電池吧？電線？應該也是要裝的吧?”
劉偉民自己都不敢確定。
醫療援助到達吉城的第一天，搶先報名支援最艱苦一線的劉偉民，乘上了翔宇航空的直升機，與之一起送下來的，還有二十個，長條塊狀的金屬物件。
衛生院專門把配電房騰出了一塊空地，隨直升機而來的兩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工作人員，三下五除二就裝好了兩排鐵質支架，把這些電池一塊塊的放好，然後接入到配電箱連通起來。
“還要裝電線吶，我看這些鐵疙瘩，似乎都不需要充電，現在整個衛生院裡，跟沒停電前有什麼區別？這東西得多貴呀，是國外進口的麼?”
在遊根初眼裡，只要東西能掛個洋字，那麼技術含量，起碼翻了好幾個跟斗，他永遠忘不了上醫專那會，走出大山，見到的第一臺西門父的螺旋CT機，那種彩色成像的精細度，是隻接觸過黑白X光機一輩子得遊根初完全無法想象的。
“這個電池好像國外都沒有，是咱們湘南生產的。好像叫龍芯科技。是個做引擎的公司。”
在直升飛機上，劉偉民聽兩個安裝工人吹牛比似的提過一嘴。
做引擎？那可是汽車的心臟啊，能掌握這樣先進技術的實業公司，開發一款新技術的電池，毫不意外。
“咱們湘南？不得了，我們現在都能獨立造引擎了麼，現在的技術更新的這麼快，再不出去轉轉，我感覺會被這個社會淘汰掉了。”
遊根初搖着腦袋，紅光已經燃到了菸屁股上了，薰的手指有些發黃，再一次拿起來狠狠的吸了一口，才捨得丟掉。
“是啊，技術更新的太快了，如果早十年，誰能相信現在無現金支付會發展的這麼快呢。”
劉偉民看到龍塘鎮衛生院，繳費窗口都貼掛着二維碼，顯然偏遠如斯的龍塘鎮，技術的春風也依然能夠刮進來。
“反正啊，我爹說了，只要咱們華夏人肯幹，就沒咱們華夏人造不出來的東西，當年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不是還炸響了兩顆原子彈麼。”
提起這個，遊根初就滿臉的自豪。
話題一下就扯遠了，兩人都聊得有些亢奮，這兩天的疲倦似乎都被暫時排斥在外。
整個大廳擠而不亂，有的人已經躺下打起了呼嚕，有的人靠在牀頭，吃起了方便麪，還有的人，握着一杯熱水，臉上難得掛起了笑容，在和鄰牀開着玩笑。
劉偉民與遊根初在大廳裡巡視了一番，記錄衆患者的預後情況。
“劉醫生，你先去睡吧！這邊我看着呢。”
遊根初強打着精神，卻是哈氣連天。
“我年輕，身體好，遊醫生，你先去睡吧。”
劉偉民失笑的說道。
“你是城裡人，身嬌體貴的，別看我年紀比你大，這身體素質呀，你肯定不如我，你先去睡，如果我頂不住了，再來叫你。”
遊根初連拉帶推，把劉偉民推進了值班的小房間，雖然現在電量非常緊張，所有的病牀都已經集中在了大廳，但是遊根初，還是特意爲劉偉民開了小竈，說他私心也好，操蛋也罷，他根本不在乎。
等劉偉民和着衣服在值班室的木板牀睡下後，遊根初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卷白紙，和一塑料袋碎菸葉。
沾着口水把這簡陋的香菸給卷在一起，深深的巴拉一口。
再次打起精神的遊根初，沿着衛生院外頭巡視了一圈，回到了衛生院的配電房處。
“二子，你回大廳去歇一會，去把叫六子過來，這小子睡了一天了，讓他還守着。”
這個配電房可是維繫着衛生院希望的火種，打那通電開始，就派了專人兩班倒，守在這裡，雖然這寒冬臘月，也沒什麼不開眼的小偷進來光顧，但是就怕出個意外不是。
等二子走後，遊根初不放心的在裡邊轉了一圈，眼前的電池組，正完好無缺，整整齊齊的碼放在架子上。
待六子過來，遊根初才放下心，慢慢的踱步回到了大廳。掏出兜裡的手機，已經恢復滿格的信號，也把希望恢復的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