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完了家長裡短,長輩們都圍坐在了一起,楚驍和霖洛輩分小,不敢就座,便在祖鳳身後站着。
“驍兒,今天這裡沒有外人,全都是你的至親,你實話實說,你的那‘玲瓏界’是從哪裡來的?這小小的恆界位面,對於一位主神來說也就相當於自家的後院,更何況是神尊了,我和你祖爺爺雖然沒有見天的跟着你,但你身邊發生了什麼還是瞞不過我們眼睛的,你那身邊的一羣天狗又是怎麼回事?”祖鳳一開口便像是審問一般,搞得楚驍爲之一愣。
梅朵聽聞,“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驍兒,莫非你在那蒼遺界,真的見到了那個人?”所有人都盯着楚驍,看得他都有些不自然了。
“對,我是見到了神王,還有他身邊的一條叫做‘白’的主神級別天狗,那七條小狗是它和神界白澤老祖的孩子,‘玲瓏界’便是那‘白’前輩創造的,也是那些小狗的家,我受其委託,將來去神界後要將小狗們送還給它們的父親。”既然已經被祖奶奶看穿,楚驍也就沒再隱瞞,畢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害他。
“果然,你可知道,在神界,天狗的數量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尤其是這‘白’,她的實力在所有的主神當中能排在前十。不但如此,她一生追隨神王,又是白澤老祖的妻子,其地位之高,即便是神尊見了也要給三分薄面。你還記得我那裡的那個白澤姑娘禾休嗎?她便是這對夫妻的二女兒。我且問你,神王可曾提起過他手中的‘界皇碑’和‘神王卷’?”祖鳳繼續問道。
“他把這兩物送給我了。”楚驍說得平平淡淡,可他卻感覺一瞬間彷彿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我靠,這不是坑人嗎!那王八蛋是打算害死你,還是想要覆滅楚家和梅家啊!”祖鳳一拍桌子當場就怒了,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炎冥神尊連忙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朝衆人笑道:“你們別介意,她就是這個脾氣。神王的那兩件寶物,不會隨意給人的,能夠交到驍兒手上,也算是他的一份大機緣。”
“屁!大機緣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祖鳳依舊很是激動。
“唉!我真是不明白,那兩物有什麼好爭搶的,‘界皇碑’說白了就是一把通往宇宙之外的鑰匙,可絕大多數人連周圍的這個世界都還沒混明白,去探索宇宙之外的地方又有什麼意義?至於那‘神王卷’就更好笑了,那的確是他突破神王的心得,不過對絕大多數人幾乎都是沒有借鑑意義的,因爲按照神王所說,修煉之路,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道路千條,出口卻只有一個,可悲的是,越到最後還越沒有退回去重來的機會,只要走錯了路,便再也沒有成爲神王的任何機會了。所以當初許多神尊向他請教突破之法,他卻誰都沒有告訴,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說了也沒有用,因爲對方已經走錯了路,再也沒有晉階神王的機會了。他之所以選擇我,就是因爲我修煉到今天,一步都沒有走錯,僅此而已。”楚驍無奈的向衆人解釋道。
所有人都是一陣啞然,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似乎對每一個修煉者來說,這個現實都顯得有些殘酷了。
炎冥神尊嘆了口氣道:“每個人的執念不同,我和祖鳳的生命中,變強還並不是我們最渴望的事情,即便知道我們的修煉之路走到了盡頭,也不至於讓我們的心靈失去了寄託,可對有些把變得強大視爲一切的人來說,這個事實足以讓他們道心崩塌,甚至變得瘋狂。上萬年的執著和努力付諸東流,誰能受得了這個打擊啊?不會有什麼人相信你的話的,或者說他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願信,不敢信,否則他們的生命就沒有了意義。一旦這兩物在你身上的消息走漏到神界,怕是無數神界的強者會找你搶奪的,到時候你有多少條命都不夠用。”
“以後這兩件東西提都不要提,那幾條小狗,絕對不要暴露它們的身份,聽明白了嗎?”祖鳳神尊一把抓住楚驍的手囑咐道。接着,她又說道:“這回來的那個主神,是黑木家的黑木剛,這‘萬里山河圖’雖然算不得什麼至寶,卻也是名聲在外的東西,他們能夠在數百年前就提前放在這恆界大陸,我就一直有些疑惑,這次黑木剛分身前來,我本以爲是爲了幫助那魔宗的,可他並沒有這麼做,現在越想越是蹊蹺,不會是他們知道那兩物在驍兒手上了吧?”祖鳳看向炎冥。
“有那麼一點可能,不過如果他們真能確定東西在驍兒的手上,來的就不可能只是黑木剛的一個分身了,或許他們只是有所懷疑,亦或是確實是來幫助魔宗的,可是卻見到魔宗覆滅,就剩下三個光桿司令,沒有什麼價值了,也就隨手像垃圾一樣處理掉也說不定。我們現在胡亂揣測也沒有意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靜觀其變就是了。即便是萬魔那老王八親自來了,你我二人還怕了他不成?”炎冥神尊霸氣十足,如今他和祖鳳神尊靠着楚驍給予的資源大幅度的恢復實力,如果能有一副好的軀體,他二人甚至都可以復活了。
商量妥後,祖鳳和炎冥兩位神尊便正式在界空舟住了下來,琳琅帶着他們二人去安頓房間,而梅朵則是帶着楚驍和霖洛進了屋:“霖洛,你這將近三年的時間連着渡了兩次劫,看你如今的實力,顯然兩劫一起渡對你的提升很大,怕是再有幾年時間,你又得渡神劫了吧?”
霖洛點點頭道:“的確收穫很大,不過我想盡量拖一下渡神劫的時間,這樣可以和楚驍一起去神界。”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成親呢?”梅朵突然間問了一句,讓楚驍二人都是一怔,這個問題顯然他們都沒想過,聽起來有些突兀。
二人對視一眼,霖洛開口道:“梅朵阿姨,您看我現在這個狀況,也不適合成親啊,而且爹孃都在神界,結婚這種大事,我總要給他們一些尊重吧?所以我想我們還是到了神界,見過爹孃再辦婚禮不遲。”
“那萬一他們不同意呢?”梅朵看着霖洛的眼睛問道。
“梅家和楚家聯姻本就是常態,而且楚驍乃是楚家當代的族長,他們爲何不同意?”霖洛不解。
梅朵嘆道:“有些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楚驍的爹也是楚家族長,最後竟會遭此橫禍,如果楚家是團結一致的,這種事可能發生嗎?現在的楚家,沒有一個身負炎冥圖的合法族長,必是羣雄並起、爭權奪利,亂成了一鍋粥。楚驍回去毫無疑問就是衆矢之的,而你要和他成親,你父母就得面對是否要捲入楚家內部爭鬥的選擇。這涉及到梅家全族的利益,我可不能保證他們會站在楚驍這邊。”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他們同不同意都不會影響我和楚驍在一起。再說不是還有您嗎,您的話在族中很有分量。還有炎冥和祖鳳兩位神尊,如果與我倆一同回神界,楚家翻手可定。”霖洛想得挺好。
“但願如此吧。驍兒,你和霖洛去休息吧,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梅朵意味深長的瞥了他們倆一眼,然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起來。霖洛一臉的羞紅,低着腦袋沒有吭聲,楚驍則是嘿嘿一笑,辭別了師父,一把拉住霖洛的手,用一種儘量穩重的步伐向後院走去。
房間內紅燭搖曳,二人相對而坐,彼此凝視,默然無語。“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劫啊,讓你渡了這麼久?”楚驍握着霖洛的手,喃喃道。
“我這劫恐怕也是空前絕後了,因爲是靈體,又寄居在你的身上,而且還是天劫和魂劫一起渡,老天爺自然也是饒有興趣的給我特意安排了一下。本以爲就是一個輪迴劫,不想一世輪迴不夠,還要經歷百世輪迴,這也就罷了,每一世還要經歷情劫,這百世輪迴的情劫好傷人啊,不過卻也是讓我的靈魂和道心得到了不斷的淬鍊。”霖洛說得有些輕描淡寫,但楚驍能夠感覺得出來,事情遠沒有她說得那麼簡單。
在楚驍的再三追問下,霖洛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靈體是不需要喝水的,她就那麼雙手握着茶杯,似乎那樣可以讓她感到溫暖。楚驍上前輕輕的擁着她,霖洛深深呼出一口氣道:“如果說普通人的一世有五十年的話,百世就是五千年,如果是修煉者的人生,又豈止五十年那麼短暫?你信嗎?在百次的輪迴中,我的意識已經度過了萬年的歲月。想必你也無法想象,輪迴中的每一世,我都會與你相遇,相識、相知,繼而相戀,可我們的每一世都不會有好結果,要麼是你背叛了我,要麼是我辜負了你,拋棄不成將彼此殺害也是有的,這些劇情還算普通,有時你我的年齡有些錯位,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愛上你這個五六十歲的成功人士,被世人所不容,或是小叔愛上了嫂嫂,叔嫂雙雙被塞進籠子裡沉河。還有女皇愛上侍衛、捕快迷戀上罪犯、師父喜歡上徒弟、徒弟看上了師孃,好如容易遇上一世你我能夠做一對平凡夫妻,情到濃時,不是一方得了絕症撒手人寰,就是我被惡霸擄去作踐。你更想不到,有時我們只是一對雙棲燕,我眼睜睜的看着你被弓箭射穿。總之沒有一次能夠幸福終老的。你聽了可能想笑吧,就算將全天下的說書人和話本作家湊到一起,也編排不出如此多虐心的情節,我也記不清自己自殺過多少次了。不過冥冥之中,你的心跳聲還能夠讓輪迴中我的靈魂保有那麼一絲的清明,我就是抱着無論如何都要回到現實中和你在一起的信念,才能夠在這百世輪迴的情劫中,守住道心沒有崩塌。知道爲什麼梅朵阿姨讓我們成親時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小兒女之態嗎?因爲在我的記憶裡,和你成親已經成爲一種習慣了,對婚姻,我的經驗恐怕是這世上最豐富的人了。”說完,霖洛“咯咯”的笑了起來,臉頰上卻已經掛滿了淚水。
楚驍輕輕將霖洛攬入懷中,吻幹她臉上的淚痕,就這麼擁着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自己的胸膛溫暖着她。他能夠感受到霖洛所受的情傷,已經讓她的內心千瘡百孔,往後的日子,需要長期的感情呵護才能夠治癒她心靈的創傷。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好疼。”霖洛喃喃道。
“我也能感到你內心的痛。”楚驍撫摸着她烏黑的長髮。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畢竟那些都是假的。”
“可心傷卻是真的。”楚驍的心更疼了。
“也是好事,我的心不再脆弱,對感情的認知也更加的深刻了。你沒發現麼?我已經變得比以前堅強多了。”
“你以前就很堅強,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楚驍道。
“傻瓜,魂玉在你的胸膛中,我想分開也不能夠啊。”霖洛笑道。
“我也給你講講我這段時間的故事吧。”楚驍從霖洛手裡拿過茶杯一飲而盡,然後將霖洛閉關後自己的經歷統統講述了一遍,只是在涉及到宜蘭的時候,有意的做了迴避。
紅燭已燃過大半,淚灑燭臺點點,房間內一片沉寂,霖洛正在回味着楚驍這堪稱傳奇的經歷。“似乎是缺少了些什麼啊。”霖洛突然道。
“缺少什麼?”楚驍心裡多少有些發慌。
霖洛擡起頭來望着他,意味深長的說:“我雖然在閉關渡劫,但畢竟是在你的胸膛中,我的意識還是能夠感覺到你內心的悸動。你的故事裡應該是故意忽略了一位姑娘吧?”
楚驍一時語塞,沉吟了半晌才說道:“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許只是共同經歷的生死比較多吧。”
霖洛趴在楚驍的腿上,雙手託着下巴笑道:“不是我想的那樣?你知道我想成什麼樣了?把你們的故事講給我聽聽唄,不要刪減,坦蕩一點,你我之間不應該有秘密。”
楚驍看着霖洛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你不生氣?”
霖洛在他腿上擰了一下道:“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你可以找愛你,你又不討厭,而她又不介意我存在的姑娘在一起,我是不會介意的。”
楚驍一撇嘴:“我纔不信呢,嫉妒是女人的天性,除非你不愛我,不然你肯定會介意的。”
“蠢!你對愛的理解太膚淺了,你說的是佔有慾,和真正的愛還是有差距的。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無論是在恆界大陸,還是將來到了神界,你都註定會是非常耀眼的那一個。不管你有沒有妻子,吸引姑娘們的注意都是在所難免的。普天下的強者,身邊有衆多紅顏知己的比比皆是,你可能不知道,就連炎冥神尊他老人家,除了祖鳳神尊外,還有兩個很了不起的紅粉知己呢,我不相信祖鳳神尊不知道,也沒聽說她老人家去找情敵算賬啊。如果偏偏我要求你只許有我一個女人,那就有些霸道了。我跟你說真心話哦,你身上因果這麼多,走到哪裡都是矛盾的焦點,將來我們到了神界怕也是朝不保夕,你不留下一個血脈,萬一將來我們有個不測,難道讓你這一脈斷根兒嗎?你也試過了,在恆界大陸我是得不到合適身體的,根本沒辦法生育。要是能生的話,我今天就可以答應跟你馬上成親了。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讓你找個單純的生育工具,不過有一件事你這個現任的楚家族長必須得心裡有數,你們這一脈兼有炎冥和祖鳳兩位神尊的血脈,你也知道祖鳳神尊並非人類,這血脈太過逆天,一直都是遭天妒的,你要想有個子嗣恐怕會比普通人困難百倍。你父親我是不清楚,但是你知道歷代的楚家族長,族內會給他們娶多少女人嘛?我沒聽說過有少於五個的。即便如此,你們這一脈依舊人丁單薄,一脈單傳的情況很是普遍,這也就導致了楚家族長在對全族的控制力上一貫不強,若是能夠人丁興旺一些,靠着強大的血脈,又豈會有人敢覬覦你父親這一脈?你又何至於流落至此呢?兩位神尊包括梅朵阿姨心裡都是有數的,今天送我的那兩份大禮,便是他們二老確立我楚家主母地位的方式,以後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越不過我的次序去。神界每一個家族都是如此,只有你傻不愣登的什麼都不懂。”
“……”楚驍聽着霖洛的話,完全驚呆了,他是草根中成長起來的,哪裡知道什麼家族、血脈、族內鬥爭、子嗣問題等等新鮮事物啊,在他看來,婚姻無非就是單純的愛情歸宿,最多再“創造”出一個愛情結晶也就是了,哪知道會有這麼多政治因素在裡面啊。
“我要聽你們的故事。”霖洛再次擰了楚驍大腿一把。
後者這才驚醒過來,乾咳了一聲道:“故事是有一些,但絕對沒有事故哦,我可以向天發誓。她是恆社的大小姐,也是我在太初宗的師妹,叫做宜蘭……”
故事挺長,一夜就這麼過去了。霖洛拍拍楚驍的肩膀道:“聽着還行,雖不至於驚天地泣鬼神吧,有些部分也挺催人淚下的,現在我這裡就算是批准通過了,你就別繃着了,有合適的機會就和人家談談,早點把事情定下來。姿態低一點,別太委屈了人家。至於我們兩個女人之間,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來處理,不會讓你有任何爲難的。好了,兩位老祖宗也安頓下來了,接下來我們就趕緊送你師尊他們回太初宗吧,我也可以正式出現在你的那個圈子裡了。”
楚驍呆呆看着起牀穿好衣服便拿起臉盆去打洗臉水的霖洛,整個人都有點恍惚了:“我這不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