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我們還是走了大半個嚴塢堡繞到了這裡。
“你也知道自己會惹事?”他語氣中沒帶刺,看來心情還不錯,“往後除非我罰你否則不準不吃飯。”
“……哦。”
“要是你真不願意出去就讓趙嬤嬤給你送房裡來,總之不準餓着。”
我拿起筷子先扒了口飯,“大半夜的你就是來給我送飯的?”
他撥弄着燭焰回了一個陰惻惻的笑,“我睡不着。”
還好一口飯沒噴出來,敢情他是來打發時間的。話說我幹嘛那麼期待他是不是特地來給我送飯?奇怪了,我最近又沒吃什麼奇奇怪怪的藥。
我白了他一眼,夾了一塊雞肉。想不到嚴塢堡的伙食那麼好,幾個菜比無月宮的廚子燒得還好,山珍海味我吃過的只會多不會少,但少有人能把簡單的菜色做出這麼好味兒的。
“嚴塢堡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廚子了?”
“好吃?”
南宮令最近也有個毛病,就是喜歡看人吃東西然後替人擦嘴。
“比容家的孫小廚做的還好,真是不容易。”
他趴在桌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在燭光下晶亮晶亮的。
“能得容四小姐的誇獎也算那廚子的榮幸了。”
差一點,我那兩個“是啊”就脫口而出了。
“我飽了,回去睡了。”
“剛吃飽就睡,你是豬啊?”白玉般的指絞住了我的衣服。
你要是不在我是想在房裡散上幾圈步再去睡的,可你在這裡橫着我能不躲嘛。
“那天君觀和你說了什麼?”
“我要是在無月宮呆不下去了,他說他願意收留我。”
“你怎麼回答的?”
“君觀的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仇必報的人他會這麼好心?就是你信我也不敢信,說了那麼多不就是爲了讓我上他的套嗎,我纔沒那麼蠢。”沒瞧見他看我那眼神有多毒嗎?簡直都快要把我吃了似的。
“那你就是拒絕了?”
我點頭。纔不要告訴他我既沒拒絕也沒同意,好歹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管君觀是出於何種目的,只要不是南宮令總會有辦法脫身的。
“容蓮,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瞭解你,所以千萬不要騙我。”
他把下巴擱在手臂上側過頭,半邊的側臉上綴着一朵半開的笑顏,看得我心頭一顫。
“……過兩天就是武林大會了,你要做好準備。”
“什、什麼準備……”自己咬到舌頭,可打死我也不會承認就因爲他一個笑,我居然會心虛。
“有些人,不,有很多人可能,不,是肯定會激你上場,你打算怎麼辦?”
“堵他們的嘴。”我又學了個乖,實話實說。
“倒是你的作風……那好,你就上去玩玩吧。”
可是大哥,你忘了我沒了內力這件事吧?“被打死怎麼辦?”
“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你。”他撐起身子,撫了撫被壓皺的絲緞,“從明天開始我每晚都來輸一點內力給你,到武林大會那天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要我求你的嗎?”
他只是笑,然後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臉,手上的力道不重,所以光滑柔軟的觸感輕柔的彷彿棉絮一般,細緻且舒服。
“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俗話說,辮子養長了再抓,豬要養肥了再殺……我可以慢慢的等。”
第 21 章
這天嶽玲荷心血來潮要去西醍湖划船,於是正午太陽當頭我就在畫舫上煮着一壺毛峰,此刻又值炎夏,要說有多熱就有多熱。我掀開簾子把手當扇子使,一眼看過去湖上三三兩兩的船說不多但也不少。
“蓮姐姐,你看靠山的那隻船是不是封家的?”
我看過去,那一船很扎眼,原因無他,就是太過豪華。擎天圓柱,鏤花欄杆,氣鼓門窗,將船體裝扮得是豪華氣派,頂層還平立三座雙層望亭,飛檐翹角上掛着一個用琉璃打造的“封”字,陽光透着琉璃照射出來的七彩流光很是富貴漂亮。
“而且還是封家二少爺的。”
“真的?姐姐怎麼知道?”
“封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她二兒子,封莫如又喜這書畫,你說讓他一個堂堂世家之子老出入青樓紅院去畫美人圖,偶爾也就算了,但時間長了總有閒話,所以封老夫人就特地爲封莫如打造了一船豪華無比的畫舫。之後這美人都是上船來給他畫,還增添了不少意境雅緻,入了他畫的美人還身價倍增呢。”
“那他現在可是在作畫?”
“你看見畫舫外的一層珠簾沒?簾子收起來的時候就表示他不在作畫,當簾子放下來的時候就表明他在作畫,此刻不能打擾,不然他可是要打你的。”
嶽玲荷的小臉黯了黯,“可是我想看他作畫……”
我掃了一眼船上的人臉色也黯了黯,“可這裡沒人打得過封二少爺啊。”
“沒關係,有蓮姐姐在不就都成了!”
“……什麼意思?”
“少遊我要上封二少的船!”
她轉身就去找少遊了,都不給我時間抓住她。
跑得倒挺快,我嘆口氣只能眼睜睜看着封莫如的船越靠越近,直到小若與只剩我一窗之隔的距離,小若的表情也從驚訝定格到了驚喜。
“容、容小姐?!”
這時嶽玲荷又跑回了船艙,“蓮姐姐……這位是?”
“小若,封莫如的貼身侍女。”
“侍女?”嶽玲荷睜大眼,“可……怎麼看着是小姐……”
“她從小就在封莫如的身邊伺候,琴棋書畫可是樣樣不差,也算半個小姐。”
“若姑娘,我想看你們家少爺作畫……”
還沒等嶽玲荷說完,小若立刻搖頭擺起了手。
“不行不行,少爺作畫向來是不許有外人在場的。”
“可是……”
“小姐,你別爲難她了,她也是怕貿然把你帶進去會傷到你。封莫如行筆下書帶七分內勁,中途若貿然打斷他,筆墨一旦散開一是畫去了神韻二是散開的墨氣會傷人。讓小若拿幾幅美人圖看看就是……”
“蓮姐姐。”嶽玲荷突然沉下臉,“我敬你是姐姐所以一直對你以禮相待,我想要做什麼以姐姐現在的身份,不便過分干涉吧。”
如果非要用一種感覺來形容我現在的狀況,那就好比是吞了只蒼蠅一樣的鬱悶。我還能說什麼?要讓她進去傷到了她,南宮令知道了是我倒黴,要不讓她進去她說我逾越身份,還是我倒黴。
“吵什麼?!”一隻纖纖玉手拉開了畫艙的紙門。
好一個冰雪美人,封莫如這廝眼光是獨到的沒話說。
可不等我把美人從頭到腳欣賞完,她身後又多出個人,眼神是如針如刺,逼得我向他看去。
那清風仙骨般的身形,淡雅若素的面容如那晚清風秋白月,偏又是這素淨中帶着儒雅的風流,所以不至於讓他淡到沒入人羣中便不見他,反而就是讓人眼前一亮,不管他如何雲淡風輕總是有着強烈的存在感,讓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終於來了。”他輕啓朱脣,吐出低啞的男聲。
兩三年不見,這廝竟又好看了不少,天不開眼,太讓人鬱悶了。
“小若,給容小姐請坐看茶。”
嶽玲荷的臉色不太好,好吧,我承認這一刻我很有優越感。
“二少爺,容蓮現在可不是什麼小姐了。”我叫住他,好歹要給着嶽玲荷一點面子。
清淡峨眉微皺,“你是容蓮?”
廢話!“……當然。”
“那便是了,容家敗也好不敗也好,只要你是容蓮你就永遠是容四小姐。”
莫如啊莫如,你太得我心了,我可以考慮看看入你的畫。
“二少爺擡舉了,今兒個是嶽小姐想看你作畫,不知……”
“進來吧。”他看都未看嶽玲荷一眼,轉身進了畫艙。
站在門前的美人一直瞧着我,忽然冷笑一聲纔跟了進去。
要看封莫如作畫除非意外否則一般人極難親眼看到,但這當然不包括我。而且他少爺每次作畫前都還要先問問我要不要旁觀着看,我沒事的時候是從來不會錯過的,因爲只有封莫如在執筆作畫的時候我纔會感嘆何以有此等妙人。水墨的味道配着艙裡點着的薰香爐,有一種細緻的仿若初雪般的淨雅,看着封莫如的清明眉骨、水繡眼梢,這般的清心寧神,卻在無形間又有落雪無聲的落寞和孤絕。當然了,這些感慨也只限於他作畫之時,按到了平日裡封莫如就不好玩了。
許是今天太熱,或是有個嶽玲荷在場,或是封莫如今天不在狀態,總之我看了沒半刻就把視線轉到了一艙室掛着的美人圖上了。封莫如的一手丹青妙筆,行筆流暢委婉又不失大氣,有含羞半掩的小女子態,也有俠骨凌然的正氣,眉目之間既有情義又有愁緒……慢、慢點,怎麼看着有點不對味啊,越看越覺得畫中那一個個美人怎麼那麼熟悉啊?明明那一張張如花美顏沒一個我識得的,奇怪了……
“二少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美人從榻上坐了起來,看來是封莫如完畫了。“這麼多的畫說到底您都只是在畫同一個人吧。”
封莫如放筆的手一頓,隨即淡然一笑,竟是默認了。
那美人又冷笑,眼底是深深地不甘,她忽然朝我走來。
“容小姐好福氣啊,有這麼個妙人兒爲你牽腸掛肚,要是奴家有這好命定當是要以身相許的。”
“可人家是容蓮,眼中入不得人,心裡頭更不可能放得下他人。”
這句話是面無表情的嶽玲荷說的,果然吧,我就知道這小祖宗沒有那麼單純。
“你就是嶽玲荷?”封莫如的眼睛刺到嶽玲荷身上,我看着都有些發怵。“小心說話,要再有下一次我定要你還百倍的代價給蓮兒。”
小子我可當真沒白疼你,這幾月受的氣就你這句話可好過了不少。
嶽玲荷白着臉,一下站起來轉身就走。
“……”我愣了愣才清醒過來,她這兒受了氣,等南宮令知道了只怕我要受更大的氣了。
“蓮兒,回來!”
我踏出去的右腳停了停,回頭衝他抽了抽嘴角算是笑。
“我得跟着回去……明天大會上見啊!”
回到畫舫上我沒進艙,因爲覺得見到嶽玲荷的臉會壞了我的心情,於是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船頭捧着從封莫如那兒順過來的一盤李子餞和少遊拉近關係,只苦了趙嬤嬤在裡面伺候。
第 22 章
晚上我用過飯便窩在房裡背內功心法,等背到第五遍人就來了。
“今天見了封莫如?”聲音是這個聲音沒錯,可怎麼聽着有點怪。
“這是個意外。”又不是我要去划船,也不是我要去看他作畫的。
“……”
身後沒再有聲音,我小心翼翼的轉過身,撞到他的眼睛,有一瞬我沒了心跳。
那不是怒,也不是嘲諷,眼眸裡竟是一片沉寂的黑茫,像是有某種極深濃的情緒就要破開那片黑暗而出,可眼神又太過清明,總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下一瞬就會哭出來一樣。
心裡頭怪怪的,有一種悶悶地潮溼感。習慣了他平日裡那般慵懶散漫的笑,即使是那種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笑都比此刻如此陌生的他來得好,這讓我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你……我、我又沒呆多久……那個,嶽玲荷跟你說了什麼……”顛三倒四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不是很討厭自家以外的人叫你蓮兒嗎?”他的聲音說不出來的彆扭,艱澀的讓我更不舒服了。“原來他的所有美人圖都只是在畫你?”
“什麼啊,他又沒畫過我……”他以前叫我蓮兒被我打過一頓,就有一段時間沒敢叫過,後來這小子武功在我之上我打不過他了,也只好由着他叫。至於美人圖,他是從第一眼瞧見我開始就想我入他畫了,但我從來沒如他願過。
那些美人兒個個都是萬里挑一的傾城尤物,都是他親自挑選的,有時候他物色不到滿意的人,隔個一兩年才作一次畫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