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身邊的另一人一驚,扭頭髮現軒轅正在拍着手腕上的灰塵,不由怒吼道:“他孃的,敢下這樣的重手打我兄弟,老子送你上西天!”說話間手中的扁擔沒頭沒腦地向軒轅腦袋上砸到。
“裂……”一聲碎響,那漢子倏然間發現自己手中的粗竹扁擔被軒轅抓個正着,而且又突然裂開,像是兩條活蛇一般向兩頭劈分而開。
那漢子正在大驚之時,他所握之處突地彈開,一股強大力道使得分開的扁擔頭猶如兩隻竹鞭便命地抽在那漢子的手掌上。
“喲……”那漢子猶如被毒蛇咬了一般,驚得匆忙倒退,而在此同時,他的肩頭也捱了一記悶棍。
尤揚和柳洪的眉頭大皺,他們自然也遭到了同樣的尷尬。不過,他們出手比軒轅就要狠多了,但卻沒有軒轅的那份利落和直接。
軒轅的身子猶如一根無堅不摧的鑽子,一邊自人羣中橫穿而過,一邊將身邊不分是非的傢伙狠狠拋開,根本就沒有人可以擋得住他的一招半式。不過,軒轅並沒有下狠手,畢竟這些人跟他無仇無恨,只是此刻擋路之舉有些討厭而已。
走出這羣人堆,軒轅已經擊斷了八根粗木棍,四根扁擔,當他再回頭之時,卻發現來路之上的人羣倒下了一大片,尤揚和柳洪也跟在軒轅之後衝了出來。
“他孃的……”有人禁不住大罵,揮舞着手中的斷棍,竟帶着二三十人向軒轅、尤揚和柳洪追來。
此刻本來相互交戰的雙方竟全停了下來,更似乎找到了共同的敵人,一致向軒轅三人看齊。本來零亂不堪的交戰場面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全都揮舞着兵器,向軒轅三人飛撲而來。
這一變故倒是讓軒轅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想到,可能是因爲剛纔自己見人就打,把雙方都給得罪了,從而使得兩夥人同仇敵愾攻擊他們。
尤揚和柳洪大惱,“鏘”地出劍,殺機頓時使得大道上氣氛頓時繃緊,強大的氣勢也使準備來攻的人流頓住了腳步。畢竟這羣人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危險,知道形勢不對頭。
軒轅伸手拍了拍尤揚和柳洪的肩頭,轉身向老宅深處走去。
尤揚和柳洪也知道不宜張揚,也便還劍入鞘,與軒轅一起大步而去。
那羣相鬥之人望了望軒轅三人的背影,又面面相覷,然後不知道誰最先爆出一句:“打……”霎時,這羣人又一次亂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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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老宅的劍士老遠便迎了上來,軒轅看到了他們額角的汗珠。這似乎有些意外。作爲一名劍士,以他們的修爲應該不會因爲今日的悶熱而汗顯額頭。
天氣的確很悶熱,但太陽的照射並不很惡毒,甚至有些溫和,可就是這樣的天氣卻悶得讓人難以忍受。這股熱氣似乎是自地底蒸騰而起,猶如在地面之上燃起了一團火焰。
“裡面竟然沒有一點動靜。”一名劍士竟抹了一下額角的汗珠道,臉上更顯出一絲茫然。
尤揚也感到有些異樣,扭頭向不遠處的一座木樓望去,緊接緩步向那邊移去。
軒轅又看到了另外幾人的存在,或許只是封鎖這一條路的劍士。很意外,軒轅發現他們的額頭都有汗跡。
越靠近木樓,似乎越熱,這種感覺很清晰,便是軒轅和尤揚都清晰地感覺到了。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裡本身就比別的地方更熱,另一種可能便是在這片刻之間溫度又升高了。不過,軒轅倒覺得今天有點邪門。此際雖已近六月,但在這北方的天氣中,卻如此異常的悶熱,這讓他有些不適。
軒轅自是不懼寒熱,可是這種悶熱對人的心情會有許多影響。
“一直都沒有人出入,甚至感覺不到有人存在?”一名劍士惑然報告道。
“你們一直都守在這裡嗎?”尤揚冷然問道。
“不錯,我們還去問了其他幾組兄弟,他們也說沒有發現任何情況。”那劍士答道。
“不,裡面有人,一定有!”軒轅突然肯定地道。
那劍士訝異地望了軒轅一眼,不明白軒轅爲何如此肯定,甚至對軒轅這個人也很陌生。
“你怎能這樣肯定?”柳洪驚訝地問道。
尤揚也奇怪地望着軒轅,似乎在等待軒轅的答覆。
軒轅彎腰摸了摸地面,那帶沙質的地面很熾熱,然後擡頭向那木樓望了望,道:“我感應到了那高手的存在,也許,這將是我們所遇見的敵人中最可怕的一個!”
那立在一旁的幾名劍士訝然地望了望軒轅,自柳洪對軒轅的語氣之中,他們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但是,他們覺得軒轅的話有些危言聳聽。
“哦,你感覺到了他?”尤揚有些心驚地望了望軒轅,他對軒轅所說的高手竟沒有一點感應,而軒轅說話的那種神態和語調絕不是在做作,因此他有些詫異。
柳洪也有些不相信軒轅所說的話,對於軒轅的瞭解,他比尤揚可就要少多了。
“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比別處更熱?”軒轅反問道。
“嗯,是的,這裡的確要熱多了,難道這與木樓有什麼關係?”尤揚點頭道。
柳洪立身於一個暗角之處,望了木樓一眼,他感覺不出這之間有什麼聯繫,除非是將木樓點燃,那樣大火烤起來可能真的會使溫度升高,可是此刻小樓一點變化也沒有,但他卻認爲軒轅所說的定有道理。
“我懷疑這正是那樓中高人弄的鬼!”軒轅猜測道。
“這怎麼可能?”一名劍士插口道。
“那樓中究竟有多少人呢?”尤揚並不是不相信軒轅,可是軒轅所說的確很玄乎,讓他也有些不敢相信。
“或許我們都受騙了,我的那位朋友不會在這座木樓之中,而且這木樓之中應該不會超過兩人。”軒轅肯定地道。
“這更不可能!因爲我們親眼見到五人入樓,卻一直都未曾出來!”一名劍士急道。
“軒轅公子可以肯定其中不會超過兩人?”尤揚再次充滿疑惑地問道。
“也許我的感覺並不是很準確,不過,我相信裡面絕不會是你們所講的四五個人,要麼他們已經變成了死人,但我可以肯定,我的朋友不會在木樓之中!”
軒轅吸了口氣,堅定地道。
衆人變得沉默,不僅僅是對這難解的僵局表示沉默,也是對軒轅的猜斷表示沉默,便連尤揚也懷疑軒轅是不是在說傻話,抑或軒轅想耍什麼樣的花招。
軒轅突然嘆了一口氣,道:“那人已經感覺到了我在試探他。”
“他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尤揚反問道。
“他早就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只是他以爲我們無法覺察到他的存在,因此一直沒有動靜。”軒轅肯定地道。
此話一出,衆人着實吃了一驚,若非尤揚和柳洪知道軒轅絕對不是瘋子,還真會當軒轅是在說傻話。
夢話,不過,如果軒轅所說之話是真的,那麼存於樓中的人也實在是太可怕了,這怎叫衆人不驚?
“快看,那木樓竟在冒煙!”一名劍士突然指着不遠處的木樓低呼道。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那木樓的樓柱竟無火而着!”另一名劍士驚駭地道。
尤揚和柳洪全都爲眼前的變故吃了一驚,便是軒轅也不例外。因爲那木樓並不是因爲裡面燒火才燃起來,而是那些外層的木板和木柱自然冒起了青煙,似乎是被陽光烤着一般,而且青煙越來越濃,到最後竟然有一層小火苗竄起。
“怎麼會這樣?”尤揚和柳洪也目瞪口呆。
“不知道,但我想定與樓中人有關係,他一定是感覺到我們發現了他。”軒轅道。
“可是,他難道會引火自焚嗎?”柳洪不以爲然地反問道。
“也許會有這種可能,但他一定不會死!”軒轅肯定地道。
“你真的認爲樓中有人?”尤揚再次問道。
“很快便會有結果!”軒轅似乎並不想回答尤揚的話,是以,他只是很平靜地道。
尤揚和柳洪都不明白軒轅爲何會如此有信心,但如果連軒轅也不着急自己的同伴,他們便自然沒有理由不靜觀其變。
“起火了!”有人看到了那木板和木柱閃起了幽藍色的火苗,而整個木樓也全都被一層青色的煙霧所籠罩,四周的氣溫仍在升高。
“會不會是地火?”柳洪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驚問道。
尤揚的臉色也爲之大變,“地火”,這的確是一個讓他心驚的名詞。聽到柳洪這麼一問,忙伸手摸了一下地面略帶沙質的泥土,心頭微鬆了一口氣,道:
“應該不會是地火。”
此刻監守在另外幾條路口的劍士紛紛向這邊趕來,顯然他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行動,是以全都派人過來請示。
木樓附近的居民也紛紛自屋中探頭外望,有的甚至自家中擔水出來準備滅火。
但尤揚立刻吩咐屬下的劍士封鎖各路口,不允許閒雜之人進入,那些自家裡趕出來的居民又被叫回屋中。爲了不讓火勢蔓延,尤揚當然要吩咐人去最近的河中運水來,這裡畢竟是人口比較密集之地,所幸這座木樓與周圍的建築尚有數丈的距離,只要稍加控制,便不怕火勢會殃及其他住戶。不過,也有些人在擔心,但是他們自不能不聽尤揚的話。在君子國中,尤揚的名字本就具備權威,更受到君子
國子民的尊敬。
木樓之中竟仍沒有半點動靜,真的像是沒有生命存在。木樓四面都起了火,卻仍沒見有人自樓中逃出,這使得尤揚和衆劍士的手心都在冒汗。
事實上,樓上或許真如軒轅所說,不會超過兩個活人,或許是樓中的人早已死亡,或許是……柳洪和尤揚心中不停地猜測着,可是他們找不到任何理由證明一個活人面對着無情的大火而不退避,除非他們沒有行動能力,沒有生命,是真的想死抑或早就死了。
但至少,只要有人還活着,置身於如此大火之中,他們也會慘叫,也會在烈火的焚燒之下掙扎,可如今這木樓已經全部着火了,卻仍然無法令人感覺到樓中生機的存在。
尤揚和柳洪的目光禁不住又投向了軒轅,此刻他們希望這個似乎在說傻話的人再說出一段讓他們滿意的傻話。
軒轅的臉色比任何一刻都凝重,連尤揚也吃了一驚,他沒有發現軒轅的臉色是何時改變的,但軒轅的臉色着實改變了很多……
“怎麼了?”柳洪也發現了軒轅的變化,不由得問道。
“真奇怪。”軒轅自語地道,目光卻定定地盯着那燃燒的木樓。
“有什麼奇怪?”尤揚也問道。
“我感覺到了他,樓中只有一個活人,但他竟然無懼這大火的焚燒,一點動靜也沒有。”
“會不會是他動不了,抑或是個瘸子什麼的?”
柳洪聽軒轅一說,有些想當然地問道。
“不,我們絕不能小看這個人。也許,這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強的敵人。他不動只是因爲他不想動,如果他真的想走的話,大概此刻我們根本就擋不住他!”
軒轅驚疑地道。
“你怎會知道?”尤揚不解地問道。
“氣機,一個高手的氣機,他們擁有比常人強大十倍甚至百倍的生命磁場,那是一種看不見的東西,便像是精神和靈魂一樣,存在又可說是不存在的。而我正是感受到了他那存在於這每一寸空間的氣機,這是我往日從未有過的感覺。”
軒轅煞有其事地道。
尤揚似乎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
“你看這火,因爲火的存在,所以他周圍有一圈無火的虛空中也生出了熾熱之感,而人的生命便如這一堆燃燒的火焰,但他們的生機卻並不是以熱來表現的。
那是一個連我也無法解釋清楚的境界!”軒轅知道尤揚不明白自己所說的話,是以,他加以解釋,但他的目光依然注視着那燃起的木樓。
尤揚頓時明白了,柳洪也明白了,如果軒轅這般解釋他們還不明白的話,那真是蠢物。不過,聽到軒轅如此解釋,他們竟有些驚羨軒轅起來,羨慕軒轅的特異,軒轅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而自己卻無法感覺到,相比之下,自然是輸了一籌。對於比自己更厲害的人,人們總會多少懷着一些驚羨和嫉妒之情,尤揚和柳洪也不例外。只是那些劍士們深感自己沒有嫉妒的資格,所以他們心中只有驚羨和訝異,訝異軒轅竟能擁有如此異能。
當然,事實是否如軒轅所說,還存在一些爭議。
那是因爲說這裡沒有人能夠阻攔木樓之中的神秘人物,這不免使得尤揚和柳洪有些不服氣,雖然他們好讓不爭,但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能力比別人差。
烈火依舊,而且越來越旺,遠處站立的人也都感覺到了那種烈焰的熱力,或許今天的天氣本就極熱,在這樣一個太熱天裡又圍着一個大火堆,自然不是一件好事,而此刻提水的人紛紛回來。
“看,那是怎麼回事?”一名劍士驚呼道。
軒轅的臉色變得更爲凝重,柳洪發現軒轅的手已經搭在了他幾乎不怎麼用的刀的柄上。
這的確是個異數,對於軒轅來說,是一個異數,對於所有人來說,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尤揚也發現了軒轅手搭刀柄的動作,他從來沒有想到軒轅也會有緊張的時刻。
在他眼裡,軒轅總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可是這一刻,他竟發現軒轅與常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同樣有這樣或那樣的情緒。
尤揚其實心中也驚駭無比,他很理解軒轅的那種緊張,抑或,他根本就不瞭解軒轅的緊張,根本就無法感受軒轅此刻的情緒,因爲他根本就無法進入軒轅的那種精神層次,無法感覺到木樓之中那神秘高手的存在。
木樓燃起的烈焰竟似乎活了過來,一張一吸,猶如一隻巨大的火獸在呼吸着空氣,又像是在木樓之中存放着一個巨大的風箱,在風箱的一張一馳之中,那熊熊的烈焰便橫向在虛空之中狂舞。
“呼呼……”之聲不絕於耳,那火苗一時被吸進木樓之內,一時又被噴射而出,張馳之間竟達數丈的差距,這怎能讓人不驚?
那燃燒的木樓似乎在剎那之間活了過來,化成了張狂囂亂的異獸,只讓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尤揚的手心竟滲出了汗珠,冷冷的汗珠,或許是因爲空氣的熾熱,或許是由於心情的激動,抑或只是因爲別的某些事情。但他的手心滲出了汗珠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不僅僅是他的手心,連額角也不例外。
其實,也不僅僅是尤揚如此,柳洪也同樣如此,還有那些劍士,他們的目光全被這怪異的現象所迷惑,半天回不過神來,有些人提着水都忘了要潑灑出去。
“怎麼會這樣?”尤揚喃喃自語道。
“小心保護王子!”軒轅冷靜之極地提醒道,這一刻他仍保持着絕對的清醒,使得尤揚心神稍安了一些。
尤揚扭頭望了望額角滲出汗珠的柳洪,又望了望神色冷靜之極、目光始終盯着木樓的軒轅,只在這一點之間,他看出了差距,但他慶幸有這個差距。
“保護王子!”尤揚低喝聲中,那羣劍士纔回過神來,迅速組織起一道人牆,將柳洪與那燃起的木樓隔開。他們也隱隱地感覺到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了異變,在那烈焰的張狂之中,他們似乎敏感地嗅到了一種危險。
這一切全都來自那莫名其妙古怪的木樓,來自這場無名的大火……
空氣不僅僅是熱,更有些壓抑,像是暴風雨欲來一般,使得每個人的喘息都變得壓迫和急促,甚至有些沉重。由於火焰的伸縮使得火熱更烈,燃燒更旺,木樓燃燒得更快,飛濺的火星隱有附上附近房屋之勢。
木頭被燒得發出一陣陣“噼剝”之聲,但是除此之外,四周竟顯得異常的安靜,所有人都不出聲,只是靜靜地望着這一場燒得莫名其妙的怪火,竟有些迷茫。
尤揚的心神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可是他同樣感到茫然,不知道怎會這樣。事實上,這木樓起火本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而此刻木樓的火焰更是怪異莫名,他不由得將目光有些求助般地投向軒轅,或許只有軒轅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然,如果說這陣怪火是人爲的,而且說這個人還在已面目全非的木樓之中,那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可是又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呢?
事實或許有些荒謬,但這個世間荒謬的事情並不少,再多一件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