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阿端……”她聽到耳畔有人在叫她,急忙睜眼,看到鐵河的臉。天已經矇矇亮了,她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有點兒發紅。也許是起的有點兒急,她稍稍氣喘,心跳加速,還有點兒頭暈。“爸爸醒了。”鐵河看到自端一睜眼,便驟然緊張的神色,“恢復意識了。”他語氣盡量平穩。自翊來通知他的時候,他想要讓自端多睡幾分鐘,先過去看了一下。岳父雖然沒開口說什麼話,似乎是疲勞到了極點,可是看到他,盯了他半晌,竟然就開口,問了句:“阿端呢?”他想見阿端。
卡自端只覺得一股氣體從胸口往上走,頂在了喉嚨裡,她咳嗽了兩下,推開毛毯下牀,鐵河早替她拿了一雙拖鞋。她一腳踏上去。咳嗽止不住,她的臉憋紅了“爸爸沒事的話,我們早點兒走。”他拍着她的後背。咳成這樣,一定要去醫院先看看。自端咳着,搖了搖頭。往日一起牀,先就噁心,今天,比噁心多了一重難受。她隱隱的覺得似乎不太好。這會兒,她想要邁步子出門,只覺得嘴巴里那股腥甜重了,她急忙回了個身,推開鐵河,進了衛生間。鐵河追過去,她把門鎖了。
桄“阿端!你開下門!”鐵河拍着門。過了好久,他只聽到裡面有水聲。隨後門打開,自端出來,下巴上還有水漬,鐵河奪過她手裡的帕子,給她擦着,“難受?”他也知道這簡直是廢話一句。只看她發青的臉就知道她有多難受。自端搖頭,避開鐵河的目光,只說:“還好。”她只是慌。伸手要拿回那條手帕,鐵河發現異樣,手舉高了,她有點兒急,臉上就更紅了,鐵河越發覺得不對,他打開手帕,亞麻色的手帕中央,一點點紅色。咳血。他腦子裡快速的過着昨日研討會上醫生們說的那些症狀,咳血……她開始咳血了。
而他以爲,是到中晚期纔會出現的症狀,這麼快,竟然這麼快!完全不給她、也完全不給他心理準備的時間。“景自端!”他低聲叫着她。“嗯。”她低聲應着。“第幾次?”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子,“這是第幾次?”“第一次。”她小聲的說。看到他緊張的神色,她倒是鎮靜下來。沒什麼可怕的,該來的,一定會來。佟鐵河狠吸了一口氣。冷靜,一定要冷靜。他抓着她手腕子的手,慢慢的放鬆,聲音依舊很低,他說:“先去看爸爸。”他心裡有了決定,但是現在不要着急。 彆着急。
急不得。她走了兩步,才說:“我這會兒沒覺得特別不舒服。”她只感到他的手用了一點兒力氣。他沒回應她。腳上的拖鞋軟綿綿的,穿着很舒服。她的心裡也舒服了些。儘管剛剛,她還又吐又咳,狼狽不堪。自翊和自竣坐在隔壁病房外間的沙發上,都是一夜未睡,樣子多少有些凌亂,看到自端,揮了揮手,讓她快進去。自端擡眼,就見裡面,顧悅怡坐在父親的牀,拉了父親的手。她腳步停下了,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時間,在這一秒,好像停滯了。
景和仰看到了自端,手動了一下。顧悅怡站起來,沒回身,只是側過臉去,抹了一下臉,給自端讓出了一點空間。景和仰望着女兒,好像在等待什麼。但是自端仍然沒有動。“阿端。”佟鐵河看到自端在發愣,低聲提醒她。自端過去。她彎下身,輕輕的擁抱了一下父親。她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管管線線,面頰貼過去,父親臉上的微涼——她低頭,看着父親的眼睛——怎麼會這麼涼呢?“爸爸?”自端的目光,在父親臉上轉着。父親的眉毛很濃……可是,她看着,這麼濃的眉,顯得父親臉色越發的蒼白;鬢角的白髮也更刺目。
自端靠父親近一些。景和仰的手又微微動了一下。自端看到,她把父親的手握住。父親的手也微涼。很寬厚的手掌,掌心綿綿的,只有幾處,有厚厚的繭子。“爸爸。”她看着父親。景和仰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女兒。似乎是隻要看到她就好了,他並沒有說話。“爸爸……快點兒好起來。”她將父親的手,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上。感受到了父親手指的顫動。她閉了閉眼。她是有話要和父親說的。可是話到嘴邊,她停住了。現在不能說。她說不出口。她剛剛,忽然想到了媽媽。只是不由自主的,把原本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一直到離開,她都只是靜靜的陪在父親身邊。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到底回了一下頭——顧悅怡守在父親的牀邊,忙這忙那,低聲細語……她眼眶泛酸。佟鐵河拉着她的手上了車,景自竣便問要送他們去哪兒,佟鐵河毫不猶豫的說,去養和醫院。自竣和自翊同時愣了一下。佟鐵河則鎮定的說,自端有點兒感冒。自竣順口說了一句,那不如直接在301看啊,麻煩個什麼勁兒。然後回頭看着自端,說不要隨便吃藥,你這個時候最應該注意。自翊看了大哥一眼,說,養和是專業醫院,阿端的醫生是那裡的?自端應了一聲。
自翊就再沒多話,他開着車子,經過養和的時候,把自端和鐵河放了下來。臨了,囑咐自端讓她諸事小心,回頭記得打個電話報平安。上車前還特意又看了鐵河一眼。自翊的車子一離開,自端便瞪住佟鐵河。鐵河仍是拉着她的手。他一言不發,跟李雲茂約好談治療方案的時間早就過了——這倒不要緊,他已經拜託雲茂將時間推遲——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自端安頓下來,再讓醫生給她檢查。自端被鐵河帶着,一直帶到了養和的住院部,站在了一間病房裡,她纔開口問:“你這是要幹嘛?”說好了是來討論治療方案,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可是,也不該是這一個舉動。
佟鐵河平靜的說:“這是你的病房。”自端看着整潔的病牀和一應俱全的儀器、傢俱,她擡手按住了額頭——佟鐵河,他不是現在就讓她住院吧。“現在離需要住院的20周還有兩個月!”她嗓子在發乾。“你的咳血癥狀也提早了兩個月。”他語氣平和,並不想跟她爭執,“你先休息,其他的,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說。”“佟鐵河!”“我給你請了三天假。今天才是第二天。”他慢條斯理的說,“你放心,只要醫生允許,班,你照上,我不攔着你。
但是,你得住這兒。”自端有些瞠目結舌。她再次看着病房裡的設置。是,這裡,應有盡有,像……一個小小的家。可也,只是“像”。她要在這裡,過上好幾個月?“需要什麼,都給你準備。”佟鐵河轉了身,推開衛生間的門,還進隔壁微型廚房巡視了一圈,出來的時候,他皺了下眉,說,“要添置的東西還不少。”自端定定的看着佟鐵河。佟鐵河踏了踏地板。“防滑性還不錯。”他擡了一下頭,說:“別擔心,我陪你住這裡。”——————————————————————————————————————————————————各位親:今天更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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