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令的眼裡已沒了笑意,我看了心一寒,正好封莫如伸出手要牽住我,沒及細想我就往後縮了一下。
“看來人家不太願意呢。”忽然南宮令的聲音裡就有了笑意。
封莫如愣愣的看着我,眼神有一瞬的黯然。
“不過就算她願意,我也不會放人。”南宮令站起來,他身形本就挺拔修長,又一身的綾羅綢緞,就是連我都要忍不住讚歎他的雍容貴氣。“先不說她現在是我無月宮的人,是與我有婚約的人,這等頑劣之人怕是一個封家容不下她吧。”
“南宮令你何必做得如此絕,要把蓮兒逼到這種地步?”
南宮令聳了聳肩走過來,“隨我高興。”
“……打一場?”封莫如握起了拳。
“不好。”他果斷的拒絕,伸出細長白淨的手替我順起了額前的碎髮,“天太熱,我不喜歡出汗。”
我以瞪眼來表示我的受寵若驚,有沒有搞錯?這個天下人都知道因爲不喜歡容蓮而一手將容家摧毀的男人,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做出這等舉動,這豬沒飛螃蟹也沒上樹啊!
“那你說如何?”咬牙切齒的封莫如此刻已經是恨不得衝上來了。
“不如何,要麼你踩着我的屍體過去好了。”
嗯,雖然不知道南宮令剛纔在生什麼氣,但我肯定他一定是氣糊塗了。
“簡直欺人太甚,南宮令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願的!”
“你是因爲現在不如願所以這麼說?”南宮令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何況本來就是容蓮自己不願意的。”
一時手快,四個耳光居然抽出這麼多事。
至於封家我倒是真不願去的,那個封夫人那麼疼自己的兒子,我去了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我這性子她都不用花心思去挑毛病,反正賢良淑德沒一個我沾得上邊的。再說了總不見得讓我天天看封莫如在那裡寫字作畫吧,他那樣還不悶死我,纔不要自己挖了墳墓自己跳呢。
封莫如看過來,眼神別提有多複雜了。
“你真不願意?”
我如實點頭,無論什麼地方都沒容家來的好。
受傷的情緒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好,我不勉強你,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入我封家門的。”
他負手而立,眼神堅決。
這個人看起來淡漠卻其實是個死心眼,認定了一件事就不知道放手。
我還是瞪起眼看着他瀟灑離開的背影,鬱悶的不行。
“看他那麼執着我倒有些於心不忍了。”南宮令看着我的眼神變幻莫測,“也許嫁過去會不錯,封莫如這麼緊張你總不會讓你受什麼委屈……”
又是沒來由的,我聽着升起了一股火,“你有毛病啊,剛纔不說現在說,搞什麼馬後炮!還說什麼於心不忍那麼噁心的話,我告訴你就是你點頭我也不會點頭,要嫁我早嫁了也不會等到今天!”
我知道敢這麼大聲對着南宮令吼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可你們也不至於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人吧。
“那以後呢?”南宮令倒是不怒。
“什麼以後?”
“保不準往後你又後悔了。”
他垂下眼,我只看到他濃密卷長的睫毛,看不到他的眼神。
“不會也不可能。”
“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再擡起眼時他眉眼帶笑,如夢似霧,竟能叫人看得癡了。
他拉着我挨着他邊上坐下來,我看到嶽玲荷一瞬間奇青的臉色。說沒有成就感是騙人的,所以我也心安理得的坐着。
可也沒看多久我就開始犯困,這一放鬆下來倦意就如洪水般擋都擋不住的涌了上來。
“怎麼困成這樣,昨晚沒睡好?”
在我困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我感到身子飄了起來,隱隱約約還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別吵,再吵拔了你的舌頭!”我閉着眼揮起手要打掉那個聲音。
“別動!你想摔地上不成?”
腰上有個力道猛然收緊,我吃痛一時也忘了要吼回去。
後來還是周公的魅力太大,也不管身在何處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就一頭扎進睡夢裡了。
第 26 章
話說駱丘和蒼者這一次交手,打得是風雲變色、精彩絕倫,原本兩三天就能解決的事愣是被他們又拖了些時日。
“怎麼樣?”瓊英拉着蒼者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今天晚上嚴肅青羣宴天下豪傑,裡裡外外算起來擺了百桌有餘,熱鬧自是不必說可我就覺得難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總之不管我做什麼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那些眼神飄忽不定着又動着竊竊私語,這能舒服得了嗎?
“那小子身手是不錯,本以爲拿笛當劍多少會有缺陷或破綻,可他居然都能接着笛子短小靈活的長處彌補掉,一度使我陷入窘境不說還差點把我擱下臺,要不是宮主事先有命……”
“得了吧!”瓊英一巴掌拍上蒼者的腦門,“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我看八成是宮主慧眼識狗熊早知道你不行,給你個臺階下而已。”
“有本事你去和他交一次手看看?”
“你以爲我不想啊,可宮主讓肖某人去比下一場了,沒我什麼事。”
“切!不做事的人別來挑我刺,免得我忍不住把你剁了!”
“嘖嘖嘖,沒見過肚量這麼小的男人,再說了誰剁誰還不一定呢。”
我在旁邊看他們豎眉毛瞪眼睛的樣子看得不亦樂乎,轉移了注意力感覺就稍微好點。我還記得當年爹還是武林盟主的時候,這種場合上堂的位子不是爹的專座而是我的,那時候接收到的目光只有羨慕和憧憬,下面的人是連嫉妒都不敢露出來的,可如今看我笑話的眼神卻隨處可見,我能自在的起來嗎?
夾了口菜塞進嘴裡,我皺了一下眉,是這菜的問題還是我心情的問題,怎麼就和這兩天吃的差這麼多呢?
“不合胃口?”身邊的人從頭到尾只喝酒不碰菜。
“你不會覺得味道差太多了嗎?”
他抿了口酒只是笑,“不想吃就別吃了,一會兒帶你去吃好東西。”
有這麼好?我懷疑的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喜怒無常的厲害,說怒就怒還不帶讓人看出來的。
“不會又有什麼條件吧?”
舉杯的手一頓,他有些好笑的看了我一眼。
“本來是沒的,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不好辜負你的期望了是不是?”
自掘墳墓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我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這樣吧,我這兩天老睡不着,乾脆再吃一頓宵夜如何?”
這頓宵夜一定是吃到天亮的,我能說不嗎?
“主子。”這個時候在各桌轉了一圈的瓊華回來了。
“什麼?”
“跟您打個商量。”
“說。”
“您趕緊撤吧,我每桌都去看了一遍,沒一個姑娘是不把視線往這裡放的,那眼神叫一個如狼似虎啊,您也知道您的樣貌和身價,除了我們家遲鈍到不能再鈍的妹子是沒人能抵抗得住的。”
不對,這邊不是還有一個……還是不對,我要說我抵抗得住豈不是自己說自己遲鈍了?
南宮令淡淡一笑,眼神清透,表情略帶些玩味。
“是你看上了哪家倒黴的孩子?想支開我不用拐彎抹角的,只是,我爲什麼要順你意?”
瓊華理直氣壯得很,一點沒有被拆穿的尷尬。
“這好辦,出了嚴塢堡往東走一刻左右就能到鎮上了,那裡有一家四喜堂,裡面的酒菜很有特色,絕對比這大鍋菜精緻好吃的多了。”
原本這嚴塢堡的飯菜相對普通人家來說已經算得上好的了,武林人士又大多是不拘小節喜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可這南宮令不一樣,人家可是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大少爺,有潔癖又挑剔,是寧願餓着也不會碰他看不上眼的菜的。
第 27 章
今晚的月色不錯,南宮令踩着優柔的步伐慢慢地走着,我在他後面不自覺的也踩着他的步子走。夜色如墨,明月如盤,倒都是挺能襯他的,原本他身上就自帶了一種尊貴之氣,看他總是漫不經心什麼事都好像無所謂的樣子,總喜歡靠在一邊支着頭不多話,安靜而又矜貴,好似一輪明月孤照着茫茫夜色般,看着萬里河山看着眼前一出又一出的戲,他卻能在這紅塵俗世中保持那一抹的清清白白。
我揉了揉眼,一定是今晚月色太過好,我纔會有這種想法的。
“你怎麼沒叫上嶽玲荷?”
“嗯?”他回過頭,伸出一隻手。“外面太危險了。”
月光打在他骨骼細緻骨節分明的手上,白皙的好像透明,許是太過漂亮一時我無法抗拒也伸出了手。
他的手光潔柔滑,觸感仍是那樣的細膩,微帶點冰涼仿若絲綢一般。
“堡內就不危險了?”
“有師兄們在。”
“那我就要身赴險境?”
他輕輕一笑,“有我在你不覺得會更安全嗎?”
大言不慚,我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有什麼說不出的情緒撞上了胸口,想要抓住它又稍縱即逝,然而就是這麼一耽擱錯過了說的時機。
接下來的一段路兩人都沒再說話,卻是難得的靜謐美好。
沒走多久眼前漸漸有了燈光,是該到了鎮上了吧,說起來我有多久沒逛過市集了?
“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啊?”
“上次給你的那套衣服沒見你穿過,是不是不喜歡?”
今天的南宮令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好了?
“那種衣服現在不適合我。”
“現在倒會在意適合或不適合了?”
“你也見到那些人看我用的是什麼眼神了……我倒是奇怪了你究竟想拿我怎麼樣?”
“……拿你怎麼樣?”那張美好的面具果然有了一絲裂痕,“你說我該拿你怎麼樣?”
“什麼叫我說?我能說了算的話我還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是越說越來氣。
他的手一緊,眼中有閃過瞬間的冰冷,只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容蓮,這是我最後一次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嗯?”
難得他今天心情那麼好,說帶我吃好吃的又說要給我買東西,我居然煞了風景,雖然我說的是事實。
“那個……我要吃烙潤鳩子……”
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我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聽你的。”
他牽着我往前走,我連擡頭看一眼他的表情都不敢,因爲剛纔短短的一瞬太過可怕太過刻骨銘心。
得意忘形、持寵嬌縱,只因爲南宮令的態度太好我就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容蓮啊容蓮,你從小看不上他可每次都玩不過他,人家就是看穿了你,捏着你的性子把你當猴耍呢,等原形畢露闖了大禍他就能名正言順的教訓你了,南宮令你何以如此可怕?
這個時候的四喜堂人並不多,南宮令一踏進去小二就立馬點頭哈腰的迎上來給我們安排了最好的雅間。
氣氛有些僵,等菜都上齊後我夾了一塊石首魚,味兒是鮮美難得,可就是比不上嚴塢堡的那個神秘小廚。
“還是不合胃口?”
“還好……”
“實在覺得無味就別吃了。”他說着站了起來,“等我一下。”
他下了樓和小二說了幾句話,小二就把他帶到了堂子後面。
大概過了半盞茶不到,小二送了一盤普通的青菜上來,我狐疑的嚐了一口頓時便明白了。這些天我吃的東西原來都是出自南宮令之手,他會下廚?而且手藝如此之好?我要麼一直在做夢吧。
最後一盤菜端上來後過了一會他才慢慢走上來,身上不帶半點油煙味兒。
我納悶的看着他,好像摸索出一點規律,只要我不提容家的事不太過分不踩到他的底線,他就很好說話,甚至可以對我好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下過幾次廚?除了我還有沒有人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