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臉上帶着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悠閒地坐定在那裡不走,我微微喘口氣,儘量放慢速度,在他面前佯裝吃的很香,其實碗裡的幾根麪條被我翻來覆去地折磨個透,仍不忍心把它們吞進肚子裡。
“額,”我從碗裡露出半張臉,憨笑道,“我是不是吃的很慢?哎呀,都快二點了!你可能時間來不及了,你還是趕緊去上學吧。”
他側過頭看看牀頭櫃的鬧鐘,抿嘴一笑,“沒事。”
聽這話就明白沒有什麼好的下文了,全身霎時骨軟筋麻,腦袋低垂在胸前,恍若是掛在脖子上的。緩緩地放下碗和筷子,託着下巴萬般無奈地長長地嘆出一口,“好吧,我吃就是了。”
兩眼發直地盯着手心裡那兩粒白白的藥丸子,腸胃又開始不舒服了。我微皺着眉頭,眼色恐怖地看着藥,彷彿它們是令人膽戰心寒的怪物。他盯着我,眼角含笑地點頭示意我吃了吧。我只好硬着頭皮將藥片放進嘴裡,眉毛不禁痛苦得糾結得更緊,趕緊拿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
“好了。”我苦着臉對他攤攤手,表明我是真的已經吃下去了。
“嗯,你中午就好好休息,放學後我會過來的。”他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乾笑道,“差點忘記了。”
“哈哈哈……”我開心地笑出聲,“沒事的,你想要穿就穿走吧。”
他輕輕白我一眼,隨即也笑着。
他動手在我面前欲要解開釦子,我趕緊伸手打住他,幽怨地瞟他一下,道,“你……你想在我面前換衣服嗎?”
“怎麼不行嗎?”他嬉笑問。
我剛要開口反駁他,叩叩叩的陣陣敲門聲讓我閉上嘴巴。鬱悶地飛過去一記白眼,徑直起身走去開門。門開了,廉維凱擺着一張臭臉譜,微垂首,慵懶的劉海擋住他的眼眸,脣角懶懶地十五度上揚,雙手酷酷地放在口袋裡。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他的臉上寫着不可思議的震驚,慢慢的,他裂眥嚼齒地瞪着我身後的人,高大的身體不由得站的筆直,怒火宛如海嘯般的朝我翻涌而來。
我的心咯噔咯噔地猛跳兩下,背脊涼颼颼的。
“你這混蛋!你怎麼在這裡!”
廉維凱失去理智地把我推開,我撞在門板上。他握着拳頭衝向着上半身,手裡拿着衣服準備換上的閔逸陽。拳頭重重地打在閔逸陽的臉頰上,那沉重的“咚”聲清晰地傳入我耳裡。我大驚失色地看向他們,閔逸陽摔在桌上,小小的桌子被他壓倒在地,頓時碗筷統統摔在地板上,變成破片灑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他還沒動下身軀,廉維凱又箭步地衝到他面前,舉起繃得青筋都突出的鐵拳揮舞下去……
我不假思索地衝上前去,緊緊抓住廉維凱即將落下的拳頭,大喝一聲,“你給我住手!”
“你給我滾開!”
他用力地掙脫我的雙手,而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拳頭,不讓他去傷害閔逸陽。
“你鬧夠了沒有?”我生氣地對他大吼。
他怒目切齒地瞪我,“你就那麼護着他嗎?”
“我是不會讓你傷害他的!”我不怕死地擋在閔逸陽身前,“你想要打他就先打我!”
他瞳孔緊縮,點點的火苗星子四處飛濺,火勢迅速蔓延,燃燒着整個天際,倨傲的下巴緊緊繃住,兩腮的肌肉劇烈地**。憤怒到極點而扭曲的面孔看上去是那麼的心驚,那麼的恐怖與陌生。
我看着他的雙眸,心輕輕一顫,在他眼裡我看不到有個完好的自己,怒火燒得只剩下灰燼的我,毫無色彩卻依舊被火包圍住。在那一刻,心似乎少了什麼東西,變得空虛,連輕輕呼吸都會覺得痛苦、壓抑。
停在半空中的拳頭,慢慢的鬆懈,顫顫巍巍地收回去。他站起身子矜持地別過頭,散漫地瞥我一眼,落在閔逸陽的身上,冷笑道,“如果你還打算繼續護着他,你會是魔楓學院的公敵。”
我咬緊下脣,半晌纔開口,“我不會讓你對他怎麼樣的。”
“好,這是你說的,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那浠,你別怪我。”
我聽着他喊我的名字,半絲施捨感情也沒有,泛着寒光的眸子冷得幾乎硬是要把我凍結。很冷,無法言喻的冷,冷得心都出汗了。
寂寞又淒涼的身影踏着瓷片走出房門,靜謐的房間裡,碎片被踩過的細碎聲,彷彿從遙遠世界傳來的沉悶的腳步聲在房間裡久久回放。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啊——閔逸陽搖晃下腦袋,疼痛得發出聲音。
我回過神來,吃力地扶起他。
木訥地看着他白淨的臉上無緣無故多了一片青紫,愧疚感越來越濃。喃喃道,“對不起。”
“那浠,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必要跟我道歉,更不需要自責。”他輕揉着受傷的臉頰。
“怎麼會是跟我沒有關係?”我冷靜得自嘲道,“從來都沒有人敢靠近我,誰靠近我都是會受傷的。所以,我從來都沒有一個朋友,更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朋友。跟我在一起這麼久,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你接近我,你就會受傷。”
“那浠,”他溫暖的手掌握住我冰涼的雙手,雙眼緊鎖着我,“我不在意,我也不會在乎那些所謂的傷害,我就是想要保護你,想要跟你做朋友。在你最需要有困難的時候,我可以守在你身邊,可以讓你不再害怕。”
“不!”我抽回自己的手,正視他誠懇地說,“我不想要看到你爲我受傷的樣子。”
“那浠,我只想要陪在你身邊,其它的我不在乎,也不值得我去在乎。”他雙手握住我的肩頭,輕輕扳過我僵硬的身子,道,“讓我在你身邊,好嗎?”
怔怔地看着真摯無比的他,皮小不肉不笑道,“像我這樣的人需要嗎?值得你這麼做嗎?”
他微微一愣,隨即動動嘴角露出笑意,“需要,非常的需要,也值得我去做。”
“你會後悔的。”這是事實,誰靠近我都會沒好下場的,都會後悔不迭的。
“後不後悔那是我以後的事,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是不會後悔的。”
看着他澄淨的眸子裡盛滿誠摯的執着,空蕩的心一下子得到填補,它不再是空洞的。冥冥之中又有不安的成分在隱隱作怪,但是,在碰觸到他的眼眸之際,那些不安便消失滅跡了。
“讓我陪在你的左右。”
他輕輕說着,宛如歌聲般動人,悄悄漾起心底那潭平靜的湖水,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隨風盪開去。最深處的那根弦,撥弄出一首婉轉的樂曲。
我輕輕點下頭,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總是他出現在我身邊;在我脆弱的哭泣的時候,是他的肩膀收集我的淚水;在我發燒生病的時候,又是他無時無刻地在我身邊照顧我。
我不得不承認,我終是軟弱的,在堅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脆弱的心。或許我不該去拒絕別人對我的關心,更不應該去傷害他人。
他的臉慢慢地向我湊近,我看着他,沒有拒絕也沒有逃避,反而心裡多了一點點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