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蠻奴的眼神,羽奴恨得抓爬下青石板,身體顫巍巍地朝蠻奴走過去,奮起一腳,狠狠地踢向蠻奴。
只是此刻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所以哪怕想要出渾身的勁,也只是將蠻奴朝後踢得倒退了一下而已,而且那種倒退,似乎也並不真是因爲他腳上的力氣夠大,而只是蠻奴本能性地退讓,就彷彿給羽奴一點面子……
蠻奴的眼睛立刻又恢復了那種堅毅的石頭神態,蠻奴並不是沒有血性,羽奴的腳踢行爲對他有所激怒,所以他纔會立即擺出與之爲敵的樣子。
若這個時候蠻奴發狠,身染瘟疫的羽奴怕是已經扛不住他拳頭了吧!
但是立刻,當他的眼觸及到羽奴的眼神時,他的那種堅毅又消失了。他低下了頭,然後轉過身,默默地離開了巖穴。
剩下虛弱的羽奴,退回到青石板旁邊側身而臥,並開始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呼吸不暢,他已經沒有多少活的日子了,也許連兩日都撐不過去,更別說帝父所說的三日。
時間繼續朝後推移,虛弱的羽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並且開始不止,同樣倔強的他,無法在睡夢之中也保持着天之子的傲嬌姿態。
戰神的巨斧快要從半空中劃過時,蠻奴的身影又出現在了洞門口。他的脖子上掛着五根藤條,每根藤條上都串滿了蘑菇,還用寬大的桫欏葉,包了一大包的東西。
昏昏沉沉的羽奴本來還在,但可能是突然間感覺到了蠻奴的存在,不了,而是如上次一般猛地掙起……但是他並沒有像上次一樣掙起身子,而是在身子一恍之後,便立即側倒,將雙手撐在了青石板上。
他的渾身上下,全都長出了濃胞,尤其靠青石板側倒的一面,由於受到了重力擠壓,膿包全破了,有透明的瘟疫液體從皮膚內溢出,讓人看得分外噁心,整張青石板因此也全都被染得黏糊糊的。
他好想能夠繼續如昨天一般,驕傲地站在蠻奴的對面,一副他在上,蠻奴在下的樣子。在血光山上他與蠻奴皆受帝父壓迫,他沒有別的歡樂,只想着他也能如帝父壓迫他一樣,壓迫比他顯得更加蠻奴。
但是現在,他卻壓根再也沒有壓迫蠻奴的本事,即便蠻奴站着不動任他打,他恐怕也難再如上次一般,步行到蠻奴的對面腳踢蠻奴。
他以爲蠻奴會報復,會如他鄙視蠻奴一般地鄙視自己,他以爲蠻奴會仗着沒有感染瘟疫,過來朝自己炫耀,就像前幾日他每次最開心的時刻,便是將蠻奴拖上懸崖的時刻,因爲那時候他是健康的,而蠻奴卻是殘廢。
但是蠻奴並沒有,蠻奴望着他,先有些呆滯,然後咧開嘴笑了。
蠻奴長得也有些粗壯,面色憨厚,整個人有一種蠻橫的氣息,所以並不是很英俊,但他臉上洋溢的笑容,卻是那般地天真無邪,就像春天未沾污垢的溪水。
蠻奴那是真心善意的笑,但看在羽奴的眼中,卻並不接受他那種純真的笑容。其實這個時候的羽奴心灰意冷,且對蠻奴天生敵意,無論蠻奴怎麼做,他都不會接受蠻奴的善意。
羽奴撐着身子將雙腳移到青石板下,望着蠻奴,不知蠻奴打的是什麼主意。
蠻奴雙腳朝羽奴挪過去,並將抓着桫欏樹葉的右手朝着蠻奴一伸,桫欏樹葉外緣有齒,隨着他這麼伸手之勢,一隻黑色的甲殼蟲子從齒狀的葉緣間落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蠻奴對着羽奴笑,是要把這包從血光山上捉到的甲殼蟲子送給羽奴吃,還有脖子上掛着的蘑菌,也是拿來送給羽奴吃的,因爲他就是吃了這些東西,身體纔得到了快速的恢復。
羽奴卻是奮力一掌,拍擊在蠻奴遞出的桫欏葉包上,羽奴的力氣不夠,未將葉包拍落,但有幾隻黑甲蟲,卻依舊被震動到,掉落在了巖穴內。
蠻奴神色一愕,任誰如此的善意卻換來對方的敵意心裡都會不高興,但片刻之後他呆滯的表情便立即化開了,他重新咧起嘴笑了,笑得依舊如剛纔一樣純淨。
然後他俯,自己先捉了一隻甲殼蟲扔進口裡,再從脖子掛着的藤條上擼下兩個蘑菇口中,開始咀嚼。
這個時候他的身體是彎曲的,尤其左腳踝處更是彎曲得厲害,這一處的傷殘,和凌峰又是極爲接近。
然後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腳,再將身體逐漸地挺直,左腳踝也努力地朝中間靠。
他想用這個過程告訴羽奴他吃過這些東西之後身體所發生的變化,比如他的腳就是這樣得到恢復的,他以爲羽奴沒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的身體也只是剛剛恢復,尤其那個受傷最嚴重的腳踝,所以他緩慢挪動着身體時,凌峰都能感應到他身體內輕微的顫抖,牽扯到凌峰的腳踝處,都似乎被鐵錘在一錘一錘砸一般地痛。
但是他的表情依舊是笑,笑得很純粹,彷彿沒有絲毫的忍耐。
直到將整個身子,都如正常的神族一樣筆挺地站直,蠻奴才結束了自己的表演,然後他摘下一隻蘑菇,遞向羽奴的嘴脣。
羽奴的雙眼之中溢出一絲陰狠,這一次他沒再拒絕蠻奴,他不是不拒絕,他在醞釀一次對蠻奴更大的羞辱,以期即便在身染瘟疫的狀態,也要壓制蠻奴一籌。
他將蘑菇含入口中,卻沒有像蠻奴那樣的咀嚼,他在蓄力,直到蠻奴眼中開始露出疑惑的時候,他突然奮力朝外吐出他含在嘴內的蘑菇。
他想要將蘑菇混着唾沫吐在蠻奴的身上,給蠻奴以最大的不屑與羞辱……“妹的,居然這麼不識趣,若我是蠻奴,我非得將所有的蘑菇混着泥巴還有那些甲殼蟲子,一個都不落下的,全都這傢伙的嘴巴內,撐死他!!!”望着這一幕,凌峰氣得哇哇怪叫。
結果他這聲音一落,蠻奴的臉上橫肉頓生,鼻子裡面也噴出了氣體,凌峰自己憤怒的時候,也同時感受到了蠻奴從未有過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