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明月隱風非減,幽草長燥不嫌,羅衫掩笑顏。UC小 說 網:漫山紅遍,火風舞翩翩。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的這趙壑一行至束鎮時,探子來報那日早些時候兒北戎騎兵來過,此刻鎮中寂寂無人,便是有詐。
束鎮不過新近成的邊境小鎮,以往並無。原因着此處是行軍必經之途,故而慢慢兒有百姓前來。加之前些年囧朝得勝,雙方邊境息兵,此處便是個駐兵調轉之地,故此漸漸成型。邊境守將上報朝政,在此設鎮。編制上不歸邊境府臺,卻是軍管的。
趙壑騎馬行上個小丘,放眼看去,前方斜陽數點金黃,柔草迎風輕擺,偶有樹木掩映,隱隱見得村鎮模樣。心裡一算,便是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腳程。
束鎮所建便是曠野之地,四維開闊無邊,得河而經。此河發於蒙託不達山,北戎原稱此河爲蒙託不米爾,便是蒙託不達神之淚。趙壑曾經飲過此河之水,只覺得微微苦鹹,由是覺戎族言語有趣。偶爾飲之便也無妨,只居於此處的百姓可謂艱辛。河水不能飲,只得深探掘井。且河水苦鹹,亦不能灌溉,故此農田歉收便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趙壑曾想建言撤了這個鎮,然則又想,行軍過此不及趕至下一點,夜晚紮營曠野又多顧慮。有個鎮子便又多些策應。況且那時戰平北戎,便也無後顧之憂。
可今日,這原先後援之地反成前頭戰場,可是大大不利。趙壑皺眉一想,北戎歷來速戰速決,攻城略地如疾風狂飆突進席捲大地,並不多做停留。一旦北戎離去,百姓便會回到家園,重整河山。偶爾也會遇到北戎放火燒村,自然亦有屠村之時,但今日這景緻便是說不怪又怪,說怪異又自然的事兒了。
駱柯看他一眼:“趙大人怎麼看?”
趙壑輕輕一笑:“你可是主帥呢?反到來問我。”
駱柯這就咳嗽一聲:“趙大人,都這時候兒了,還來取笑?”
趙壑也便偷笑一聲方纔正色道:“駱大人,你覺着束鎮會有北戎士卒在麼?”
駱柯搖首:“應該不會。”卻又轉頭望着哈乞薩道,“若是大王子領兵,會作停留麼?”
“這有甚麼好留的?”哈乞薩癟癟嘴,“你們的房子又小又窄,哪裡及我們草原天地廣闊?”
“說的是。”趙壑便是一笑,“想北戎慣於逐水草而居,漢人在你們眼中便也是一塊水草肥美的綠地。”
“誰說你們是綠地?”哈乞薩哼一聲,“便是要我說,你們將牧場變成農田,又笨又重拿不走,只能任人宰割。”
趙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原來大王子眼中,漢人便是肥肉呢。”
哈乞薩一瞪眼還要說話,駱柯咳嗽一聲道:“二位,說軍情吧。”
哈乞薩這就拉住馬繮:“要我說,他們早就走了。”
“再派探子吧。”駱柯見趙壑皺眉若有所思,這便轉過話去。
哈乞薩擺擺手:“行軍何必定要進城駐紮?”便又聳聳肩,已示嘲弄。
王弗居暗中拉他一下,微微擺手貼近他耳朵道:“可別忘了,還有一個不是戎族的在北戎呢。”
哈乞薩心裡一動,卻又嘴硬道:“那他們也該知道,這裡更有一個不是漢人的在囧朝呢!”
趙壑一拍手笑了:“說得好,可不是呢!”這就呵呵直笑。
幾人見他笑得開懷,這便不解。趙壑眯着眼睛道:“探子一會兒必是來報,城中根本無人,且北劫掠一空,馬蹄必是望北而去…”
話音未落,便是探子飛馬來報:“諸位大人,方纔屬下等探得束鎮附近不見戎族,這便進入城中。但見十室九空斷壁殘垣。百姓若非已逃散便是有些倒斃道旁。鎮中值錢之物早被洗劫一空,由馬蹄印觀之,北戎騎兵應是望北而去無疑!且從蹄印而看,是半日之前。”
駱柯皺眉擺手令他再探,舉目便是哈乞薩瞪大雙眼,王弗居在他身側,垂着腦袋卻斜眼打量趙壑。趙壑面上淡淡帶笑,卻不發一言。駱柯嘆口氣:“幾位,好歹是一軍,有何不可說?”
哈乞薩哼了一聲:“他說得對有何好稀奇?他和我北戎交手數度…”
“便是交手數度,我纔敢說,這支隊伍雖是披着北戎的皮,可惜不是真正的戎族。”趙壑便一挑眉頭,“還是說,英明神武如大王子亦是不知?”
哈乞薩一皺眉頭,王弗居便好氣又好笑拉拉他袖子,用嘴一努。哈乞薩無奈,一伸手脫開來不看王弗居,轉頭只看駱柯。駱柯卻做個事不關己的樣兒,哈乞薩這就哼了一聲,策馬往前去了。
趙壑淡淡一笑:“弗居啊,這個王子,你可還得好生教教呢。”
王弗居輕輕一笑:“趙大人當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分明把人氣得要死,可又是做好事兒。這便要人是愛是恨呢?”這就打馬追了上去。
趙壑聳聳肩回頭:“駱柯,我很討人厭麼?”
“我怎麼知道…”駱柯拼命忍着笑,咳嗽幾聲才道,“趙大人,說吧,怎麼着?”
趙壑一眯眼睛:“入城!”
駱柯一挑眉頭,隨即嘴角一勾笑了,趙壑看着他,便也笑了。
黃昏時進鎮,囧朝軍士按着各自兵列部分埋鍋做飯,另一些安營紮寨,剩下的便守住鎮子四口並着沿街巡邏及檢點鎮內詳實之情。
東門處營寨高插趙字帥旗,趙壑立在前頭兒眯着眼睛細細打量嘴角一彎這便呵呵直笑。
駱柯騎馬行來:“趙大人!”
趙壑回過身去,便見駱柯換過軟甲,也沒戴頭盔,只用一根青色頭帶綁住髮髻。匆匆而來翻身下馬,乾淨利落抱拳道:“趙大人,有軍情。”
趙壑擺手一笑:“駱大人果真是英姿颯爽,無怪三元愛甚。”
駱柯一愣,面上一紅,卻是窘迫交加,只得咳嗽一聲:“趙大人…方纔探子來報,束鎮往北三十里外似有隊伍。因黃昏之故,看不真切。我已令他們再探。”
趙壑聞言皺眉,全是背起手來側首凝神。駱柯想他考量計謀,這便閉口不言,躬身隨他身後緩步而行。趙壑圍着自個兒營帳繞了一圈,口中一嘆,嗯了一聲鬆開手來往前環住,放在腰際。
駱柯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等着趙壑下令,卻久不聞言,這便咳嗽一聲輕道:“趙大人…”
“駱大人,你說我這旗子好不好看?”
“趙大人的旗子…嗯?”駱柯一愣,忍不住擡頭,卻見趙壑面色慎重仰面看着自個兒的帥旗摸着下巴。
趙壑聽他不答,方纔轉過頭來看着他道:“駱大人?”
駱柯哭笑不得,趙壑卻是粲然一笑:“駱大人,我覺着我旗子上那個‘走’字大了點兒,你說可是?”
“趙大人…”駱柯一想,便眼睛一亮,頷首去了。
趙壑淡淡一笑,上前掀開簾子進去徑直坐下,打開行軍圖冊細細再看。
雖說是圖冊爛熟於胸,但不可輕視。戰之勝負古來決於場上相較,便是人言天時地利人和。又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然則謀先於糧食久矣!如何用兵如何定計,早於短兵相接。
不覺眼前暗下來,原是金烏歸巢。趙壑起身點燃帳中蠟燭,外頭兒便也跟着燃起火來。趙壑這便放下圖冊緩步出門,看見自個兒所在城東營火片片,斜南處駱柯之軍篝火點點。再望西側,亦是火光成片。這就望着北方一片黑寂旦笑不語。
西側營中火光點點,王弗居在帳內趴在榻上,望着哈乞薩道:“大王子何故悶悶不樂?”
哈乞薩看着士卒進來取走碗筷等物,便也提着酒囊起身過來:“我就是不懂趙壑這小子想甚麼。”
“大王子,分明此處今晨才被襲擾,且北戎士卒分明也已離去,今夜宿在束鎮並無不妥啊。”王弗居聳聳肩。
哈乞薩哼了一聲:“半天的路而已,我精銳騎兵兩個時辰就能行到!”
王弗居眯眼道:“那可不知這兩個時辰的路程從此處望去可能見?”
哈乞薩哈哈一笑:“自此往北兩個時辰之處恰有一樺林。”
“也即是,望不見了?”王弗居微微頷首。
哈乞薩一挑眉頭:“若是我,必然埋下伏兵。”
“可趙壑不一定會進束鎮紮營啊。”
“所以才留下馬蹄印告之已行遠。”哈乞薩眯着眼睛笑,“蒙托爾最喜歡騙人。”
“爲何你不告訴趙壑去?”
“他不是聰明麼?”哈乞薩聳聳肩,“叫他自個兒看去。”
王弗居哭笑不得一掐他面頰:“這話可真像個小孩兒說的,鬥氣麼?”
哈乞薩這就摸摸自個兒臉頰:“少來噁心人。”卻也說得自個兒笑了。
王弗居挪動一下將頭靠在他腿上,仰面看着他道:“要是晚上遇襲了,咱們可就又是俘虜了。”這就想着自個兒笑了
哈乞薩聞言喝口酒也就哈哈笑了:“說的是…可咱們怎麼這麼倒黴,老做俘虜呢?”
王弗居咯咯直笑:“因爲當俘虜好啊,省得甚麼盡忠報國的戰死沙場,便是連魂兒都回不了家鄉呢。”
哈乞薩聞言卻是一怔,隨即喝酒不言。王弗居側首看着他:“怎的又不樂意了?弗居說錯甚麼了?”
哈乞薩垂目望着自個兒膝蓋上這人,一雙眼睛盈盈潤潤靈動秀逸,面如春花嬌嫩無雙,這便忍不住伸出手來輕撫他面頰:“你早些時候兒不是生氣不理會我麼?”
王弗居一挑眉,作勢要起身:“可不是,我都忘了。”
哈乞薩一伸手按住他,俯身吻住他嘴脣,卻是輕輕一觸就放開了。王弗居愣住,哈乞薩低聲道:“你是漢人,你會想你家鄉…我是王子,如果成功當了大王,我就得娶妻…”
王弗居心裡一嘆,不覺伸手摟住他脖子,往前一推俯身堵住他的嘴。哈乞薩一頓,只覺着眼前那雙眼睛雖是合上了,卻在自個兒腦中放了一把火,渾身熱辣辣的跳脫起來,便是三魂七魄都要飛出去一般。
夜間束鎮火光冉冉,兵士往來巡查戒嚴,絲毫不敢大意。黑沉沉的鎮外,風捲草搖,便似醞釀着甚麼一般叫人不安。
諸位看官,這夜裡蒙托爾究竟會不會來,趙壑究竟有何妙計,咱們下回“更深露重夜漫漫 方寸之地火洶洶”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說不好是個甚麼感覺,看官們且慢慢琢磨,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