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九歲的張恬恬害怕極了,也不知道能從哪裡找到食物,就把手伸在口袋裡,做出裡面有東西的樣子說:“小寶,姐姐有一顆很好吃很好吃的糖,等走到了城裡,姐姐就給你吃。”
弟弟雖幼小,但其實並非什麼都不懂,從那些可怕的聲音,和姐姐捂住自己眼睛的舉動,也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弟弟便很聽話,跟着姐姐走。
二個幼小的身影,在黑夜裡堅定的朝着遠方的城池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弟弟發起高燒來,再也走不動了。
好在田野里居然有一名遊方扁鵲在趕路。
看到遠處的火光,這扁鵲知道那裡出事了,又看到孩子,就來看。
這人蹲下後,給張恬恬帶來了希望,因他在仔細檢查張小寶的身體。
可惜,張恬恬那雙大眼睛充滿了期望看去時,扁鵲只嘆息道:“哎,邪道當世,這孩子,又是死於打疫種導致的白血病,看來這個村子便是因此遭殃的。”
說着,指一條路說:“孩子,你往那裡走,有個最近的城池,那裡也有我的老孃在,若你家大人沒了,以後她就也是你的老孃。”說着,又說了個地址,搖頭嘆息走了。
張恬恬卻沒感激,只怒了,捏着小拳頭,衝着扁鵲的背影大叫道:“我弟弟沒死!”
然而等那人走遠,張恬恬終於害怕起來。
她抱着弟弟說:“小寶,姐姐這裡有好吃的糖呢,小寶要勇敢,小寶要好起來,明天姐姐就給小寶吃。”
張小寶含糊道:“嗯,小寶很勇敢,小寶沒事的。”
張恬恬就努力背起了弟弟走。
走到天亮時,弟弟的身體已然燙得可怕了。
張恬恬的眼淚終於啪啦啪啦流下,看到路邊有水塘,想到孃親在她發燒時,用毛巾給她捂過額頭,就停下來,解下腰帶浸水給弟弟捂額頭。
抱着弟弟,她坐在路邊發呆,又怕弟弟醒來失望,她的手,仍堅持插在口袋裡。
彷彿那裡有一顆糖。
天氣很冷,張恬恬等了會,發現弟弟的燒退不下去。
只能努力站起來,抱着弟弟再走。
張小寶說:“姐姐,我冷,我想吃糖。”
張恬恬一滴滴眼淚落在了弟弟的嘴脣上,道:“馬上就到了,到了姐姐就給你吃糖。”
又走了幾步後,弟弟舔了舔鹹鹹的眼淚,說:“姐姐,小寶很勇敢,是麼?”
“嗯!”張恬恬用力點頭回答着,努力在田野裡走着。
弟弟的身體終於不熱了,開始發涼。
越來越涼。
張恬恬卻似乎不知道這些,她的手很酸,用力抱着弟弟,哪怕手麻木了都不曾放下,在野地裡,她幼小孤單的身影一步步走着,漸漸遠去,只有那一滴滴晶瑩的水珠,不斷滴落在路邊的野草上。
卻似柔弱的朝露。
白血病,疫種造成,和肺點病毒一樣,激發人燃燒養料,肺點病人死的時候,肺裡都是水,也就是身體的營養液跟不上,肺部這一局部的營養液都‘燃燒’殆盡,成了水。
白血病,疫種直接進入血液激發,血就算是紅的,也得給本魔鬼‘燃燒’到養料耗盡,變成白的!
近代中醫學者,深知其理,因而取了一個白血病的稱呼,並非是說白細胞,白血病人死的時候,血雖未必完全變成水,卻也色澤變淡,養料幾乎殆盡,導致所有器官拼命想要取得養料,拼命運轉,全身發燒,直到衰竭。
可惜,那時候張靜濤不在戰國,否則,他有辦法來壓制這樣的血液亢奮。
盤水藥市。
盤水藥市是春平城中最有名的地方,那附近,當然也就最熱鬧。
在盤水大街上,才走了沒幾步,就見一行人橫簫擊鼓,身後衆人吆喝應唱,飛袂兒舞,載歌載舞,從一條小巷裡出來。
在舞竹擊節中,這行人踏着眼前這條婉蜒的青石板道,迤邐而去,漸行漸遠,卻並非慶祝什麼節日,而是秋季的藥市今日起纔算正式開市。
張靜濤正想着總算和麗麗白說清楚了人種自古只有一個種,制止了麗麗白支持疫種,打斷了歷史的車輪,讓大多華夏孩子甚至人類孩子都有了一個更安全的生長環境,很慶幸。
可是,格蘭陵幾人的陰謀,卻又讓他心驚,不知這些人真不顧滅族之罪,繼續弄出疫種計劃的,他該如何應對那可怕的計劃,亦深深感到自己太渺小,太無力時,便聽到了這麼一聲呼喚。
“張正,仍一起吧。”嬌柔柔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側頭,是一張清秀溫柔,讓人很想欺負一把的悄臉,是嬴雙。
嬴雙並沒有晚上去他那裡,因這裡的是宿舍,很多男人都住在一起。
嬴雙只表現得和他張靜濤頗爲熟,關係很不錯。
但就是如此,都有人不滿了。
“哼,不管誰和誰在一起,收藥考覈都要單獨完成,時限十日,這亦是最大的考覈,佔五十分!考覈中,不但要收到十擔以上的藥,而且,藥要足夠好,分數纔給得多。”不遠處的公孫桐說。
羅剎仍跟在公孫桐身邊。
再看,蕭狂風、白廟賜、燕龍行等其餘人等,也跟着公、羅二人的身後。
張靜濤點頭,趙國醫會,並不會完全壟斷藥市,大貴族們都有家族,有商會,有武士,有需要美容養身的姨太太,也需要藥才。
但大藥商相對而言,也會在醫會以外的貴族中,選一些固定客戶。
因而,這二者相加佔掉了時常份額後,小貴族小商人再想收到好藥,就有點難了。
過了個街口,一行人慢慢逛着,來到了藥市。
一眼看去,藥市也有轅門一樣的建築,門裡進去,就是大塊的青石板的市集,很乾淨,兩座哨樓子設在市集廣場兩側,以防宵小,也是提轄駐守的地方。
提轄,就是商賦官。
無非是管轄和提成的意思而已。
而這時節,確實是好藥上市的時候,長夏的日頭下,藥物易陰乾或曬乾,到了此時,已然可以拿出來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