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小腦袋裡的想法這樣嚇人。”
他又從木盒裡拿出一小瓶秘藥,倒了點在指尖,然後摸索上我的脖子,說這是讓何修齊特別配製的去疤秘方。
其實脖子上的刀痕很淺,不是仔細分辨根本就看不出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
“韓家那塊地不錯,師兄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讓他帶着玲兒過去好好過日子,你看怎麼樣?”
“是啊是啊,再順便替你鎮鎮大漠那邊的氣勢對不對?”
韓府之地靠近沙漠,早些時候就與生活在大漠的一些名門望族有頻繁來往。他們進出中原向來以韓玄墨爲倚靠,如今韓玄墨被扣在皇城,韓府又被韓家以外的人所住駐,勢必要有一陣
子的人心動亂。
收回手塞上瓶塞,他伸手抱過我,我聽到他滿足的喟嘆。
“總算一切都平定了下來,你也在我身邊,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久……”
他抱着我就會絮絮叨叨個沒完,好像這些年沉積下來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出口能夠爆發出來,總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但說着說着聲音會越來越低,等到完全沒聲了,再回頭一
看他竟然就這麼靠着我睡着了。這個時侯就該我嘆氣了,我又搬不動他,也不願叫少游來就怕驚醒了他。
當然今天也不例外,我只好擡頭看着窗外飄過的雲朵來打發時間。要換做以前,就是我最喜歡的二哥哥都沒這個待遇,雲之啊你一定是給我下了蠱,否則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
若往後的日子能這般無波無瀾,平靜似水的度過,算是此生最爲奢侈的心願了吧。
一直到了傍晚靠在我身上的人才幽幽轉醒,只有這時他纔會露出那種類似迷茫的表情,漆黑的眼中有水霧氤氳,直叫人看的心頭盪漾。
“嗯……什麼時辰了?”聲音裡還帶着剛剛睡醒時特有的慵懶沙啞,聽的人骨頭都要酥掉一半。
我十分艱澀的嚥了口唾沫,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酉時了。”
他眨眨眼,哦了一聲,晃了晃腦袋又在我身上蹭了蹭。靠了一會,他側過頭在我臉上吻了吻纔算清醒了過來。
“餓了吧,晚飯想吃什麼?”他給我捏着已經麻掉得肩膀。
“肉。”
“什麼肉?”
“你的肉。”
說完不等他反應我就湊到他面前在他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誰叫他平時那麼喜歡咬我。
然後我看到他震驚過後詭異的笑了起來,“味道怎麼樣?”
“還過得去吧。”我點點頭,又香又軟,其實相當的美味。
“哦,你應該要用心的品,不該如此草率膚淺。來,讓爲夫的好好教你。”
聽到一半我就知道不妙,只不過他的動作從來都要比我快。
看來今晚我是別想吃到飯了,而他自然是把我當做晚飯加宵夜,一口氣吃幹抹淨。
到了天矇矇亮的時候他才肯放我去睡,於是一個上午就這樣又沒了。
起來的時候餓到不行,剛想喚人來,走到外面就看到桌上放着四菜一湯和一碗白花花的米飯。
只嚐了一口我就滿足的笑了,自從嚴塢堡之後那人就沒再下過廚房,好歹今天又給我嚐到了。
吃飽喝足後,走出門就看到少茗跟了上來。
“小滿呢?”不會真的領罰去了吧?
“還在青緣堂。”
“那個,護主不利要受什麼樣的罰?”
“輕則挨板子,重則烙刑。”
“沒必要吧,去把小滿叫回來,我這邊還要她伺候着的。”
“可是……”
“那要麼你陪我去外城?”
他的臉立刻就僵了,面色慘白慘白,估計因爲上次的事給留下了心理陰影。
我剛想要再逗他,他忽然擡起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推倒在地,耳邊有犀利的風聲刺過。
等到這陣急湊的風勢過去,看清目前的情況,我心裡涼了涼。
從我後方射來三支箭,有兩支射空釘到了我衣服的下襬,還有一支射在了少茗的背上,青衫上染開的血絲彷彿一朵妖然綻開的血蓮,根莖枝葉每一寸都要人命。
回頭看去只有無際的蒼穹和樓檐上隨風晃動的風鈴,別說人影就連個鬼影都沒有。
冬風乍起,年關將至,就註定要不太平了嗎?
第 80 章
何修齊丟了一貼方子給何夢延,面色沉鬱,眉間深鎖。
“箭上有毒。”他習慣性的要去摸鬍子,卻只摸到一片光滑。
“什麼毒?”雙子安捧着一盤瓜子,邊吃邊問。
我看到何修齊的眉頭抽了抽,“毒箭木,俗稱見血封喉,將其汁液塗在箭頭上,量多可以瞬殺。”
“量少呢?”
額上有淡淡的青筋暴起,“也會有生命危險,需每三天放掉一碗血,因爲要排毒血會導致嚴重貧血,當以紫河車養血爲甚。”
雙子安點點頭,兩隻眼睛轉啊轉的就轉到了我身上來。
“膽子很大,本事也很大,想不想看看行兇者的廬山真面目?”
“你自己想去就直說,別慫恿我。”雖然我也很有興趣,可是身邊人一手扣着我的力度,不容許我有點頭的份。
儘管雙子安對南宮令有顧忌,但到底還是他的好奇心佔了上風,他又不甘寂寞總想拖着我一起。
“少遊,去藥膳堂拿一支何首烏來,要過百年的。”
何修齊擡起眼,頗有些訝異,“城主還真是大方。”
“藥膳堂裡還有不少的烏靈首,你要是想要也可以,只不過……”
從南宮令的眼裡我看到了陰謀的味道。
“……”何修齊動了動嘴,明知是陷阱可還是沒抵住,“不過什麼?”
“你要爲我所用。”
“不可能。”幾乎是脫口而出。
於是南宮令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可惜了堂裡的那些藥材啊。”
“你……瓊華不也是醫者嗎?”
“雖然說能者多勞,但事情多了過了他也是會造反的。”
“那也是你的事。”
“嗯,不錯,那你給估個價,一支萬年血蔘能值多少?瓊華說放着佔地方,想賣了。”
何修齊瞬間瞪大眼,激動得渾身發顫。
“賣、賣、賣什麼?!”聲音都變了。
某人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這一局誰勝誰負輕易就有了結果。
“話說究竟誰有這個本事和膽量能闖到內城來,目標又那麼明確?”
雙子安緊抓着這個兇手不放,倒好象被人射傷的是他一樣。
“江湖上的人長時間內不會再有動靜,這次被君觀煽動所牽扯到的門派甚多,可以說是大動干戈,元氣大傷下並沒有能力再來反撲。容家和南宮世家都已覆滅,獨剩的封家在封莫如失蹤
的情況下也難有作爲,格局的大幅度變動他們都需要時間來適應,所以可以排除武林人士。”
南宮令加深笑意,示意他繼續分析下去。
“還有一類人在隔岸觀火,想要淨收漁翁之利。”
“這一類人是哪一類人呢?”笑着,繼續循循善誘。
“自來皇城之主與上位之人勢均力敵,一開始上位人就很惦記這塊肥肉,卻始終啃不下來,不過前一時城內空懸無主他便也沒有什麼大動靜。他應該是打着你們兩敗俱傷的算盤,但到底
失算,如今看到你做了城主他就開始心急眼紅了。”
“禁軍之中不乏好手,就是不知是哪一邊的禁軍出的手,這種量的毒箭木……警告麼?”笑得那麼燦爛,我就是聞到了濃濃地危險氣息。“這種仁慈也不太像那兩個人的風格啊。”
我說雙子安,你既然都猜到了八九不離十,人家擺明就是衝着我來的,還要我跟着你去玩命?倒貼送給人家,你就等着看好戲是不是?
“是啊,容蓮你怎麼就這麼好命?明明就是沒有什麼善德的人,這世道真是比炭還黑。”
你夠了啊,太久沒有教訓你,就越來越囂張了?
“子安兄,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弟弟正在四處找你?昨兒個我還收到他的信,說是……”
還沒說完,雙子安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邊跑邊喊,“別說見過我!”
“平時要看熱鬧也沒見他跑過這麼快啊。”我忍不住嘀咕了下。
“惹了蕭河城的兆和權,雙子危要擺平他花了不少功夫,這筆帳不從惹事的人身上討回來還是別雲山莊的莊主嗎?”
說的是,不過好不容易平了一波,還沒有過多久的清閒日子就來事了,連過個年都不太平,年初的婚事不會有問題吧?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煩惱這個問題,卻竟然一直太平到了元旦。
過年守歲之後,該籌備的都在籌備,一項沒落下。量好身裁好了嫁衣,等到元月十日我穿上大紅吉服登上轎的時候還一陣的恍惚。
那一晚他穿着金絲鑲邊的吉服,頎長挺拔的身段仿若天降尊者,眼眉溫潤柔和卻透着一股不可逆的尊貴氣勢。當他笑起來,我以爲所有的人都該在他腳下俯首稱臣、頂禮膜拜的。而這
時他只滿二十,剛到弱冠之年而已。
他說,“前面的路還有很長,未來怎麼樣我不知道,也許會有很多危險,也許會讓你覺得委屈,有很多事我不可能輕易拋的開,但也絕對不會放你離開我的身邊。”
我說,“我可不會做委屈自己的事,不開心了我會逃,不過我相信不管我逃到哪裡,你都會把我追回來。”
於是天長地久,無論前路有多艱難都要牽着手,一起走下去。
第 81 章
時爲黎明,晨霧還未散去,磚瓦上積了一夜的雪,空氣中瀰漫着濃厚的冷煙,吸一口氣,冰冷冰冷的。
“這鬼天氣,怎麼冷成這樣?”
“作死啊,把窗開那麼大!”
身後冷不丁的就飛來一把寒光閃閃的飛刀,在觸及他髮絲的前一瞬被他側頭躲開了,飛刀釘在了窗外的楊樹上,入木三分。
“鬼吼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了?!”
冠侯府上一大清早的,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吵什麼吵什麼,統統給我站好!”
督神尉從房裡趕過來,長劍拖地,神色兇悍。
“一二三四五六七!給我繞着侯府跑完一百圈才準吃早飯!”
七個人還睡眼朦朧的,聳拉着腦袋集體哀嚎了一聲才搖搖晃晃的跑,跑着跑着就開始抱怨罪魁禍首了。
“死德馨,沒事把窗開那麼大,不知道冬天的早上有多冷啊?鬧的老子好不容易做上的一個春秋大夢都給凍沒了!”
“昨天任務回來都二更天了,這才睡了幾個時辰,你德馨怎麼就倍兒精神?也不體諒體諒我們這幾把老骨頭。”
“……跑步就跑步唧唧歪歪個什麼勁,像娘們一樣!”
督神尉悄無聲息的就從後面跑了上來,把他們幾個吼得直縮脖子。
“吃完早飯在前廳集合,小侯爺回來了。”
“小侯爺?他不是在惜紅園?”
“去去去,你當小侯爺是你們啊,溺在了溫柔鄉里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可小侯爺不是出了名的……”
“閉嘴,還要不要腦袋了?!再多跑五十圈,半個時辰內給我跑完,跑不完的就別吃飯了!”
才吼完,那幾個人就撒開腳,風一樣的跑開了。
冠侯府內有一座琉璃塔,塔旁有一座三層高的煙橫閣,紅木金瓦,奢華富貴。
漢白玉砌成的玉石階上站着一位身穿明黃色錦衣的少年,光看背影已是玲瓏風流。
“爺,您的姿勢擺的再好看隔一條街的方姑娘也瞅不見啊,而且這裡是風口,您吹着不冷嗎?”
被老管這麼一說,少年立刻縮瑟起了身子,凍得直哆嗦。
“你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