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北部是一片丘陵地帶,也有着一些高山在此聳立。不同於中部地區,沒有了平坦的荒野,也就沒有了無休止的風沙。丘陵間的溝壑中仍能看到一簇簇的綠色,給人一種生機盎然之感,甚至偶爾還能看到一條條尺許寬的小溪自叢叢綠意間流淌而過,引得楚驍、阿瑤和衆獸衝上去狂飲一番。
在遠處,一座高聳的山峰猙獰的矗立在那裡,彷彿一頭遠古兇獸,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那便是狼山了,一會紫槊前輩帶大隊人馬埋伏山下,封鎖所有道路,我們二人先混上山,如果需要,便放信號進行圍剿。”楚驍雖然溫和,但是殺母仇人就在面前,他不介意大開殺戒,如果需要,屠滅整個嵩陽宗他也不會手軟。
“就你們兩個上去會不會有危險啊?我聽你說他們一共有十二個地境高手。”紫槊是覺得楚驍有些託大。
“他們功力最高的也就地境六階,這種水準的我一個能打十個。阿瑤您就更不用擔心了,她要是跑起來我都逮不住她。我有個辦法能夠先混上山見司陽夫婦,當面控制住他們以免逃掉,還要順便破了他山門的‘萬竹千殺陣’。不然一旦有人催動,你們一時半刻都上不去。”楚驍說完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會亂來。
安排好後,二人與衆兇獸便再度啓程,向着狼山而去。不到半日,已至狼山腳下,條石鋪就的一條寬敞山道蜿蜒通向山上,山道兩旁盡是一片茫茫竹海,想必便是那“萬竹千殺陣”了。山門起始處有一漢白玉牌樓,牌樓上書三個古樸大字“嵩陽宗”,看來這便是山門了。紫槊帶着衆多妖獸早已散去,埋伏向各處要道,只要是嵩陽宗的人,便是許進不許出。楚驍、阿瑤二人信步向着山門走去,山門下有着兩個嵩陽宗弟子在此把守,充當通傳以及知客之職。
“兩位且住,此乃嵩陽宗山門,不可輕闖。不知二位來我嵩陽宗何事,我等也好通傳。”這兩個看門弟子雖在門內地位低微,但畢竟守門日久,眼力也是鍛煉出一些,看出這兩位必不是尋常之人,因此口氣還算客氣。
“請代爲通傳貴宗司陽宗主,就說‘七星盤龍鎖天陣’的主人來訪。”楚驍態度也很禮貌。
“還請稍待,我這就去通稟。”既是要見宗主,那看門弟子也不敢怠慢,行了一禮便是匆匆向山上急奔而去。
不消片刻他便跑了下來,向楚驍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宗主有請,貴客請跟我來。”
沿着山道一路向上,楚驍和阿瑤慢慢的前行,左右環顧着,似乎是在欣賞這竹林的風景。不過楚驍卻是漸漸的看出了這“萬竹千殺陣”的門道,旋即不屑的輕笑,倒揹着手,將袖中一個個巴掌大的黑玉盤不時的彈落在竹林中的陣眼之上,而前面帶路的那個嵩陽宗弟子什麼都沒有察覺。
行了許久,山道便到了盡頭,這裡也只是到了半山腰的高度。在狼山的山腰之上,開出了一大片的平地,建造着大量的房屋,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嵩陽宗弟子在建築物間來來往往。這些建築物的中間如衆星捧月般的,是一座宏偉的大殿。大殿內,正中位置上有兩個座位,坐着司陽和項柳煙夫婦。其他座位都空着,並沒有見到嵩陽宗的其他高手。楚驍和阿瑤剛一走進大殿,司陽和項柳煙便從座位上站起。
“哈哈,貴客臨門,讓我嵩陽宗蓬蓽生輝啊!司某福薄,上次與‘七星盤龍鎖天陣’失之交臂。不想今日,其創造者竟是上了狼山,真是讓我夫婦二人喜出望外啊!快快請坐。”司陽的臉像一朵花一樣,笑容綻放着,他估摸着楚驍這次來訪,估計是衝着‘離碭’而來,他既然能夠製作第一套‘七星盤龍鎖天陣’,當然就能製作第二套。司陽彷彿已經看到那七個漂亮陣盤擺在了自己面前。
“宗主客氣了,楚驍此來,是有一事相詢。”楚驍並未坐下,而是依然站在大殿中央,身後的阿瑤也是沒動地方。
“哦?不知楚驍小友所詢何事?”司陽與夫人對望了一眼,二人皆已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頭。
“司陽宗主競拍‘七星盤龍鎖天陣’時所用‘離碭’是從何而來?”楚驍雙眼緊緊的盯着司陽的眼睛。
“‘離碭’是司某人之物,其從何而來,似乎與小友無關吧?”司陽此刻的臉色已是不太好看。珍奇之物最是怕人覬覦,你竟然上來就問這東西從哪兒來的,難道想說原本是你的不成?
“無關?兩年多前,萬馬城外,一羣人圍殺一個女子,然後瓜分其身上財寶而去,殊不知那其中竟是有着恆界大陸上絕無僅有之物。而我,便是那女人的兒子,你說,這‘離碭’和我有沒有關係?”說着,楚驍的臉上更是充滿了殺意。
司陽夫婦也是臉色大變,他們一下子便明白了爲什麼這“七星盤龍鎖天陣”的拍賣,一定要用‘離碭’來做交換,這就是一個設好的局啊。如今自己已經暴露,就算抵賴恐怕人家也是不信,恐怕你死我活就是此事唯一的結局了。
“不錯,我夫婦是參加了當日之事。”項柳煙臉色慘然答到。
“夫人!”司陽連忙出言喝止,似乎仍然妄圖狡辯一番。
“沒用的,既然人家已經找上了門,自是有着確切的把握。這些年來,我心裡一直爲當日的事情備受煎熬。我夫婦向來淡薄,一輩子未做過什麼昧心的事情,可那次竟是被貪婪蒙了心智,做出如此行爲。那天的場景這兩年時時在我眼前浮現,彷如修羅場般,數十人命喪當場,那血腥味到現在我彷彿都聞得到。”項柳煙語無倫次的說着,眼淚已是打溼了衣襟。
“那又如何?這就是個人吃人的世道,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四處上演,在你們人類眼裡,我們這些‘妖精’不也是和兇獸一般想殺便殺,不用有絲毫的顧忌嗎?”司陽卻是一臉獰笑,“不錯,就是老子做的,不服來戰!”他聲嘶力竭的吼道。
一道亮光如流星般在大殿內劃過,“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只見司陽此刻瘋狂的揮舞着雙臂護住周身要害,可依然是全身中拳不住倒退。升入地境六階後,楚驍的《一線流星》拳威力也是今非昔比,竟是讓一個同爲地境六階的高手抵擋不住。司陽一直退了十幾步才停下,衣袖已經被打得粉碎,雙臂因爲捱了太多拳而不停抖動。猛地一道刀光閃過,“裂空斬”的刀氣撕裂空氣,隔着數十丈的距離從司陽的雙膝處抹了過去。一聲哀嚎,後者瞬間倒地,而雙腳連着小腿竟還立在原地。森冷的刀尖緩緩的抵在了司陽的咽喉處,哀嚎聲便是戛然而止。
“將‘離碭’等搶掠來的我家東西都交出來。”楚驍聲音冰冷。
“噹噹”兩聲,司陽和項柳煙的兩個儲物手環扔在地上。
“楚驍,當日分到的你家寶物,包括兩枚‘離碭’還有我嵩陽宗的所有財富都在這裡了。現在我丈夫已被你廢去雙腿,可不可以放過我們?我們以後歸隱山林,再不出現了可好?”項柳煙一臉哀求的跪在司陽旁邊,用身體護住司陽。
“告訴我,還有誰?”楚驍的聲音依舊冰冷。
“不要說!告訴了他,我們更是沒有活命的可能。”司陽捂着斷掉的雙腿傷口,顫抖的說。
“至少嵩陽宗四百二十三人的性命可以保全。”楚驍並不否認自己的殺意。
“好,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還請你能放過我夫婦二人。”項柳煙哀求着。
“當初你們可曾想過要饒過我孃的性命?”楚驍怒喝,“我答應不屠你嵩陽宗滿門,已是格外開恩了。”
“……也罷,希望你不要食言。當初是翁子期召集衆人的,一羣人中我們也有很多不認識,而相熟的幾個,我們倒是常有書信往來。”說着,項柳煙將手伸進懷中,似是在尋找書信,只見她猛的一揚手,一陣煙塵便兜頭撒向了楚驍。任是後者反應極快,暴退到數丈之外,可仍然是粘了一臉一身。
“這是什麼?”楚驍脈氣涌至周身一抖,那粘在身上的粉塵便被震落。
“楚驍哥哥!”阿瑤急忙閃身而來,檢視楚驍有沒有受傷。
“咯咯,沒有用的,這是‘瘋妖散’,中毒之後半個時辰便會讓丹田內脈氣暴亂,經脈盡碎而死。楚驍,你本事確實不錯,不過實在是臨敵經驗太少,帶着這個教訓,見你娘去吧。”此刻的項柳煙與方纔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一臉的狠毒和哂笑。
“楚驍哥哥你怎麼樣?我們先離開這裡想辦法解毒吧。”阿瑤眼淚已經快要落下來了。
“項柳煙,沒想到真正最危險的竟然是你。”楚驍運行着體內脈氣,打算驅毒。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我們妖仙,妖仙是母系社會,女人都比男人強些。你還是省省吧,脈氣越運行,毒發的就越快。”
“那就讓我死個明白,殺我孃的還有誰?”楚驍的呼吸開始急促。
“何必呢,都要死了,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楚驍恨恨的道。
“咯咯咯,我喜歡你小子的性格。好吧,我就告訴你,不過我有句話說的是真的,那些人我們只認識一些。有一個外號‘瘋虎’叫傅彪的,是‘碎葉城’一霸。還有一位姓焦的天境老者,被你娘廢了一條腿。剩下的我就不認識了。”
“我不信你們幾十個人一起行動,你就認識這兩人?怕是你跟他們有仇吧。”楚驍此刻面色已經開始蒼白起來,額頭也冒出冷汗。阿瑤想要向山下發信號,卻被楚驍悄悄阻止,這讓阿瑤眼裡閃過一抹疑惑,接着便是一絲震驚。
“幾十個人中我們確實認識不少,可是大多都被你娘殺了。那晚上一場慘烈廝殺,最後僅活下來八人,其中焦老廢了一條腿,翁子期少了一條胳膊。我是真不願意回想當年的慘狀了。八個人中你已經知道五個,剩下的只有兩個天境強者和一個地境九階的高手,你只能下去問你娘了。小姑娘我也一併幫你送去,夠體貼的吧?”說着,項柳煙自腰間扯出一條長鞭,向着阿瑤緩緩走去。
“我聽聞,妖仙一族本性善良,愛好和平,爲什麼會有你們夫婦這種人渣!”阿瑤將手按向刀柄,雙眼緊盯項柳煙,已經準備隨時動手。
“哼!每個族羣都會有異類的存在,要不然爲什麼我們不在三江源好好待着,跑到這鬼地方來。我們只是不願意在那被兇獸包圍的三江源抱着那可笑的和平幻想苟延殘喘,結果竟是被逐出家鄉!你知道一個妖仙被逐出家鄉意味着什麼嗎?那就是要橫穿千里滿是兇獸的叢林才能再度重見天日。我們尚在襁褓的可憐孩子,就這樣葬身獸腹了。你可知道,我們不同於人類,一個女妖仙,一生只可能生一個孩子,那是我一輩子唯一的孩子啊!所以,你覺得殺誰我會在乎?這世上再沒有我們夫妻可以在乎的事情了!區區地境一階實力,小姑娘,你還是省點力氣,也免得皮肉受苦。死並不可怕,那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項柳煙臉上滿是怨憤和瘋狂。猛一抖手,長鞭猶如一條大蛇般甩了過來。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長鞭並沒有抽到阿瑤的身上,而是項柳煙那握着長鞭的右手,與長鞭一起,掉落在了地上。她滿臉驚愕,看了看空蕩蕩的手腕,又低頭看看地上仍微微抽動的斷手。直到這時,鮮血纔開始噴濺出來,一種鑽心劇痛讓項柳煙發出一聲慘嚎。
“你高興得太早了。既然要上狼山,自然是對你嵩陽宗做過一些調查。表面上你夫婦雖是道貌岸然的,但是你嵩陽宗每年都有三成弟子會人間蒸發,這狼山附近環境比之別處已經很是不錯了,可我們一路走來別說是人煙,便是兇獸也不曾見過一隻。剛纔你哭哭啼啼說這兩年對殺我母親有多麼的後悔,可你二人的儲物手環之中卻是將搶來的那筆財物平分得絲毫不差。從進大殿起,我變感覺到你的脈氣波動比你丈夫更爲強橫,可卻偏偏要擺出一副心神嬌弱的樣子。可能你以爲自己演技不錯吧,不過在我看來,簡直是快笑掉大牙了。”楚驍緩緩將“寒影”入鞘,顯然項柳煙的手便是他削下來的。此刻的楚驍婉如沒事人一般,哪裡能夠看得出他剛纔中了劇毒。
“你竟然沒有中毒?看來論演技我真是班門弄斧了。”項柳煙彎下腰,竟將自己的斷手和長鞭撿了起來。
“對於天下間的毒藥都略有了解而已,所以中不中毒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區別。你能提供的線索,我也都拿到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夫婦的週年!”說着,洶涌的脈氣波動便自楚驍的身上散發而開,雖然同是地境六階,但比之項柳煙和司陽,不知要強橫了多少。
“住手!”一聲暴喝傳來,一道道身影自殿外掠了進來,竟然有十個之多,將楚驍和阿瑤團團圍住,此外,大羣的嵩陽宗弟子也將大殿之外圍了個水泄不通。楚驍知道這衝進來的十個人,便是嵩陽宗的十個地境長老了。令他格外留意的是,這十個人中,竟然有一個披着黑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散發着詭異的氣息。這身裝束一看便知,是個靈巫。
“這是我和司陽夫婦的私人恩怨,希望你們不要插手,如果你等非要攪和進來,便要有喪命的覺悟。”楚驍拔刀在手,滔天殺意瀰漫了整個大殿。
“你們擋住他片刻就好。”項柳煙說着,盤膝坐下,不知運轉起什麼功法,將斷手往手腕處一接,接縫處竟是散發出瑩瑩光霧。司陽也是一般操作,彷彿是斷肢還能就此接上一般。
這羣人也不含糊,除了那靈巫之外,剩下九個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雖然一個個功力都入了地境,但級別畢竟都在六階以下,論脈氣的雄厚和阿瑤尚可一比,可和楚驍比卻是差了十條街。若論招數,他們更是無法跟楚驍他們的家學相提並論了。一交上手,他們就發現,別說是楚驍了,就是在阿瑤身上都絲毫討不到任何便宜。
“衆弟子,變身,迎敵!”一個長老大喊一聲,只見殿外的那些普通弟子一個個脈氣暴漲,頃刻間身體撐破衣衫,變成了一個個人形怪物,有的獸面獠牙,有的長出四條胳膊,有的渾身是毛彷如大猩猩,更有甚者簡直無法形容,如同地獄中的妖魔一般渾身尖刺,唯一相同的一點便是體型高大,如同巨獸般擠進大殿,朝楚驍二人瘋狂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