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獨立危樓斜雨細,窮目遠眺,雲水交天際。UC小說網:蕉葉枯澀梧桐裡裡,凝眸誰了憑欄意。
夏暮薄涼菊花黃,殘酒獨唱,沙鷗天地廣。千帆盡宇宙洪荒,徒留死生兩茫茫。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這趙壑一番押解入京,關押在刑部大牢中,未等受刑卻又來了旨意。言說趙壑是兩朝重臣,又是皇親國戚身份尊貴,暫且收押皇宮天牢再做道理。無論天牢刑部,畢竟是在牢中,能好的到哪兒去呢?便是刑房森森,地上茅草隱隱黴味。分不清是何年何月落下的飯食發黴,一陣陣惡臭襲來,便是叫人慾嘔。更兼鐵臂玄窗高高在上,只得擡頭方能見一方小小天際。兒臂粗的鐵欄杆豎在面前,面無表情的獄卒行來行去,都是木着一張臉。
趙壑倒也不在意,只管將那地上稻草隨意整理一下,便倒在上面。晚上自然有飯送來,然多是令人望之卻步之物,趙壑如何能吃得下,這便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待得入夜,牢中陰寒,腿腳膝蓋便又隱隱作痛。趙壑苦笑一聲,合上眼睛拉拉衣襟,卻也是睡不着的。心裡自然是計較着這一行刺事件。毋庸置疑分明是有人陷害,但此計甚巧。難的是一開頭兒便貌似坦白招了,卻又一步一步審出內力因由來。難就難在有人生疑,且能點出這事兒來叫皇上驚醒。此事兒可想牽連甚廣,如今下獄的已是不少。這便看不出幕後高人究竟是誰來的…
趙壑眯眼一笑,雖說毫無證據,便也不能說無跡可尋。王太師便是“這般巧”點出要訣,可不令人懷疑?又是他兒子主審,這事兒便是不好說的了。當然,王太師亦是受害者,不可逐一而同。便是虛虛實實的方叫人摸不着頭腦…不過若是王太師,這事兒便又奇了。分明他是曉得自個兒去了北戎的,且皇上也曉得。若是他這般行事,皇上分明是不信的。又有何益?
趙壑轉個身,看着小窗上天空。今夜雲厚,莫說月亮,便是星星亦無。耳邊傳來獄卒值夜之聲,便又不能安心。勉強深吸口氣,暗自思量。自個兒往北戎一行,分明是沒叫太師得了甚麼便宜,他必然是懷恨在心。要說動機便也單純,且他如今來這一出,便是皇上不信,他捏造些證據出來也非難事兒。畢竟自個兒不在京中良久,他要行事更是容易之極。到時候兒便是鐵證如山,自個兒渾身張嘴亦是說不清的了。
再想明日過堂,就是那些問話,自個兒該如何回話呢?要是想脫身也不難。自個兒行前一直在宮中,宮內並着福公公在內上百宮人都見過他。只是他們也都看見皇上是如何折儒自個兒,反倒不利於己。且於皇家體面有損。再說去了北戎,便是秘密行事,又怎能找到甚麼證據證明自個兒青白?弄不好,還害了瑞儒。
對了,瑞儒!趙壑猛地想到一點,這便皺起眉來。原來這事兒既不是叫皇上難堪,也非叫自個兒下獄受些皮肉之苦,而是衝着綏靖王去的。王爺此刻在北戎整頓軍務,一時半刻是趕不回京中來的。若是一邊兒參自個兒謀逆,一邊兒說瑞儒在邊境擁兵自重,再聯絡北戎王犯上作亂…糟了,難怪王弗居不走!
趙壑這就翻身坐起來,急得額上冷汗連連,心如鼓跳雷雷。這就雙手交握,皺眉尋思對策。便是腦中想出千百個法子來,但眼下人困在牢中,亦是無濟於事。趙壑嘆口氣,狠狠拍了一下鐵欄。怪只怪自個兒一時大意,滿腹心思都放在北戎一邊兒,竟忘了朝中局勢。太師一夥兒虎視眈眈的,不就是大位麼!
這便又勉強定下心神,暗暗盤算,估摸着皇上暫時收押他,亦是要保他不受暗箭所傷。趙壑嘆口氣這就又坐下,看着滿地茅草心內淡淡一笑。皇上,看來你還是信着三郎的,如此,方也不枉你我相知一場。奈何非得到這時候兒才能見人心冷暖。隻眼下困在宮中,便是出不去也進不來了,若想探查甚麼消息,亦是不能的了。如此不利之局,如何可解?
趙壑正反覆思量,卻聽門口吱呀一聲,獄卒似乎與甚麼人交談之句:“大人,這不合規矩。”
“有甚麼不合規矩?便是你也曉得我身份,還不讓開?”
“大人,皇上有旨,凡是天牢的犯人都不能私下會客的。”
“胡鬧!你可曉得裡邊兒關的是甚麼人?”
“是趙壑趙大人。”
“那你總該曉得他深受先皇恩寵,又得皇上厚愛,便是出了甚麼事兒,你擔待得起?”
“這…”
“再看看你們這兒,烏黑一片陰冷潮溼,趙大人戎馬生涯身體欠佳,要是不等過堂便倒了,你又待如何向皇上交代?”
“可是大人…”
“別可是!我再問你,你這麼百般推搪,是不是受了甚麼人的好處,一門心思要置趙大人於死地?”
“哎呀我的張大人啊,小人這就給您開門,求您快去快回。要是叫別人看見了,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行了行了,真要掉腦袋,也是先砍我的!”那人便不耐煩一推他,獄卒點頭哈腰開了門。
不時便聽有人急急行來,不一刻立在趙壑牢門前焦急道:“趙大人!”
趙壑沒睜眼睛悠悠笑了:“三元,何時你口才這般了得?”
“哎呀大人,都這時節了,你還有心思說笑?”那人連連跺腳,唉聲嘆氣。
趙壑這便翻身坐起悠然一笑:“不說笑能如何?”這便笑眼看去,不是張祊張三元又是何人?
只見他一襲月白青衫,腳踏芽白官靴,面上又是焦急又是無奈,一張臉便都憋紅了。眼中卻是深深憂思,說不出的難言之隱。
趙壑喂喂側首看住他:“三元,我倒沒想着這時節你會來。”
張祊連連跺腳:“我怎能不來?如今大人冤枉下獄,家父責令閉門思過,我怎能不來?!”
趙壑這就眯眼一笑:“你便也曉得我被關了,便是令尊亦是不能輕易出門,你還敢亂跑?”
張祊一聽這話便愣了:“大人的意思是…”
“三元,這事兒我也說不好,千頭萬緒的便是哪兒都可能。”趙壑深吸口氣,“我成名太早,加官太快,又得先皇與皇上錯愛,這便是好,亦是不好。樹敵太多,如今出事兒了,也不曉得找誰去。”
“可是如此一舉,分明是想將大人置於死地。”
“不出手便罷了,出手了勢必斬草除根。”趙壑懶懶一笑,“況且這事兒做得精巧,叫我無可辯駁。便是我說不認識那甚麼卞成的,只消說是我家中僕從尋的他,亦是脫不了干係。”
張祊連連搓手:“那,我能替大人做些甚麼?”
趙壑想了想道:“給我找牀被子吧。”
張祊皺眉:“被子?便是破案關鍵麼?可…刑部呈文中並未提到有被子這一證物…”
趙壑哭笑不得看着他道:“三元,便當真是讀書讀糊塗了不成?我說這牢裡陰森森的,晚上我實在睡不着,你想法子給我弄牀被子來!”
張祊這就窘紅了臉:“是是是,一時心急,竟忘了這事兒。”
“那你究竟來此做甚麼啊?”趙壑只得苦笑。
張祊抓抓頭,不好意思道:“一聽說大人回來了,我便覺着有指望了,一門心思來見大人,想聽聽大人的意思...”
趙壑這便招手喚他過來,耳語幾句,張祊先是一愣,隨即皺眉,這便頷首抱拳:“大人且放心,這事兒三元一定替您辦得妥妥當當的。”
趙壑便又道:“張老將軍還在兵部,若尚能調動軍隊,便密切留意北戎一邊兒…我真擔心這時候兒瑞儒出事兒…”
“大人且放心,綏靖王福大命大,又有皇家氣派庇佑,定能逢凶化吉。”張祊口裡說着,卻仍皺着眉頭。
趙壑亦只能一笑:“除了求上天垂憐囧朝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張祊突道:“便也是怪事兒,自先皇起皇家血脈便不旺…真不知是福是禍。”
“人少些,事兒便也少些。”趙壑轉頭望着窗外黑沉沉天幕,“只是沾上皇家的事兒,一旦與那權利扯上關係,便是人再少,亦能翻出天大的浪來。”
張祊便也嘆氣,拱手而去。趙壑看他行遠,這便強按下心頭不安,望天跪下叩首,口中嘆息。
便說同時北戎一邊兒,齊瑞儒在帳中看着上報的北戎近年人口牛羊賬冊,正與麾下諸將言說安撫事宜。卻聽帳外鼓聲震天,喊殺聲不絕於耳。又見外頭兒人影晃動,這便奇了。放下冊子出得營帳一看,四周火光沖天,便是叫千餘鐵騎團團圍住。當頭兒的便是蒙托爾,正滿面笑容看着他道:“王爺,好久不見!”
齊瑞儒這便大吃一驚,指着他道:“你,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麼?”蒙托爾仰首大笑,“王爺啊,那一點點兒炸藥便能要了我的命不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日你我皆在祭臺周圍,你和那個趙大人沒事兒,我便死了,可不公平啊!”
齊瑞儒估量一下週遭形式,奈何天色已晚,看不清究竟是多少人圍了此處。自個兒只帶了那幾百人在營中。其餘部皆派往各處守境安民,此刻身邊便是當真無兵了。
蒙托爾見他沉吟這就又笑了:“王爺可是在想,究竟手上有多少人馬?這便不用想了,我這兒有北戎最精銳的兩千人馬,你不過幾百人,又都是大病初癒,如何能戰?不如爽快點兒投降了,我也就不殺你。”
齊瑞儒背身做個手勢,上前一步道:“王子便也是出人意料。只是不知,不殺我就不怕我反咬一口?”
“我倒是想和王爺打個交道,不曉得王爺你願不願意呢?”蒙托爾摸着身下馬鬃。
齊瑞儒一挑眉頭:“說來聽聽?”
蒙托爾呵呵一笑:“原先與王爺商定了,可惜您又臨時變卦,可真叫我傷心。不過王爺,你們漢人不說你不仁我不義麼?我不是漢人。自然不會那般。我曉得現下哈乞薩在你營中,你把他交給我,我保你一命!”
“然後呢?”齊瑞儒看着他。
蒙托爾便眯眼一笑:“自然是支持我爲北戎王,反正父王也死了,不是他就是我當大王。只是王爺啊…若是你此番幫了我,我便不會忘了你的。”卻見齊瑞儒低頭半晌不語,這就微微着急喝道,“如何?我可是好言相勸,莫忘了,你們這幾百人性命都在我手心裡捏着呢!”
齊瑞儒這就擡起頭來笑了:“好說好說。”
“究竟如何?”
齊瑞儒回過頭去,見着手下將軍已將哈乞薩和王弗居推出來,這就笑了:“我將哈乞薩交給你便也不難,只是,二王子,你能當着我的面殺了王弗居麼?”
蒙托爾面上這就一怔,隨即眯眼笑了:“王爺,看來我還是小看你呢?”
齊瑞儒亦是朗笑:“二王子,彼此彼此!”
諸位看官,這繞來繞去究竟是個甚麼道理?這蒙托爾怎的起死回生,這王弗居又是生是死?哈乞薩這番有待如何,還有那趙壑留在京中又是兇險異常,究竟後事如何,咱們下回“俱是七竅心 難得剔透人”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愚人節要到,看官們給小老兒出個點子,怎麼愚弄別人那人又不會生氣呢?嘿嘿(奸笑三聲),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