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與葉皇每人都準備了三筒箭,包括獵刀、獸夾、長鉤之類的必備之物,這一切都是配備極爲精良的獵人所擁有的東西,也是“青雲劍宗”爲軒轅特意準備的。
黃河之中飄流的感覺很刺激,軒轅和葉皇尚是第一次嘗試這種感覺,若非小木筏之上專門設了供扶手的短木柱,只怕他們也會被拋起來。筏子長兩丈,寬一丈五。
兩人之所以選擇小木筏,是因爲便於操控,輕巧靈便。筏身的造型極佳,雖不大,但對於葉皇和軒轅兩人來說,活動範圍也夠大的了。同時,小木筏更顯得刺激,由於體小質輕,經常給拋了起來,讓兩人大叫過癮,如果是大木筏的話,就不可能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對於這洶涌的河水,軒轅沒有半點畏怯,反而更有迴歸大自然之感,顯得無比輕鬆和愜意,揮舞着手中的竹篙,左揮右點,在一塊塊突出的礁石邊疾飄而過,兩岸的樹木飛速後滑,流水聲、鳥鳴聲、猿啼虎嘯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怪聲雜亂無章,卻又似乎有序可循,使得軒轅和葉皇心神大暢。兩人輪流操縱小木筏,以他們的武功和眼力,這是極爲輕易之事。
筏行四日,軒轅與葉皇皆是晝行夜歇,到了天黑之際,便將小木筏靠岸,在林間射獵爲食,白天在筏上則只吃一些乾糧,並非兩人晚上不想行路,而是不能行。河水雖然已經緩和了很多,河道寬闊且沒有對小木筏造成威脅的礁石,但軒轅並不只是爲了趕路,而是爲了找尋聖女諸人的下落。如果連夜趕路,只怕會錯過聖女諸人,那豈非得不償失?
這天,軒轅終於發現了聖女諸人在河邊所留下的記號,但這卻是兩山相夾的狹谷之間,這是一種僅有軒轅和葉皇才知道的記號,對於外人來說,似乎是一堆毫無意義的亂石,更不引人注目,若非有心,定會錯過。
是夜,軒轅和葉皇將空筏拉上岸,藏於灌木叢之間,便開始了尋找聖女的行動,而此地已經接近九黎之地,若再向東北方向飄流兩日,便可流入渤海之中。
※※※
山林空寂,軒轅和葉皇的心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順着聖女諸人留下的記號,終於找到了她們紮營之處。
不,不能說是紮營之處,只能說這裡有紮營的痕跡,卻並沒有任何東西留下,也許有,那便是一片零亂的打鬥痕跡。只要是稍有經驗的獵人都會看出,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極爲激烈的戰鬥,才使得枝折樹斷,連灌木叢都被斬斷一片。
軒轅和葉皇可以清晰地發現一些留於樹幹之上的掌印,掌印之清晰,似乎是刻上去的,這等功力,連軒轅和葉皇也爲之咋舌。當然,想在大樹幹上留下掌印,那很簡單,但若想留下掌印而不損掌緣的一些木屑,卻需要一種極爲陰柔且霸道的氣勁才行。
讓軒轅心驚的,是這棵樹的生機盡失,很明顯可以看出,這棵大樹之所以生機盡失,也全因這一掌。
這一掌究竟是誰擊出的呢?是誰有着如此可怕的功力、如此陰毒的掌法?而這裡是不是聖女等人曾經紮營的地方呢?那聖女又爲何會不在此地?難道是被這神秘的兇手擄走?
軒轅和葉皇舉着火把四處尋找了一遍,只發現了數具白森森的骨頭,顯然是屍體被虎狼之類的猛獸所食,這讓他們心中的陰影更濃,也更沉重,二人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幾具白骨屬於自己兄弟的,但是……
軒轅不敢多想,但他卻不得不想,因爲他幾乎可以肯定,聖女諸人再一次失蹤了。而這次的失蹤可能比上一次更爲殘酷,也更爲可怕,置身於林中,有種危機四伏之感。
冷風瑟瑟,軒轅只得找一個可以容身的洞穴暫住,雖然他們也帶了獸皮帳,卻並沒有宿於石洞之中安全,在這種原始而荒絕的林間,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猛獸存在,而軒轅和葉皇又的確需要休息,養足精神去面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白天在木筏之上東拋西蕩也的確極累,而此刻聖女又失去了蹤跡,那暗記也就此而斷,使得軒轅有太多的問題可想。
葉皇一直都保持沉默,事實上,他也找不到什麼話好說,如果一切都是事實,說話也無法解決問題,不過他相信軒轅會有所安排。
四更將盡,五更末至之時,軒轅突然被一陣憤怒的怪吼給驚醒,此刻他的疲憊盡去,精神極好,醒來之時篝火仍在燃燒,葉皇也早已醒來,顯然是被這一陣憤怒的怪吼吵醒的。
“是猿人的吼叫聲!”葉皇聽了聽道。
“還有一大羣野狼!”軒轅也道。
“嗯。”葉皇點了點頭,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它們這麼叫下去,我們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軒轅說話間迅速背起大弓和箭筒,提劍便向洞外行去。
洞外,篝火無法照到的地方顯得極黑,在白天,像這樣的大森林之中也不會很光亮,何況是在夜晚?
不過,黑暗並不能對軒轅造成多大的影響,他的眼睛就像是那些野獸一般,在夜晚仍能清楚地看清周圍的景物,這是連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的事情,但也沒有必要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吼叫之聲來自兩百米處的一個小谷之中。
葉皇說的並沒有錯,那是一隻受傷的猿人,而此刻已經遭遇數十頭野狼圍困,這才發出怒吼。
地上狼屍被活着的狼撕成了白骨,但這些吃了自己同伴屍體的野狼變得更爲兇猛。
戰場之上似乎極爲慘烈,猿人那如同小山似的巨大身軀已經鮮血淋漓,但卻無法突出野狼的包圍,雖然被其撕裂擊死了十多隻野狼,卻無濟於事。
軒轅心中暗驚,以這猿人的力量可以撕裂虎豹,但狼羣卻似是它們的剋星,這羣古老而兇殘的動物那種悍不畏死的鬥志的確是值得佩服的。
“是一隻落單的猿人!”葉皇望着那背靠着樹幹、高有丈餘的大猿淡淡地道。
軒轅當然知道,這種猿人也是屬於羣居的,只有極個別的是單獨行動,而這一隻看來就是單獨行動的,卻不小心遇上了狼羣。
受傷的猿人似乎也更爲兇悍,兩隻巨大的長臂,對攻來的羣狼的威脅極大,但在猿人撕裂狼軀之時,便立刻露出了空門,而這時定會有數只惡狼趁機攻至,緊咬猿人胸腹、大腿,然後就像螞蟻上樹一般,數十隻狼全都附在猿人那碩大如山的軀體上,如吸血螞蟥般爭先恐後地撕咬,等猿人再次揮動長臂來攻時,這羣野狼立即知趣地躍開,一攻一退,井然有序,但卻苦了猿人。
軒轅雖然不介意殺生,但看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面也禁不住毛骨悚然,立刻想到那幾堆白骨。
葉皇向軒轅望了一眼,他雖然沒有軒轅那樣的眼力,也將這血淋淋的場面看在眼裡,更感到軒轅心裡升起一股殺機。
“你要救這隻猿人?”葉皇奇問道。
“不,我要殺盡這羣野狼,也許那幾具白骨就是它們的傑作!”軒轅想到那幾堆白骨可能是葉七或花猛諸人的,心中禁不住升起一團狂熱的仇恨和殺機。
葉皇的眸子裡也閃過了一縷殺機,那是因爲他對軒轅的懷疑極爲贊同,但在他決定大開殺戒時,軒轅的箭已經射了出去。
軒轅的箭極快,也準確得無可挑剔,他的眼睛根本就不受黑夜的影響。
箭發連珠,“嗖嗖……”一連四箭,沒有一支箭偏離野狼的心臟。
對於山中獵獸,軒轅只是不想表現自己,在有僑族中,他一直藏而不露,但此刻卻根本沒有必要如此,是以,他放手射殺了。
“好箭法!”葉皇的讚賞聲剛落,便聽到了幾聲野狼的慘嚎傳了過來,那撲向猿人的幾隻狼全都一箭斃命,衝勢未竭的屍體被猿人的長臂掃出數丈。
“嗖嗖……”軒轅不說話,一邊大步向狼羣逼去,一邊拉弦射箭,葉皇在軒轅這種豪氣的激發之下,也長嘯一聲,勁箭離弦而出。
那羣野狼本來見猿人再也支持不了多久,攻勢也就更爲緊密,但突然又殺出兩個死神般的殺手,狼羣不由得陣勢微亂,立刻有二十多隻野狼調頭向軒轅撲來。
軒轅在射出第十一支勁箭時,狼羣便已撲面而來。
軒轅長笑一聲,將大弓向一根樹枝上一掛,拳腳猶如奔雷一般,這羣野狼根本就沒有任何近身的機會,被拳擊中的一定會腦漿迸濺,被腳踢中的,也會倒跌而出。
葉皇卻不像軒轅,一開始他便出劍,他的劍快得連兇狼想逃也逃不了。
狼血奇腥,但卻更激起了葉皇的殺機。
猿人突見來了救星,雖然並非同類,但也精神大振,怪吼連天,竟似與葉皇和軒轅的嘯聲相呼相應。
狼羣開始撤離,對於真正的危險,這羣山間的精靈極爲敏感,更知道如何趨吉避凶。因此,它們不得不放棄眼看就要到口的食物,倉皇而逃,更不與軒轅、葉皇相對。
軒轅兩人殺得興起,雖然狼血滿身,卻也不怕腥臭,當他們擊殺了跑在最後的一隻狼再轉身時,那猿人竟也跑得沒有了蹤影。
軒轅和葉皇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搖頭笑了笑,心中卻有一種解脫的輕鬆感,在血腥的刺激之下,那本來憂鬱的心情竟變得輕鬆活躍起來,這一陣殺戮其實是一種發泄的絕妙方式。
※※※
軒轅嗅了嗅衣衫之上那腥臭的味道,心中苦笑一聲,正要踏入山洞之時,葉皇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軒轅一怔,在葉皇停下腳步之時,便聽見“嗖嗖……”一陣弦響,勁箭自山洞之內暴射而出。
軒轅心中大駭,葉皇卻已以最快的速度拖着軒轅向一旁滾開。
軒轅出劍,出劍並非爲了擋箭,而是因爲在他所滾過的方向多出了幾條身影。
“叮叮叮叮……”軒轅出劍很及時,也準確無比地切斷了那自暗處攻來的六支長矛,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只怕此刻他與葉皇已經被長矛刺出了幾個血窟隆。
“砰……噗……”葉皇橫腿一掃,那幾名矛手全都立足不穩,仰面跌倒。
軒轅和葉皇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更沒有時間去分析這羣人是怎樣進入他們剛纔所住的山洞之中,並作好埋伏的,甚至連這羣人究竟屬於哪一路,與他們有何怨仇也不知道,一切的發生,都顯得有些稀裡糊塗的不明所以,但這些人想要殺他們,這是事實。
那一輪勁箭自軒轅和葉皇的頭頂掠過,若非葉皇反應得快,只怕難以逃脫厄運。在險之又險的情況下,軒轅和葉皇已挺身而起,他們沒有半刻停頓,在起身的剎那間,手中的劍拖起一道光弧,自下而上,毫無阻隔也毫不留情地各自切開了一人的小腹。
“哧……”一支不知自什麼角度刺出的長矛在軒轅一扭身之時,刺破了他的衣衫,自他的腋下穿過。
軒轅一聲低吼,手臂一緊,將這支長矛夾住,足下以無比快捷的速度踢出。
“砰……呀……”那矛手一聲狂嚎,在軒轅這憤怒的一腳之下,竟然腰折骨裂。
“去死吧!”軒轅再度暴吼,以腋下夾住長矛,手握矛柄,借腰肢猛扭之力,狂揮而出。
“裂……呀……”長矛那堅硬的木柄與另外一名橫向攻來之敵的腦袋一齊碎裂。
軒轅意猶未盡,將這碎裂的矛柄猛地貫出,同時一拉葉皇向剛纔殺狼的那片谷地跑去。
“呀……”矛柄猶如利箭一般,結結實實地洞穿了一人的胸膛。
葉皇也立刻與軒轅配合,以其快劍割下攻至近前幾人的腦袋,迅速向那谷地跑去,他們並不想久戰。
剛纔他們擡起頭來四顧之時,才知道敵人竟比想象中還要多,最讓他們感到心驚的是面前的刑月——那個陰魂不散的刑月,所以軒轅立刻就想跑。
軒轅豈有不明白之理?以他們兩人之力,欲與刑月七八十人硬撼,豈有勝算?惟一可做的事情便只有先避其鋒,再另謀對策。
“別讓他們跑了!”刑月似乎沒有想到葉皇和軒轅如此機警,自己的精心佈局竟仍然無法將軒轅和葉皇誘入包圍圈的中心,反而讓軒轅和葉皇連殺六七人,突圍而出,怎叫他不驚不怒?也更堅定了誅殺軒轅和葉皇的決心!
軒轅頭也不敢回,那些勁箭似乎全都是追着他的屁股射,若不是因爲林子太密,只怕他和葉皇兩人早成爲刺蝟了。
“有種的就來追吧,刑月老兒!”軒轅仍不忘向後喊了一句。
葉皇卻驚呼起來,因爲一張大網已從天而降,直向兩人罩來。
軒轅也一驚,黑暗中他清楚地看清了這張大網的形狀和拉網的四人,他們若想一下子脫出這張網的範圍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人一着急,腦子也會轉得更快,只聽軒轅低喝一聲:“托住我的腳!”
葉皇一愕,軒轅已經雙手舉劍沖天躍起,他立刻明白軒轅的意思,雙掌平出在軒轅的腳底用力一拍。
軒轅猶如一柄帶刺的彈丸一般直向網頂衝去,手中的劍幻成一道長弧。
“裂……”那張大網如何能夠承受得住含沙劍如此強大的衝擊力?竟然裂開了一道大口子,軒轅的身子借自身的衝力和葉皇一送之力,竟自這個裂口衝了出去。
“蹲……”葉皇在軒轅躍起之時,便已經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是以當軒轅揮劍之際,他也選準角度,軒轅自裂口衝出後,他也相繼而出,當那張大網尚未能完全罩落之時,兩人在虛空中出劍,斜掠而出。
“哚哚……”利劍並非刺向四個拉網的人,而是剌在一旁的樹幹之上。
軒轅和葉皇的身體全都懸於樹幹上,猶如靈猿一般借身子一蕩之力,翻至樹脊上,他們並不敢落足破網上,以防網眼纏住了足踝。
“哚哚哚……”一陣疾箭追射而至,全都釘在軒轅和葉皇剛纔落腳之處,也就是此刻軒轅與葉皇身子所在的另一面,險之又險。
軒轅和葉皇驚出了一身冷汗,雙腿在樹幹上一撐,倒射而出,又與刑月諸人拉開了一些距離。
軒轅再不敢開玩笑,全神貫注地審視着四周的環境,每一點細節都不敢漏掉,甚至連回頭放箭都不想,只是希望再跑遠一些,離開這個遍佈陷阱的地方。
當兩人擺脫刑月的追蹤時,已是五更之後,天空已經微顯魚肚白,這當然並不影響軒轅的視線。
“他孃的,這老兒可真快!”軒轅將身上那沾滿了人血和狼血的衣衫一脫,扔入一條小溪中,大罵道。
葉皇也吁了一口氣,脫下滿是血跡的衣服,卻沒有說話。
“我們快把衣服洗乾淨,否則這老兒定會跟着這股血腥味找到我們!”軒轅自己也跳到溪水之中,將沾血的衣服揉了起來。
“他怎麼會這麼快就跟上了我們呢?”葉皇心中充滿了疑惑地問道。
“誰知道……”說到這裡,軒轅突然一頓,接着道:“快,我們去上游的地方看看是否有他們的筏子,奶奶個兒子,我們的東西全被他們弄丟了,咱們也去將他們的筏子搗個稀巴爛!”
葉皇的眸子之中也升起一股狂野的鬥志,狠聲道:“不錯,要讓他們看看咱們的厲害!”
軒轅將溼衣服擰了一下便搭在身上,殺氣上涌地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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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漸亮,太陽仍未升起來,露水甚重,幸虧沒有結霜,但寒意甚濃。
黃河,浪滔依舊洶涌,浪滔拍岸之聲依然動人心魄。
刑月的大木筏共有十張之多,而且每一張長達四丈、寬約三丈,這些大木筏全都串在一起,便像是一個巨大的平臺。大木筏之上居然還有帳篷,也有巡邏之人,戒備極爲森嚴。
軒轅禁不住向葉皇苦笑了笑,低聲道:“他們可比咱們氣派多了,竟用了這麼多的大木筏,即使載兩百人也沒有問題。”
葉皇也有些無可奈何地道:“照我看,這些大木筏上至少還有四五十人之多,我們只怕討不到半點好處!”
軒轅點了點頭道:“這之中還有很多高手,咱們只好收心了。不過,既然來了,就要鬧上一鬧,也不在乎多殺這麼幾個人吧!”
葉皇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完全贊同軒轅的主意,殺一個少一個,殺兩個少一雙,自然是對自己有利了。
“如果給它放上一把大火就好了!”軒轅若有所思道。
“沒用的!”葉皇也笑了笑,迴應道。
軒轅不由得搖了搖頭,他豈有不知之理?這種大木筏雖然能燒,但絕不是一時間可以點燃的,即使以外物引燃它,也會很快撲滅,根本不可能在水中讓它們燃起來,是以軒轅剛纔所說的話,只不過是一句串騷之語,並不想真的用火攻。
“刑月!”葉皇的眼角處出現了一列人影,迅速向大木筏這邊移來,顯然是因找不到軒轅兩人才折返而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