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是在一場夢中,生命便像一個美麗的童話,顯得那麼不真實,那麼虛幻,甚至有些縹緲,命運的安排似乎是一場鬧劇,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身不由己之中被推上了高高的浪頭,然後又墜入浪谷。在生與死的循環往返之中,他有些迷失。
是的,軒轅自己都感覺到有些迷失。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發展究竟是爲了什麼?強大又是爲了什麼?生命的意義究竟在於何處?這是一個亙古以來都讓人頭大的問題,沒有誰能夠回答。
也許,活着只是爲了活着;也許,發展只是爲了發展;也許,強大也只是爲了強大。生命的存在是不需要理由的,生命的演變也不需要理由。或許,這只是自然規律所演化的真理——活着就是爲了活着。
他從來沒有如這一刻這般認真地去想這些問題,在很久以前,他很喜歡靜靜地思索,只是那個時候思索的問題與此刻所思索的問題稍有不同,而且此刻他對這些問題感觸更深刻一些。
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真理只有在武力的扶持之下才能建立起來,軒轅也感到了自己逐漸地強大起來,可是他卻更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責任,一種無法排除的壓力。
活着,他發現並不只是爲自己而活着,他之所以要堅強地活下去,只是因爲有許多人期盼他活着,如果這個世上沒有那些如同自己一般活着的人,而只剩自己一人的話,這個世界將多麼單調,將多麼枯燥和無奈,那樣活在孤獨和寂寞之中,還不如痛苦地死去。正因爲如此,軒轅似乎在剎那之間找到了生存的原因。
既然自己不是爲自己而活,那便得將有限的生命發揮到極致。只有爲別人而活的生命纔是多姿多彩的,因爲,在生命的旅程之中將不會再感到孤獨,不會再感到無依和盲目,這是生命的至理。
一個人若是爲自己而活,那麼這個人可以找到一萬個絕望的理由,往往這種人總會在痛苦之中生存,而一個人若是爲別人而活,他找不到絕望的理由,就算痛苦,也定是短暫的。因爲這個世上有太多的東西讓他去珍惜,有太多的事物等待他去發掘,有太多的歡樂等待他去享受,因爲他的生命是屬於大家的,只有聚衆人之力才能夠營造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也只有在豐富多彩的世界中生存,方能找到自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想着想着,軒轅的內心再一次變得寧靜,便像這水底的水一般寧靜,因爲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混亂思想的頭緒。當一個人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時,他就會有一種難得的舒坦之感,而軒轅此刻便是如此。
寧靜之中,軒轅的思緒猶如八爪魚一般延伸而出,他竟能夠清晰地捕捉到自身邊遊走魚兒的動態。一切都是那般生動,那般美好,他甚至可以捕捉到岸上劍士的呼吸聲,包括那腳步的移動聲,甚至連樹葉的搖動、小草的拂動都清晰地在靈臺之上反映出來,猶如一幅幅清晰的畫面,動感十足。方圓數十丈的風吹草動根本就無法逃過他的靈覺。
軒轅收斂思緒,冥視內心,以一種極其緩和的方式催動體內的功力,然後緩緩地引導着體內真氣的運行,他要尋找體內那股陰寒真氣的來源。
丹田,一直是軒轅不敢觸碰的禁區,他的功力儲存方式極爲特別,分佈在體內百脈,上聚於膻中,而丹田卻被龍丹氣勁所佔駐,一不小心,便會引出禍端,這一點軒轅是有很深的體會的。因爲此刻他仍無法驅駕龍丹的神力,也無法同化那單獨存於體內的生機。若是在到達君子國之前,他或許敢去觸發丹田的功力,但此刻丹田吸納了來自地心的熱力,又充盈着豐滿的生機和無窮的力量,一旦觸發,可能將引起難以收拾的災難。是以,軒轅儘量不去觸發丹田真氣。不過,他也知道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畢竟,丹田屬於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他永遠都不去觸碰的話,那龍丹的真氣對他來說又有什麼用?更是暴殄天物。如果不去化解這種危機,一旦在某一刻突然爆發出來,將更是無法控制。
此刻難得有這般靜謐的環境,軒轅並不想做一個畏首畏尾的人,是以,他小心翼翼地調聚功力,向丹田中試探。
轟……軒轅只覺得體內一陣翻江倒海的震盪,丹田之中的真氣傾涌而出,猶如一個巨大的泉眼,而軒轅的四肢百骸和七經八脈便成了泉水流瀉的通道。
軒轅只感到體內兩股真氣相斥,但在某些地方又似乎相融,之間的排斥並不是非常激烈,軒轅心中大喜,他知道是因爲自己的功力本身就是得自龍丹,其中也有一些得自地火聖蓮,而地火聖蓮所吸納的地心真熱與龍丹的氣勁本就極爲相似,唯一相排斥的可能只是地火聖蓮本身的極寒至陰之氣。
這當然是因爲地火聖蓮乃是薰華草之花,當然,地火聖蓮的至陰之氣與薰華草的至陰之氣並不是完全相同,因爲地火聖蓮的至陰之氣本身就接受了地火的至陽至剛之熱的改造,使得這至陰之氣變得極爲柔和,雖然不容易被相融,但卻可以像是潤滑劑一般作爲中和之效用。
軒轅感到胸腹間極爲難受,卻不是不能承受,這並不是一種痛苦,卻是一種煎熬。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堅持下去的話,那他永遠都不可能再在武學上跨進一步,永遠都無法驅駕龍丹。事實上,他更清楚,這股存在於膻中穴的陰柔之氣是他驅駕龍丹的唯一本錢,因爲他體內的真氣本是來自龍丹,如果他欲以本身薄弱的純陽真氣驅駕龍丹,其真氣只可能被龍丹所吸納,甚至受到龍丹生機的控制。那時候究竟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只怕軒轅自己也不知道。
事實上,龍丹始終有如一個生命體,在軒轅的體內獨成一體,擁有自己的生機和力量。軒轅在東山口之時也感受到了這股生機的頑強,它的頑強不僅表現在它不屈服,更表現在它強大的包容力。它可以對大自然的生機進行吸納,對外在的力量進行吞併,甚至想吞併軒轅的生機,吞併軒轅加於它身上的力量。可以說,龍丹是一個強大的敵人,一個強大的對手,它的威脅只是對人心靈的威脅,對人心志和靈魂的威脅。因爲,它蘊含着野獸的血液和瘋狂。
而此刻,地火聖蓮的至陰之氣是龍丹所不能融化和吸納的,因此,若想完全驅駕這股頑強的生機,就必須以地火聖蓮的至陰至柔的真氣去引導那至剛至陽的真氣。
朝陽的光彩映在河面上,只讓所有的人都愣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河面之上聳起一根粗大的水柱,在水柱的周圍卻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水柱高出河面近兩丈,其粗幾有五人合抱之巨,而那巨大的漩渦幾乎佔了整個河面的一半。
漩渦以巨大的水柱爲中心,不停地旋動,包括那根水柱在內,也是一突一突地旋轉,朝陽射在漩渦之上,光彩由漩渦反射到水柱上,那根水柱竟透出五彩的色澤,讓人無法不爲之驚歎。
跂燕心中有些激動,注視着河心的奇景,卻不知是喜是憂。
“怎麼會這樣?”百合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定是聖王在水中!”丁香猜測道。
“大概也只有聖王纔有這個能耐!”柳莊想了想道。
劍奴和思過不語,只是緊緊地盯着那旋轉的水柱,緊緊盯着那巨大的漩渦,他們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又似乎是在仔細察看着什麼。
“聖王入水幾有三個時辰了,一直都未曾露出水面,會不會……”
“別瞎說,聖王功力絕世,怎會有事?”一名劍士打斷昨夜在河邊放哨的那劍士的話道。
“跂姑娘,你在幹什麼?”柳莊不經意間扭頭之時,竟發現跂燕在手舞足蹈。
“不要打擾她!”劍奴低叱,目光也移向了跂燕,但他更陷入了深思之中。
思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跂燕那手舞足蹈的樣子,臉色陰晴不定。
跂燕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和話語,竟顧自獨舞,但也不時停下來,似是在思索,而她的目光卻總不離那水柱和巨大的漩渦。
劍奴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水柱,注視着水柱變幻不定的五彩之芒,掌指間也在比畫着什麼,似乎他自這漩渦和水柱之間領悟到了一些極爲重要的東西。
柳莊更驚,他似乎沒有想到連劍奴也發起呆來。
“我好像看到了人影!”百合也似有所悟地道。
“我也是!”丁香凝神而看,竟發現那水柱之中似乎有一個個人影在晃動、在飛躍、在舞蹈,而這舞蹈正如跂燕的舞姿,但又有些不同。
思過神情變得激動,他定定地注視着那旋舞的巨大水柱,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
這巨大的漩渦,這巨大的水柱,似乎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魔力,它不僅有讓人心顫的力量,更似散發着無窮無盡的生機,感染着每一個人的內心,使人有一種欲頂禮膜拜的衝動。
柳莊專注地注視着跂燕,因爲跂燕的確美麗絕倫,與百合和丁香二女幾乎難相上下。此刻跂燕舞蹈着,身姿更是曼妙無比,優雅脫俗至極,猶如九天神女下凡,每一個手勢每一個步伐都似乎扣人心絃,包含着至理。這讓柳莊感到驚訝,感到不可思議。不僅僅如此,跂燕的舞步竟是那般輕靈,似乎不驚起半點塵土,甚至連她腳下的小草都不曾踏壞……這的確讓他感到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