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趙壑深夜進宮,足叫皇上折騰了一整夜。UC 小說 網:第二日早朝時還是皇上抱着他上了龍攆去的隆昱殿,直直到了大殿門口,方纔放他下來。
趙壑緊了緊衣襟,卻要進去。皇上卻一把拉住他,捏着他的臉,只見一張小臉兒面色蒼白,嘴脣卻被他咬得通紅。手指頭不由自主勾着他上下嘴脣化了一圈兒,另一隻手摸着他脖子上露出的一小塊兒皮膚,隱隱看得見下頭兒的青紫紅痕。
趙壑冷冷道:“皇上不如封臣做個清客,這便由得您夜夜春宵。臣也好弄明白了,究竟該做些甚麼。”
皇上將頭靠在他胸前,伸手摸着他耳朵:“你的身子,你的心,還有你的三魂七魄,朕都要!”
趙壑一笑推開他:“這三樣兒東西,還是臣自個兒收着穩妥。”這便轉頭木了一張臉,一言不發進了大殿。
皇上看着他倔強的身影,不由在後頭兒微微嘆氣,福公公輕道:“皇上昨兒夜裡也是狠了些,趙大人走路兩腿直打顫呢…”
“福公公,朕和先皇比,就差了這麼多?他連看都不想看朕一眼…”
“皇上是皇上,先皇是先皇,趙大人心裡對先皇,那是隻有敬。對皇上您,卻是隻有愛啊。”
“他?愛朕?”皇上伸手捂住臉無聲的笑了,隨即放下手來,淡淡的看了一眼大殿,“福公公,他若是愛朕,便會恨死了朕。所以他不愛朕,反倒好些。”
“既是不愛,又何必留在皇上身邊兒呢?”
“誰說他留在朕身邊兒了?他不是一直想逃麼?可惜,朕不放手。這天下都是朕的,還抓不住一個壑三郎?”
“皇上…”
“福公公,朕曉得你想說甚麼。只是朕還沒死,若是死了,自然會放手。”說罷,皇上一甩袖子,自殿後上朝。
福公公立在廊下,幽幽嘆了口氣。
哈乞薩本以爲第二日便可見過皇上,誰知別說皇上,就連趙壑也不見了。只得禮部其他官員陪着他滿京城轉悠,名曰採風。哈乞薩裝腔怒火,卻也不好明說,只管將怒氣往王弗居身上撒。
“那是甚麼東西?別毒死了我!”
“這又是甚麼?街邊上的東西也敢拿來給我吃?”
“這也叫茶?還是今春御貢?你們皇上就吃這個?難怪養了你們這般廢物!”
“幹嘛瞪着我?一個小小奴僕,也敢直視本王子?!”
王弗居忍無可忍一把放下托盤,指着哈乞薩的臉就罵:“你別以爲自個兒懣的精貴,便是打輸了仗的沒用男人,這纔來我朝求和祈憐!你倒真當自個兒是個人物呢!”
哈乞薩面上一紅,心裡一惱,拍着桌子就跳起來:“好啊!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我這就返回一五一十都向父皇稟報了,發兵踏平你們這兒!活捉了你們皇帝,看你還神氣!”
王弗居正要爭辯,禮部的官員忙的上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回身拉下臉來要叫王弗居賠禮。正鬧着,就聽門口喊了一聲:“趙大人到——”
一時就都往門邊兒看去,只見昂首進來一人,皁靴羽翅一身官服,氣派雍容笑聲朗朗:“這便是怎麼了?大王子是不滿意京城當夏荷花不美,抑或是覺着昨夜的烤羊不夠新鮮呢?那可是宮中禁苑圈養的野鹿,去年秋天剛生的,照理說正是好時候兒呢。”
哈乞薩眯眯眼:“便是圈養的,還是野生的?你當我不懂麼?趙壑趙大人,還是說,你也是圈養的野鹿呢?”
周圍官員皆變了臉色,趙壑卻不以爲意,撫掌而笑:“說得好,說得好!本官便是長在家中規矩極多,婦人教養不通世故,奈何天性頑劣,連先皇都覺着頭痛。大王子果然慧眼識人,一下就看穿了趙某的本性。故此先前趙某多有得罪,還望大王子海涵。”
哈乞薩叫他一番話搶白,甚麼都說不出口,只得狠狠一揮袖子,哼了一聲。
趙壑笑呵呵道:“今日皇上事兒忙,實在不敢怠慢了大王子。故此令臣引大王子略作歇息,明日便在隆芳閣親見大王子,如此可好?”
哈乞薩粗聲粗氣道:“在你們地頭兒上,我還有甚麼好說?”
趙壑只一笑,幾人換了尋常衣襟,又叫人拉了馬車來,這便一路往城郊去。
不覺行了一盞茶的功夫,幾番哈乞薩都想言語,但趙壑似是累極,上車寒暄幾句便閉目凝神,如同睡去了。王弗居看在眼裡,只當是趙壑胸有成竹不慌不忙,誰曉得他真是疲累交加,扛不住睡了過去呢。哈乞薩不時打量趙壑,見他安之若素,分明面前是曾經刀劍相對的仇敵,卻也可以坦然而臥,這就不敢小覷了他。
趙壑哪裡知道這兩人心裡想甚麼,待馬車停了才醒來。揚手拉開簾子看得一眼,自個兒先跳了下去,轉頭笑道:“大王子先請下車吧。”
哈乞薩看了一眼,頗有些失望:“不就是一座道觀麼?有甚麼好看的?”
趙壑替他拉着簾子:“大王子有所不知,這是三清觀,是京中最大的道觀。此番前來,一不爲上香,二不爲觀神,只是想請大王子來見一位故人。”
哈乞薩一皺眉:“我在這兒除了認識你,還認識甚麼人不成?”
趙壑只是一笑:“見着了,不就曉得了?”
哈乞薩想自個兒在草原上叱吒風雲,偏生拿這個文弱書生模樣的趙壑毫無辦法。只得哼了一聲,隨他往裡走。
轉過大殿繞進後廳,趙壑合掌與個小童見禮:“無量壽福,敢問菽華道長可在?”
那小童上下打量他一眼:“菽華道長身體不適,暫不見客。”
趙壑臉上一片惆悵:“原是該想到的…便有勞通報,只說,故人來訪,萬望撥冗一見。”
小童猶豫片刻,見趙壑滿目真切,這就嘆氣行禮:“且偏院稍坐。”說罷躬身去了。
哈乞薩在偏院小廳老實不客氣的挑了上頭太師椅坐下:“甚麼人也這麼大架子?”說着端起茶來喝一口,卻又皺眉吐出來。
趙壑背手立在屋中,緩緩踱步:“大王子,可還記得咱們有緣得見之時,隨在我身側之人?”
提起舊事,哈乞薩不覺臉上一熱:“那日兵荒馬亂,誰管你身邊跟着甚麼人?”
趙壑淡淡一笑:“那是我的副將,名喚季頎,不過今日他已出家,法號菽華。當日那巧計,便是他獻的。我原說攻城略地較爲實際,他卻說攻心爲上。”
哈乞薩皺眉道:“這麼個人物又怎麼會出家當道士?”
趙壑回頭一笑:“那,便要大王子自個兒去問了。”
哈乞薩很是惱怒,但轉眼見趙壑背光立着,臉龐在清輝中分明看不清,卻又有兩隻眼睛明晃晃的看過來,這就不覺呆了。
王弗居靜靜在邊上立着,一言不發。趙壑看他一眼,抿脣一笑,也不多話。哈乞薩兩邊看看,這就皺眉坐了回去,杵着頭不吱聲。
沒一刻功夫,先前那小童轉回,躬身道:“菽華道長有請。”
哈乞薩不由立起身來,趙壑卻笑了:“有勞你引這位公子去,我們兩人在這兒候着便是了。”
哈乞薩一愣:“就我去?”
趙壑看眼他,突然笑了:“怎麼,不敢?”
哈乞薩哼了一聲:“從沒聽說過老虎怕狐狸的!”這就昂首去了。
趙壑待他走得沒影了,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趙大人最喜歡的,便是自個兒躲在一邊兒偷偷的笑麼?”
趙壑依舊笑呵呵道:“弗居,你是聰明孩子,怎麼不懂呢?”
王弗居看着他:“還請大人指教。”
“你若是真聰明,就該曉得王太師送你入宮是做甚麼。”趙壑伸手摸着茶杯的邊兒,“但是皇上轉手就把你給了我,你可曉得爲甚麼?”
王弗居咬緊嘴脣沒有答話。趙壑擡頭看他一眼:“而我又轉手將你支在大王子這兒,你可曉得又是爲了甚麼?”
“借刀殺人。”王弗居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趙壑放下茶杯點頭道:“不錯,不錯。我是借刀殺人呢。可惜,你尚未看出來我借誰的刀,要殺誰的人。”
“哼,皇上把我交給你,無非是要你折磨死我,好打擊太師不是?你卻不想跟太師堂堂正正的比一比,故此叫我來這兒,指望着這個全身是毛的王子殺了我,你乾乾淨淨!”王弗居索性瞪起眼來。
趙壑環着手臂似笑非笑道:“不錯不錯,能想到這些說明你還有幾分聰明。可惜啊,再聰明,也比智慧低一級。”這就眯着眼睛道,“你一連錯了三處。第一,皇上把你給我,不是要我殺你;第二,我並不怕太師,我連皇上都不怕,更不怕死,還有甚麼可怕的?第三,我送你到這兒,也不是要哈乞薩殺了你。反倒說,在這兒,你才能活下去。”
王弗居一愣,趙壑輕輕道:“太師要甚麼人死,誰能躲得了?你我這樣兒的,也不過是個小卒子罷了。可你在這兒,卻三餐有酒有肉,可明白了?”
王弗居皺緊眉頭:“你想救我?爲甚麼?!”
“我怎麼曉得?”趙壑聳肩一笑,“這就如同我也不曉得你爲何一定要我死一樣。”卻又擠擠眼睛,“不如這麼着,我告訴你我爲何要救你,你便告訴我你爲何要我死,如何?”
王弗居哼了一聲:“我纔不會那麼笨跟你打交道!”
趙壑哈哈一笑,起身摸摸他的頭:“倒是難爲你呢,分明一個孩子,卻要想這麼多…”
王弗居扭開頭:“別碰我!”
趙壑收回手來,亦正色道:“王弗居,若是大王子走的時候不帶上你,你就必死無疑了。”
“你說甚麼?”
“我不是恐嚇你,只是提醒你。”趙壑又恢復了笑容,“這個京城是是非之地,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最好一走,就別再回來了。”
王弗居嘴上哼了一聲,心裡卻盤算起趙壑這話是甚麼意思來了。趙壑見他若有所思,這就淡淡笑了,自顧坐下,喝茶不提。
諸位看官,預知這哈乞薩見着菽華道長說些甚麼,趙壑與這王弗居說的又是何意,咱們下回“語多多失多多 失多多思多多”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小老兒喜歡皇上,不是先帝也非后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