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聽後一陣沉默,而後說道:“我知道,只是叫習慣了而已。”
在葉離的心裡,不管後來發生了多少事情,不管他和祁無桑之間的關係幾經變化,祁無桑在他心裡始終是當年那個從入門大殿上牽着他的手,一路走向紫霞峰的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不受人間紅塵俗世困擾的祁首座。
林躍看着他,表情頓了一下,最終說道:“你回來便好,你回來就好了。”
葉離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們都說他不好,想來他是真的很不好。”
林躍聞言面色沉默,對於葉離和自家峰主的事情他不好多家置喙,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去見見他,他便好了,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在哪?”葉離。
“還在原來的地方,等你回來。”林躍說道。
葉離聞言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而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
曾記得,葉離有一次在秘境裡失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供養在元神殿內的魂燈之火突然熄滅,祁無桑當時便一口心頭血噴出,隨後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他一路走,所過之處萬物凝結成冰,身後一條雪白的冰霜之路。紫霞峰整座山峰被冰雪覆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當時葉離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那樣的一個如同白雪一般無垢的男子終究還是染上了紅塵的顏色,那個高高在上的冷冰冰道君終究被他拉下了雲端。他想,他其實不值得。祁無桑那樣的清冷無垢高潔之人,他又豈能忍心將他拖入這滾滾紅塵中,破壞了那個無塵的仙人。這是他的罪,罪孽深重。
葉離站在那個山谷前,擡頭看着前方的山谷,樹木光禿禿的,葉子早已凋零,枝頭還能看見白雪,通往山谷的那條路凝結着冰霜。而他的身後,則是綠樹成蔭蔥蔥郁郁。一線之隔,兩個世界。
他踏進山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傳來,那股冷意直往骨子裡鑽。葉離目光掃了一眼這座山谷,草木枯萎,鳥獸盡絕,溪河凝結成冰,黃土凍得冷硬,一派蕭條冷寂之色。
他繼續往裡走,越往裡寒意越甚,景色也隨之變化,大雪覆蓋了枝頭,路面上也鋪着一層厚厚的白雪,天空飄起了雪花,眼前一片銀色,刺目的白。白的蒼茫,白的單調,白的讓人心疼。
葉離伸手接了天空裡飄落的一朵雪花,雪花安安靜靜的躺在手掌心裡卻不見融化。
“是不是很奇怪?”突然一道聲音傳來,是從他肩膀上傳來的。葉離轉頭看去,一隻毛茸茸的有着蓬鬆大尾巴的松鼠?趴在他肩膀上,兩隻前爪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那是因爲這裡太冷了,一點溫暖都沒有,所以這些雪花是終年不化的。”松鼠說道,“你看。”它伸出一隻小小的爪子指了指前方被大雪的覆蓋的地面,說道:“大雪又鋪的老高了,不久那些人又要來清理它們了。”
“一直都有人來?”葉離問道。
“有啊!你看那些積雪是不會消融的,這大雪也是下個不停,這樣下去早晚這個山谷要被白雪給堆滿了。幸好,一直有人來清理那些讓人煩惱的積雪。”松鼠說道。
“這裡一直都在下雪?沒停過?”葉離問道。
“是啊!沒停過,據說是因爲山谷的主人太傷心了。”松鼠說道,一邊搖了搖它那毛茸茸蓬鬆的尾巴,“這山谷裡的樹木都被凍死了,草也不長了,山谷裡的小夥伴們都搬家了,只剩下我一個了。”
“那你爲什麼不離開。”葉離輕聲問道。
“因爲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他說了要回來找我的,我們約定好的。”松鼠說道。
葉離聞言沉默,半響之後,說道:“你會凍死的。”
“是啊!我要被凍死了,我年紀大了,活不了多久了,還是他以前天天給我喂丹藥,據說那些丹藥可珍貴了,但是他一直餵我,他對我真好。”松鼠說道,“即便我凍死了,那我也從沒遺忘過我們之間的約定。”
“你要不要和我走?”葉離說道,“你這樣在這裡傻等不是辦法,你看你都等了那麼多年他都沒回來,你應該出去找他,或許他只是忘記了回來的路。”
松鼠沉默,沒有回答,好像是在鬆口。
葉離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擡腳繼續朝前走。
半響之後,肩頭上傳來一道聲音,“你說的對,他可能迷路了,我要去找他,我跟你走。”
那隻毛茸茸的松鼠便這樣安靜的趴在他的肩頭上,葉離腳步不停的朝記憶裡的那個地方走去,大雪覆蓋了路面,踩在雪地,一步一個腳印。葉離沒有用法術,而是一步一步的踩在白雪地上走着,走着這條路。他想,那個人會不會聽到他的腳步聲,會不會回頭?
最終,葉離停住了腳步。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那座院落裡,大門敞開。院子裡面,一個白衣的男人手牽着一個年幼的孩童,在院子裡散步,他目光溫柔的注視身邊的那個孩子,伸手撫摸着他的頭髮,俊美無暇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神情寵溺而縱容。
葉離的面色一下沉了下去,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一言不發。
那個人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沒有回頭看他,他甚至沒有察覺他的到來,他只一味的溫柔而深愛的看着他身邊的那個孩子。腳底傳來一陣刺骨的冷意,冷的發疼,方纔走在雪地上雪水滲進去了鞋子裡,那冰冷刺骨的寒冷一下讓他的心冷的發疼。
原來,他不在的時候,早已經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他太一廂情願,太自以爲是,太想當然了。
葉離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傻透了,這樣傻傻的站在這裡像是個賊一樣偷窺的自己簡直是蠢斃了!
那深情而溫馨的一幕,簡直是太刺目,瞎了他的眼。葉離再也不想看下去,他連一眼都不想再看,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你怎麼走了?”趴在他肩膀上的松鼠叫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是剛纔那個人嗎?長得可真好看。”
“你爲什麼不進去?不去找他?
”你爲什麼要走?”
“你爲什麼……”
“閉嘴!”葉離冷冷說道,“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
一陣沉默。
“什麼是十萬個爲什麼?”松鼠問道。
“就是像你這樣不停的問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的。”葉離說道。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真的不進去見他嗎?他好像不知道你來了。”松鼠說道。
“沒必要。”葉離聲音冷冷道。
“爲什麼沒必要?”松鼠問道。
“他身邊有了別人。”葉離神情冰冷的說道。
“爲什麼……”
“閉嘴!你哪來的那麼多爲什麼?”
“……”
而就在剛剛那個院子裡,一個白衣的男人牽着一個年幼的孩童走在院子裡散步玩耍,他牽着那個孩童,手把手的教他走路,伸手溫柔的拂去他肩頭沾着的白雪。
長身玉立,光風霽月,如芝蘭玉樹一般的俊美男子,正是多年不見的祁無桑。他牽着那孩童走了幾步,只見一個踉蹌那個孩童摔倒在雪地上,祁無桑彎下腰扶起了他,伸手擦拭他臉上的白雪,聲音溫柔而寵溺的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果然還是要爲師牽着你。”
那個孩童聞言一言不發,不哭也不鬧,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再仔細看,那個孩童的臉上神情呆板,雙目無神,任由祁無桑擦拭着他的臉,卻毫無反應。若是此時葉離回頭,他會發現,那個孩童的臉……和他年幼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毫無區別。那張精緻的漂亮的臉蛋,沒有一絲的瑕疵,和葉離年幼的時候沒有分毫的差別。甚至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佩戴的掛飾都是當初葉離所穿所帶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個孩童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呆板而木然,對於祁無桑的一舉一動毫無反應,不給絲毫的迴應。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若是葉離看的再仔細點,不要那麼焦躁以至於方寸大亂,失冷靜。他會發現,這個孩童身上沒有一絲人氣,這根本就是一個假人!
祁無桑半蹲着身子,手指溫柔的擦拭那個和葉離長得一模一樣的木偶人的臉,聲音溫柔的說道:“疼不疼?疼了就哭出來,我想聽你的聲音。”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意料之中的沉默。
“你爲什麼要走!”
“走得那麼快!越走越遠了!”
“爲什麼不進去看一眼?爲什麼不和他說話,都走到這裡來了!”
“爲什麼他身邊有人了,你就不去找他了!”
“爲什麼……”
“閉嘴了!你煩死了。”葉離忍無可忍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哪來的那麼多爲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嘮叨的松鼠!”
“那是因爲我是一隻與衆不同的松鼠!”趴在葉離肩膀上的那隻松鼠驕傲的挺胸,說道。
“……”葉離無語。
“你臉皮真厚。”葉離歎服道。
他繼續走在雪地上,腳步緩慢,甚至是虛弱。
“你真的不去找他嗎?”安靜了一會的松鼠忍不住的說道,“他身邊有人了,可是他在等你啊!他一直都在等你。”
葉離的腳步突然頓住,“你怎麼知道他在等我。”
“因爲他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了很長時間了,我想他等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葉離站在雪地上動也不動,也不說話,就那樣站着。一陣無言的沉默,松鼠在他肩膀上不安的動了動,“你怎麼了?”
“爲什麼突然不說話。”松鼠語氣忐忑的說道。
“我在想你,你說得對。”葉離說道,“他在等我,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他一面。”
葉離突然轉身就跑了,朝剛纔離開的那個院落跑去,跑得飛快。
就在這一瞬間,那個院落裡的白衣男人,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清冷而幽深。
“你不是說他身邊已經有人了嗎?”松鼠趴在他肩膀上,說道。
“讓他滾蛋!”葉離說道,“哪裡來的回哪裡去!敢搶我男人的人還沒出生呢!”
“不,就算出生了,我也要把他揍回孃胎裡去,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明天更新繼續。
祁無桑真男神!麼麼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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