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殿，葉玄獨自一人坐在大殿中，在大殿正中，一副畫面正在呈現着凌霄殿前的戰況。
在畫面中，昊天神出鬼沒，猴子空有一身法力，但卻碰不到昊天一片衣角，反倒是昊天利用星辰之力凝成的飛劍傷了猴子數次。
不過，雖然畫面中猴子暫時處於了下風，但是葉玄眼中卻絲毫沒有擔心的神色。
作爲他準備用來終結這一場伐天之戰的最終手段，這隻猴子的力量，又怎麼會僅限於此呢？
不過，很快，葉玄的注意力便從畫面中轉移開來。
這一場戰鬥，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
從畫面處收回目光，葉玄看向了大殿中的一個角落：“什麼時候，你居然有膽子來天庭了？”
隨着葉玄的話音響起，那原本空無一人的角落泛起一絲黑色的波瀾，隨後，一名黑袍男子便出現在了東華殿中。
隨意的在大殿中找了把椅子坐下，那黑袍男子道：“最近發生的事情這麼多，那東西可沒時間天天到處搜尋本尊的氣息。不過，這一次本尊都沒有故意暴露蹤跡，居然就被你察覺到了，看來，你現在的修爲，距離那一步也不遠了。”
葉玄輕輕一笑，只是淡淡道：“可是，就算是現在跨出那一步，也沒什麼實際上的作用。不過，羅睺，最近好不容易那東西不再每天盯着你，你不趁這個時間算計算計，反而在這個時候跑來找本帝，莫非是有什麼事情？”
聞言，羅睺神色不禁鄭重了許多：“本尊也就不和你繞彎子了。清玄子，你最近的動作本尊看在眼中，本尊也明白你的想法。所以，本尊這一次來只是想問你，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你安排的發展下去，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你有多少勝算？”
聽到羅睺這麼說，葉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果然是爲此而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葉玄淡淡道：“說多了你也不會信，如果能在千年之內讓無量量劫來臨，本帝有三成把握。”
“才三成？”
羅睺皺了皺眉：“是不是有些太少了？既然只有三成把握，你又何必一心催動無量量劫的到來？多留一些時間再做一些準備豈不是更好？”
輕輕搖了搖頭，葉玄道：“羅睺，我們在準備後手的時候，天道也不會閒着。而且，本帝不清楚我們的手段天道到底知道多少，但是本帝知道，天道的手段我們卻是一無所知。這一點，你應該比本帝清楚。所以，縱然只有三成把握，本帝也在不斷地推動着天地大劫的到來，因爲本帝有一種直覺，如果繼續拖下去，可能到時候我們連三成把握都沒有。只是，雖然本帝已經在盡力推動天地大劫的到來，但是，開天算一劫，兇獸算一劫，龍漢算一劫，巫妖算一劫，封神算一劫，三皇五帝算一劫，西遊算一劫，本帝一手推動的伐天也算一劫，縱然如此，也只有八次大劫，卻還差一次，方能迎來無量量劫。”
聽到葉玄這麼說，羅睺遲疑了片刻，方纔道：“你真的覺得現在就想辦法讓無量量劫到來纔是最好的選擇？”
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葉玄道：“本帝有預感，如果拖下去，天道，只會變得更加難纏。”
看着葉玄堅定地神色，良久，羅睺眼中兇光一閃，道：“既然如此，那本尊就陪你賭一次。這第九次天地大劫，就由本尊來籌劃吧。既然你已經將西遊和伐天放在了一起，形成了雙重天地大劫，那本尊也不介意在這兩個大劫的基礎上，再來一劫。”
聞言，葉玄眼中神光一閃：“劫從何來？”
羅睺冷哼一聲：“佛門。誰讓佛門是這一量劫的主角呢？”
聽到羅睺這麼說，葉玄眼中閃過一抹思索之色：“所以說，封神大劫中出現的那名佛門準聖，是你的化身？”
聞言，羅睺毫不介意的笑了笑：“被你看出來了？”
葉玄輕輕一笑：“雖然你用秘法遮掩了氣息，但是本帝曾在幽冥血海見過你那化身，當時本帝看到你那化身的吞噬神通時其實就有所猜測，只是尚未確定。此時再結合你方纔那番話，猜出來卻是輕而易舉了。”
羅睺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只是，不知這佛門佛主易位，是否足以形成一劫呢？”
葉玄皺了皺眉頭：“形成一劫不難，只是，那兩位會讓你亂來嗎？”
羅睺輕輕一笑：“他們爲何要阻止？本尊又不是要毀了佛門。無論怎麼爭，反正最後擴大的還是佛門的影響力。所以，只要對佛門有利，當初他們可以把佛門交給那釋迦牟尼，現在本尊那化身奪這佛主之位，他們自然也不會阻止。”
點了點頭，葉玄道：“這倒也是。這種做法倒是非常符合那兩位的性格，畢竟，只從振興西方這一點來看，那兩位的所作所爲，的確是值得敬佩。不過，既然你打算從佛門着手，那麼本帝也該去見見一個小傢伙了。既然要三劫並起，如果能聯合另外一個大劫的主角的話，此事想必會容易許多。更何況，如果能說服那個小傢伙的話，你要做的事情阻力也會小很多。畢竟，那個小傢伙在佛門中的影響力可不低。”
羅睺點了點頭，道：“這些事情本尊就不管了。什麼時候動手，和本尊打個招呼就行了。釋迦牟尼，如來佛祖？哼，很快這佛門之主，就要改名換姓了。”
輕輕一笑，葉玄道：“那你可想好了尊號？”
羅睺想了想，突然笑道：“無天佛祖如何？”
“無天？”葉玄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好名字。”
............
西牛賀洲，玄奘一行人依舊在西行。
只是，和一開始的信心滿滿不同，此時的玄奘，已經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對還是錯。縱然之前輪迴九世，玄奘也從未像今日這般迷茫過。他第一次感覺到，在一個個血淋淋的事實面前，他所謂的普渡是那麼的無力。
陳員外，白骨精，獅子精，黃風怪，還有其他許許多多死在玄奘面前的妖怪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出現。
雖然玄奘明白這是佛門中的一些人，甚至是自己那位師尊設下的局，但是他不得不思考的是，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呢？
越是細想，玄奘越是沉默。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怎麼，對自己沒信心了？”
一個顯得很隨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玄奘一愣，擡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前出現了一名穿着青衫的年輕男子。
玄奘轉頭看去，小白龍變化而成的白馬依舊在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豬剛鬣就倚在白馬邊休息，彷彿沒有看到玄奘身前的人一般，只有猴子彷彿看到了什麼一般往這邊瞧了一眼，但是很快也轉開了頭。
見狀，那年輕的男子輕笑道：“別看了，小和尚，他們看不到我。”
玄奘微微一愣。
且不說小白龍和豬剛鬣，猴子的恐怖修爲他是清楚地，眼前這個人居然能瞞過猴子的感知？
眼中閃過一抹慎重，玄奘站了起來，行了個佛禮，道：“不知施主是？”
那年輕人輕輕一笑：“怎麼，小和尚，不記得本帝了嗎？盂蘭盆會上，我們可是見過。”
聽到年輕人這麼說，以及年輕人的自稱，玄奘腦海中靈光一閃，一段久遠的記憶出現在腦海中。
盂蘭盆會。
當初，他奉師傅之命去迎接洪荒的大神通者，其中，最有分量的一行人，莫過於鎮元大仙一行人。
鎮元大仙當時對他說了一句悟性極高，他只是自謙了一句，就是在那個時候，鎮元大仙身邊一名溫文爾雅的年輕人說了一句話。
“這“悟性極高”四個字，佛門之中，你若是擔當不起，那就沒有人能擔當的起了。”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個鎮元大仙身邊的年輕人，便是三界大名鼎鼎的三清首徒，清玄子，亦是天庭五方天帝之首的東華帝君。
回過神來，玄奘又微微行了一禮：“小僧見過帝君。”
“無需多禮。”
葉玄隨意的揮了揮手，道：“坐下說話。”
說着，葉玄就這麼隨意的坐在了玄奘之前正在打坐的溪畔。
看到葉玄這幅隨和的樣子，玄奘猶豫了一下，也在葉玄身邊坐了下去。
他倒是看出來了，這位帝君，並不是一個特別看重規矩的人。
看到玄奘也坐了下來，葉玄道：“怎麼，本帝方纔看你面色低沉，可是有心事？”
沒想到葉玄會問及他的事情，玄奘猶豫了一下，也就嘆道：“小僧的事情帝君應該也有所耳聞。小僧當初年輕氣盛，認爲自己的道一定是對的，爲此還和師尊立下了十世之約，可是，如今一路走來，小僧方纔發現，當初小僧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或者說幼稚了。人世間百態，有時候，卻不是一個“度”字能容得下的。”
聽到玄奘這麼說，葉玄輕輕一笑：“怎麼，沒信心了？”
玄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自己選擇的道路，小僧是一定會走下去的。只是，小僧現在，難免會感覺有些無力。”
“那你覺得，你錯了嗎？”
玄奘苦笑一聲：“對，錯？當初小僧和師尊的賭約帝君應該清楚，勝便是對的，負便是錯的。對還是錯，小僧說的不算。”
“這個本帝知道。”葉玄點了點頭：“只是，本帝想知道的是，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對的嗎？”
玄奘沉默了。
良久，他的聲音方纔略帶着一絲悵惘再次響起：“其實，小僧最近一直在想，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誠然，這一路發生的事情，小僧並不知道該如何評判，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普渡。但是，縱然這些事情證明了小僧的道是錯的，但是，爲了證明小僧是錯的而製造出了這一出出戲，他們又是對的嗎？至少，這種道，小僧無法苟同。所以，雖然小僧明白，這個賭小僧十有八九已經輸了，但是，小僧依舊會繼續走下去。小僧不認可他們的道，即使，那也是師尊的道。”
點了點頭，葉玄道：“可是，如果按照賭約，你輸了的話......”
玄奘笑了：“可是，帝君，死人是不需要履行諾言的，不是嗎？若是輸了，西行結束之日，便是小僧坐化之時。”
看着玄奘臉上燦爛的笑容，葉玄搖了搖頭：“沒想到和尚也會食言。”
聞言，玄奘笑着搖了搖頭：“帝君這話小僧可不能苟同，小僧只是無法踐行賭約，而不是不去踐行賭約，這兩者本質上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葉玄笑了：“好一個狡辯的小和尚。不過，小和尚，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玄奘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沉默良久，玄奘搖了搖頭：“小僧不知。”
是的，他不明白。
佛門的宗旨不就是普度衆生嗎？那麼，他要普度衆生，又有什麼錯？
縱然爲此可能要走向天道的對立面，但是那又怎樣？不以普度衆生爲己任的佛門，還是佛門嗎？
只是，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但是此番西行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卻無一不在告訴他，他是錯的。
他所謂的普渡，其實什麼都不是。
這一路上，他度不了任何人，更不用說普度衆生。
看着玄奘迷茫的目光，葉玄站了起來。
“小和尚。你看天上。”
玄奘應聲擡起了頭。
大概是因爲人族和天庭因爲猴子暫時休戰的緣故，頭頂上是久違的星空。
“小和尚，你看那天上的星辰，你覺得，哪一顆星辰的星光是最純正的呢？”
玄奘愣住了。
純正？
如果葉玄問的是濃郁，明亮，甚至是星辰的大小，他都可以回答，但是，純正？
那不都是純正的星辰之力嗎？
他不明白葉玄爲什麼會這麼問。
看着玄奘疑惑的神情，葉玄淡淡一笑：“看來，星辰千萬，你並不能說出哪一顆星辰的星光最純正，自然也說不出哪一顆星辰的星光最不純正。”
看着葉玄意味深長的笑容，玄奘似乎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