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一點猶豫都沒有，絲毫不拖泥帶水。
賣個隊友而已。
算什麼大事？
常規操作！
‘唉……’
伏羲心底感嘆着，‘這神上了年紀，難免力不從心啊……’
‘要是當年。’
‘共工這種兩頭通吃、出賣本座在先的傢伙……’
‘我都是直接祭天了事。’
‘哪像現在？’
‘還得拐彎抹角的，來一手借刀殺人……’
羲皇感慨着，憂傷着。
好漢不提當年勇。
曾經整個洪荒宇宙的最高管錢大佬，只有他收買別人的份，再配合一柄“道理”神斧，因此深受諸神愛戴……可惜在今天，只因他的“好”妹妹比之有錢太多，就有膽大包天之輩，前腳剛跟他談好一樁生意，後腳就把內容添油加醋的修改一番，透露出去，引入競爭者，玩平衡心術。
‘記下了……記下了……’
‘遲早有一天，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伏羲心中有念頭萬千，琢磨着共工的一千零一種“意外”死法。
同時，他嘴上也沒聽停過。
——女媧既然來詢問“庖羲將興”的幕後交易？
那作爲一個“好”兄長，自然要詳細道來，滿足胞妹的好奇心啦！
“我是清白的……你沒看這麼多年來，你哥我什麼動靜都沒有？”伏羲拍着胸膛，“哪怕是有小號在人族裡面，但是你可見我在裡面上躥下跳，爭權奪利嗎？”
“沒有嘛！”
“一直很老實。”
“能在申時下班，就絕對不幹到酉時，假借勤奮之名拉幫結派。”
伏羲信誓旦旦，“我跟你講……我若有小號，那是斷然不會結黨營私，以爭奪人族共主之位……除非是很多同僚擡愛，又或者是有人青睞，纔會勉爲其難的上位。”
“那爲什麼會有眼下這一檔子的事？”女媧狐疑。
“都跟你說了……是共工啊！”伏羲故作深沉的慨嘆，“妹妹，你怕是還不知道吧？”
“共工這看上去濃眉大眼的傢伙，揹着你在搞小動作！”
“他居心叵測，要對你進行偷家，想在人族中留下最可怕的後門……有朝一日發作，你的私房錢、小金庫，就全沒啦！”
“他敢！”女媧柳眉倒豎，殺氣騰騰——似乎如私房錢、小金庫什麼的，是這位女神的逆鱗。
一旦提到這個方面。
表示要將她的家當給揚了，令之不得不吃土度日……瞬間而已，那戰鬥力就開始飆升了。
也不知道是有過怎樣悽慘往事，讓這位全洪荒最頂尖的女性大神如此執着。
“共工做什麼了？”女媧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滲人無比，“能在人族中留下後門？”
“他跟我說，”伏羲很滿意女媧的這個姿態，像是準備獵殺撲擊的小老虎一樣，“爲了人龍兩族友誼長久，爲了表示對龍族這洪荒萬千種族中水族大家長的盟友的重視程度，爲了幫助人族更好統合管理圖騰同盟……”
“所以，建議我在體系和制度上與龍族保持同樣步調節奏，並且在各官長的名稱上以‘龍’爲紀……”
伏羲的節操，還是有些保證的。
在講述共工意圖時，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當初共工勸說他的內容照搬。
不過……
哪怕這些內容中，沒有明着說要對人族如何如何。
但是！
以女媧打理巫族打理的井井有條本事，如何會推衍不出其所能延伸的各種後果？
等龍族的思想、體系，深深鐫刻到了人族中……一旦發難，真有可能出現如伏羲所說的“偷家”！
想到這，女媧就有些牙癢癢。
“豈有此理！”
她不自覺的用力一拍手。
“啪！”
先是一聲悶響。
“嘶！”
而後是有人倒抽冷氣。
伏羲雙目圓瞪，表情微微扭曲，側頭看着右肩上的那隻芊芊玉手，眼眶都溼潤了。
太太太……太痛了！
女媧情緒一激動。
下手就沒輕沒重。
然而，她之前還在給伏羲揉肩捶背呢！
這一巴掌下去。
伏羲感覺，自己的肩胛骨搞不好都裂了。
他看向女媧，雙眼有飽含熱淚的衝動——
‘淑女！’
‘要淑女！’
‘我這麼多年的用心調教培養，怎麼就死活沒有點長進呢？’
‘我如果稍微弱些。’
‘這一巴掌，是要我變成血肉漿糊的節奏嗎？’
‘然後，你再假惺惺的哭着，眼中帶淚、嘴角上揚，施展造化神通把我給拼回去，刷技能熟練度？’
念及此處，伏羲便不由得慶幸起來。
‘幸好。’
‘幸好這麼多年，我一直都能壓制她……不然？’
‘我豈能安安穩穩的活到今天，並且一直作威作福？’
‘只是……現在似乎要失控了？’
‘不行！’
‘絕對不行！’
他瞬間鬥志拉滿。
‘這家裡能作主的，只可以是我！’
……
伏羲高速轉動着腦筋，爲了往後的穩定生活而努力。
女媧卻不同。
她現在暴脾氣蹭蹭的就上來，明媚的大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條縫，有一線寒光凜冽，是滔天的殺機在瀰漫。
“有趣！”
“真的是太有趣了！”
她自語着，冷笑不止，“我還在琢磨着偷家呢，去爆掉妖族那邊。”
“輪迴神教切底層，大司命抽中層，要把妖族的中堅力量給一點點演變過來，變成我的形狀。”
“可沒想到。”
“對面的家還沒偷到。”
“就有人依葫蘆畫瓢，來偷我的家？！”
“龍族如此施爲，從根子上扎入人族體系和制度，發酵演變近在眼前……”
“共工那廝，當吾刀不利乎？”
“當龍族的數量繁多，我就殺不完嗎？”
“信不信本座被逼急了，以多年來練就的廚道大宗師水平，輔以造化大道，細細剖析龍族身體構造，寫下一本震古爍今的《屠龍大術》，讓龍族在食材的道路上一往無前？！”
女媧咬着牙道。
有沒有庖丁解牛，這不好說。
但女媧非常確信。
她若願意。
苦心琢磨一陣子，就能締造出“庖媧解龍”的傳說。
只要一刀下去。
一條真龍，便會骨肉完美分離，成爲最頂級的食材。
“息怒……息怒。”
伏羲一邊小心翼翼的把媧皇拍在他右肩上的手給移開，一邊嘴上還在勸說着，“小不忍則亂大謀啊……我的妹妹。”
“龍族是有偷家的嫌疑沒錯。”
“但隊友嘛……都這樣。”
“親兄妹，還明算賬呢。”
“人家爲未來分道揚鑣、爭奪勝利果實的時候，預先埋伏下手段……只要眼下沒有跳反，終歸是不合適翻臉的。”
“你不能要求隊友像自己的心腹一樣忠誠……人家也是拖家帶口，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目標，不是你的應聲蟲。”
“人心難控啊！”
“甚至有的時候，連心腹都未必靠譜……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忠誠，只是因爲背叛的價碼不夠。”
“從這方面來說，手下也不靠譜。”
“除非……是像我這樣，是你的至親兄長，纔會無條件的包容你、幫助你、愛護你……”伏羲說着說着就跑題了，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那話離譜到，哪怕是對共工很不善、下一刻可能就提刀衝回去將之大卸八塊，扔進火鍋……不對，是乾坤鼎中烹飪熬煮的女媧，都被逗樂了。
“這話，兄長你還是少說。”女媧翻了個白眼，“不然，我怕笑死在這裡。”
“咳咳咳……”伏羲厚着臉皮，當做無事發生一般，轉移話題，“我就是想告訴你……”
“共工這件事情呢，你無需太過生氣。”
“這個世界上，就准許你爲了盤古的目標努力，想盡辦法，不惜代價，別人卻什麼出格的手段都不能使，做了隊友就只能老老實實給打工？”
“沒有這樣的道理。”
伏羲搖搖頭，“但凡是缺少這種心理建設，盲目自信本身人格魅力的……最終都是會被教做人的。”
他語重心長的教誨，“對於這情況，你心底要有數，不要無謂的憤怒——那是沒用的。”
“矛盾一直在變化。”
“隨着階段的不同，你要能及時的調整……最好最好，要有預見性的判定。”
“這個時期，誰是主要的？誰是次要的？”
“到了下一個時期，局勢變化，誰又會成爲首要的打擊目標？”
“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
“今朝是並肩作戰的友人。”
“他日成爲刀兵相向的對手……這完全有可能。”
“你要知曉這個道理，並且理智的接受。”
伏羲拉着女媧的手，把她拽着坐到了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順帶着給倒上一杯清茶，讓其消消火氣。
“難道，共工這事就這樣算了？”女媧捧着茶杯，腮幫子鼓鼓的，表示她很生氣。
非常生氣！
“共工此神，雖然心懷不軌……但是麼，他說的一些話也的確有道理。”伏羲笑笑，“現階段來說，龍族的滲透，對人族還是有相當大的正面作用的。”
“妹妹，你看開點。”
“龍族想玩演變……讓他玩又如何？”
“眼下階段，你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天庭那邊……是要匯聚一切力量，首先打倒的目標。”
“本來巫族對比妖族，力量上就吃虧……這個時候，你要是玩一手‘攘外必先安內’？”
“那事後蓋棺定論，你是要被釘在失敗的恥辱柱上，笑話上很久的。”
“不能掌控局勢，又或者作妖的隊友太菜……就別想着先安內。”
“那隻會導致同室操戈，兩邊一起潰敗，全都沒的玩。”
“先一起做大。”
“再分高低上下。”
“難道不香嗎？”
伏羲悠悠道，“人族和龍族，也是這般。”
“龍族覬覦最後的勝利果實？”
“那給他機會又如何呢？”
“機會再大，那也得人族能贏才行啊！”
“爲了這個目標。”
“入手了人族股份、有希望奪權成爲大股東的龍族，一定會拼了老命的去衝鋒陷陣的。”
“要是之前？”
“龍族只是個打工仔，憑啥給你人族打生打死？”
“日夜加班，全年無休，就爲了你女媧他日作威作福？”
“妹妹啊……好事你不能全佔了。”
“長的美，就不要再想的美了。”
伏羲諄諄教誨。
女媧若有所思。
半晌後。
女媧突然道，“那照你這麼說，龍族的事情，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用去管了。”
“那倒也不是。”伏羲搖頭，“爲了共同的目標，一些事情可以忍讓。”
“但是呢，絕不可以失去了底線。”
“你需要在一些行爲上做出表態，佈置一些可以反制的措施，告訴龍族這合作伙伴——我知道你們在圖謀什麼，卻也不會無止境縱容。”
“越過了哪條線，我們就是敵人。”
“對於敵人，還是叛徒型敵人，必然不吝一切力量打擊。”
第一槍，我不會開。
但如果你開了第一槍。
我會讓你開不了第二槍。
伏羲傳遞給女媧這個意思。
“是這樣啊……”女媧眼神靈動，顯然想到了許多。
“不對……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少女目光一凝，虎視眈眈起來，“共工玩龍師名官，我現在是知道了。”
“但……庖羲將興呢？”
“我的好哥哥，你想幹什麼？”女媧比劃了一下小拳頭，“老實交代！”
“是不是也跟共工那傢伙一樣，在籌劃什麼，等待未來作妖？！”
女媧兇巴巴的瞪視着。
伏羲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陡然間用手按住自己心臟部位，一臉痛苦傷感的樣子。
“這究竟是怎麼了？”
“我的妹妹，竟然抱着這樣惡意揣測的想法……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少廢話！”女媧哼哼唧唧的，“曾經你讓我徹夜學習和加班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是不是傷害到了我幼小的心靈？”
“快點！坦白交代！”
伏羲沉默了，眼神遊移飄忽起來。
氣氛一時凝滯。
直到過去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
“我指着我自己的良心發誓……”
“這一回，我是在幫你……”
“你還不明白嗎？”
伏羲用無比真誠的眼神，看着女媧。
“庖羲……庖羲！”
“羲，就是我。”
“庖呢？”
“又代表了什麼？”
不等女媧回答，他便揭曉了答案。
“庖者，廚也！”
“你平日裡，相當喜歡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