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收了一個弟子，不急修行道法神通，而是要先科舉。”
蘇離將洪易收爲門下之後，目光望向洪易桌本上擺放的一本書，這本書叫做《草堂筆記》。
這本書封皮很新，但是紙質很舊，顯然是沒有人看的老書。
顯然，《草堂筆記》並不是讀書人科考的經義，禮法，策論，而是屬於荒誕不羈的神怪筆記。
讀書人不說怪，力，亂，神。這種書，準備科考的人是不看的。
不過洪易居然看這本書。
“草堂筆記，乃前朝宰相李嚴所寫的一本筆記，寫的是妖魔鬼怪，道士神仙，女仙狐仙，雖然每篇都講的這些志怪雜說，但其實每一篇都是一個寓言，不愧是上一朝的宰相，李氏學派的創始人。弟子之所以要看草堂筆記，也是知道李嚴雖然作古，但朝廷之中大多數人都是他的門生，這一次主持考試的，也應該是他的門生，若是能夠揣摩出李嚴借鬼怪狐狸表達的寓言思想，迎合他門人的口味，則有極大的可能高中。”
洪易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智珠在握的神情，恭恭敬敬對蘇離開口。“人情練達即文章，弟子讀書，科舉，自然知道，就算文章妙筆生花，與主考官學派不合，那也無用。”
“你倒是個聰明人，知道揣摩考官學派的重要性，不過李嚴寫的草堂筆記，在不同人看來，還是各有不同。比如你看到的是寓言故事，我看到的就是修行故事。”
蘇離伸手一招，那本草堂筆記就凌空升騰而起，落在他的面前。
洪易的眼神一亮，他緊緊看着這一幕，十分好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肉身修煉到極致之後，強大的氣血打開神通之門，將精神凝結爲法力，便可以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蘇離看着洪易眼中的光芒，笑着開口，轉而一動，《草堂筆記》中一篇故事飛了出來。
“這是李嚴遇鬼的故事？”
洪易目光看去，發現這一篇故事，他是讀過的。
李嚴有一次深夜讀書，遇到了鬼。那鬼顯出形體來，問李嚴怕不怕，李嚴說不怕。
鬼再問，李嚴依舊說不怕。
鬼無可奈何，最後說：“只要你說聲怕，我立刻就走，不再纏你。”
李嚴依舊大聲斥責：“不怕就是不怕。”
鬼最後沒有辦法，只得怏怏消失。後來有人問李嚴爲什麼不妥協說個怕，萬一鬼真的撲上來，該怎麼辦，他又沒有道法。
李嚴解釋說，正是因爲他沒有道法，所以勇氣是他唯一剩餘的東西，如果連勇氣都丟失了，妥協了，那纔是真正的必死。
“李嚴遇鬼這個故事，講的是不怕則有可能活，怕了那會立刻死，如果人只有一種品質，那永遠也不能丟，君子重勇氣，有大勇，則鬼神不能入侵。”
洪易將自己以前領悟的道理說了出來。
“你這是從寓言的角度講李嚴遇鬼的事情，從修行的角度來講，那種最低等級的鬼，不過是一種念頭，一種氣息，武者如果有血氣，或是讀書人有勇氣，鬼便不能入侵。不過這種只是最低等的，如果它不再是一股氣息而是實體，就算讀書人有勇氣，那也是死。實力纔是最重要的。”
蘇離淡淡地開口。
“我曾經遇到過天魔，與鬼類似，一般的天魔也就是一種氣息，但是天魔王已經可以凝結成實體，與人一樣，如果李嚴遇到天魔王，他哪有機會著書，早就被吃了。”
“弟子明白，只有勇氣也不是王道，必須還得練武修行，聖人曾經說過，讀書人弓馬射藝都要擅長，這纔算是正宗的讀書人。如果手無縛雞之力，不算真正的讀書人。”
洪易點了點頭。
他早就動了練武的心思，但是實在是沒有條件。
讀書人想要練騎射，只是一匹馬，就價值千金。
一柄上好的弓，也要價值白金。
除卻這些，請人傳授武術，也是要錢的，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金。
侯府之中也有武功高強的護衛，但是誰願意接觸洪易而去觸大夫人的黴頭？
“師尊，弟子還有些好奇，不知道李嚴講的這些話，是不是真的，還是說，也只是一種寓言。”
洪易心神一動，走了過去，將立在空中的草堂筆記翻過去幾頁，到了一個新的故事。
“李嚴說，神不過是人的念頭所化，廟宇裡面的神，之所以能屢屢顯靈，是因爲承受了人們的香火供奉和信仰。世間本來無神，因爲人們信仰，所以有了神。如果人們不再信仰，這神也就消失了。師尊，是否是這個道理？”
洪易的目光望着蘇離，一副求學的樣子。
“世間的神，有許多神，李嚴說的，是後天信仰神，這些神本來因人類的念頭而誕生，但是誕生之後，因爲人類無數的念頭而擁有比人類更強大的力量，所以後天神因爲人而生，但是在出生之後卻能奴役人，這就叫作繭自縛。”
蘇離頓了頓，繼續開口。“不過世上還有先天神族，那些神靈，一出生就高高在上，掌握天地權柄，擁有無比恐怖的力量，哪是人類所能掌控的。甚至他們存在的紀元，是幾萬年幾億年，人類纔出現了多久，有何德何能說他們不信仰，先天神就會消失。”
“還有一種神，創立了神界，他們一出生就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卻也擁有無盡的統治與殺戮慾望，來到哪裡，就毀滅一切，十分強大。”
蘇離再一次開口。
“原來是這個樣子，多謝師尊解惑。就連神居然還有這麼多說法，看來世間的學問，不是一個人能夠做的完的。學無止境，就連李嚴這樣的大家，也只能明白神的一部分。”
洪易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等弟子考上科舉之後，願往世界各地去看看，若是能夠窮極學問，終其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凡人一生太短，不過匆匆百年，想要窮極學問，沒有個幾十萬年甚至幾十億年是不行的。道無涯，學問也無涯。不過你現在並不需要研究這些，有人來找你了。”
蘇離的神念關注着方圓三千里地的一切，自然能夠看到有一個婢女往洪易房間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