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累啊。
“好吧,實話跟你說吧,這位便是我家夫人。”
我指向止鬱,後者擡起頭一臉驚訝的瞪着我。
桃花眼也訝異的朝止鬱看去,“哦,失敬失敬。”
止鬱牽強的扯出一個微笑,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那個桃花眼的男人表情中閃過一瞬的不自在,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他不然肯定會錯過。
“現在可以說了吧?”
卻換來那個人掩嘴失笑,“我長得就那麼像容易被套話的人嗎?”
我反應了很久纔回味過來,敢情又是個蜘蛛網心思的主。
“你直說你打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了不就好了,繞這一圈子你就不累?”
“那你打從一開始就承認你是容蓮不就省了這許多?”
堵着一口氣,憋得我直冒邪火。還有,不要學我的語氣說話!
“都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麼可多說了,你趕緊走吧,我就是白跑一趟也跟你沒關係。”
“不行,你既然是容蓮本人那我就得告訴你。”
瞪直眼我已經快被他折騰的吐血了,那你倒是痛快點說啊!
西北風來回颳了兩次後他清了清嗓子,總算開了尊口。
“其實……”
他說得很慢,還拖了一個長長的尾巴,我和止鬱都伸長了脖子憋着一口氣就是遲遲等不到他的下文。
“其實什麼?你爽快點成不成,就沒見過你這麼婆婆媽媽的男人!”
“真好玩兒,別急呀,反正你往前走,出了大漠也見不到南宮令啊。”
“什麼意思?”我狐疑的瞅着他,又瞟了止鬱一眼,後者立刻心虛的躲開了。
“嗯嗯,好像是聽說了你要來,所以又失蹤了。說起來我可是好不容易知道他的藏身之處,又親自跑到這種荒煙之地,逮不到人我還鬱悶着呢。”
往後退了一步,我警惕的看着他。
“你是什麼人?”
他撇嘴笑,眼神瑩亮的詭異。
“良人。”
信你纔有鬼!哪個普通老百姓穿得起你這一身的孔雀羽?普通人家養得出你這身用金銀錢財堆出來的氣質?
若不是這人正正好好卡在路口一點縫隙不留,我早就直接無視揮袖子走人了。
“你要抓我夫君,憑你一人?”
“怎麼,不成嗎?”
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跟李慕那廝簡直如出一轍。
對了,李慕!
“你認不認得李慕?”
“冠侯爺啊,大名鼎鼎的誰不認得。”
很有名?我怎麼就不知道。雖然隱約覺得他和李慕有什麼關係,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南宮令在躲我!
“別瞪我!我也沒想到他會跑那麼快,至於他現在的下落也別問我,我也沒處知道。”
“我幫你找如何?”桃花眼男人插了一句。
我和止鬱齊刷刷轉頭看他,他風情萬種的拋來一個媚眼。
霎時,只覺胃裡一陣的翻江倒海,害得我之後的三天裡愣是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第 94 章
此人姓蕭名憐絕,身份不知,背景不詳。生了一張狐媚麪皮,端的是一品風流豔香,惑人於無形。
自家夫君見的多了對於這種好皮相的人我也就無感了,所以任他飛紅了多少人的臉,我只是覺得有礙眼觀。
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我就是沒有胃口,連薑汁魚片都吸引不了我,又不是酷暑,還真是難得的稀奇。
“你不吃嗎?”美人嘴邊叼着一根筍,就是柴米油鹽也是風韻十足。
“對着你沒胃口。”
他也不惱,只是慢悠悠地嚼下筍,又慢條斯理的開始吃飯喝湯。
“你知道你三個哥哥目前在何處嗎?”
“我大哥在九華山吃齋唸佛,二哥遊歷四方行蹤不定,三哥歸隱山林不問世事。這答案,你可滿意?”
“既然是事實,我有何可不滿的。不過,你有多久沒和他們聯繫過了?”
“有些年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吃飽喝足後他拿出帕子細細的擦過嘴,再伸開五指一根一根的擦過去。
“那就是說這幾年他們做過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咯?”
聽到此處我心裡一抽,頓覺不妙。
“別這麼緊張嘛。”
“你到底是誰?”
“知道了又如何,這對你可沒好處,恐怕還會招來一堆的禍事。”
你不知道你越是這樣說越是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嘛,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深深吸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算是笑的表情,“好,我不問,那我憑什麼要相信你能找到他?”
“我自然有法兒,今天下午便會有消息來,反正你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口氣相當的讓人討厭,篤定的像是把我吃死了一樣。
而偏偏這一次我還真的乖乖地等到了下午。
遠方飛來的蒼鷹,鷹眼如利刃,俯衝下來的氣勢彷彿能將長空破開。
蕭憐絕擡起手,蒼鷹便收起羽翼停在了他的手上,他居然連手套都不戴。
鷹腳上用紅繩綁了一個小指大小的圓筒,裡面有一小卷紙片。
剛想湊過去看個清楚,原本還好端端的一張紙眨眼間就碎成了粉末,隨風飄散而去。
“什麼人不好嫁偏要嫁給自家的仇人,你大哥對你很失望啊。”
我一個激靈,這個人很危險!
“剛纔那份信……”
“哦,容程寫來的。”
“你認識我大哥?”
他不說話卻是默認了。
“至於南宮令你也不必去追了,明知你最怕冷卻要往那玉龍山跑,他是不是在躲你?”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卻是全無感覺仍然不痛不癢的笑着。
“跟你無關。”
他終於忍不住含上諷刺,“你真當我願意理你,刺頭尖子誰碰扎誰,還真是沒說錯。”
“這不簡單,一拍兩散了最好。止鬱,我們走。”
“你真信他?”止鬱扯回我,“一個突然冒出來,來路不明的人,隨便說幾句你就信了?”
“行了,止鬱,都到這份上了你也別演了。”
“你說什麼呢?!”止鬱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李慕的仰慕者本來就多的數不過來,像你這樣爲了他犧牲自己的更不在少數,大方點嘛……”蕭憐絕輕佻的勾起脣,“還是說即便被我捷足先登了,你們下面還有
另一手準備?哎,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多嘴了?”
“你、你、你……”纖纖小手一陣顫抖的亂點,臉都憋綠了,“血口噴人!”
“血口?”蕭憐絕很誇張的睜大眼,“人家這明明是櫻桃小口好不好。”
啊,雙子安你碰到對手了!此時此刻這是我腦海裡的第一反應。
這一招真狠,動搖人心嗎?遠處的暗衛一定聽得清清楚楚了。
“眼睛轉那麼快,你在打什麼小主意?”一個不留神他就貼了過來,好奇似的盯着我的眼珠子猛看。
“從這裡到玉龍山少說也要一個月吧,早知道就不應該撥給李鈺銀子。”
“你真的要追過去?”他挑起眉,有些意外。
“對了,雙子安還欠我錢呢!”我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喂!”
終於這個被我忽視的徹底的男人危險地眯起了一雙桃花眼。
“跟我走,你哥要見你。”
“走開!”我慌忙打開他的手,只覺得心跳快的就要蹦出胸腔。
他的手怔在半空,“怎麼了,臉色突然白成這樣?”
第 95 章
彼時漫天飛雪,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覆在厚重的白色之下,連向來凌霜傲雪的臘梅也無法展開花枝綻放昔日的殷紅。
那個孩子站在白雪覆蓋的檐廊下,陽光打在雪上反照出一張毫無生氣的臉,單薄身子之後的陰影如同洪水猛獸撲面而來一股絕望之氣,只叫當時七歲的我頭腦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應
就只剩滿眼的雪色蒼涼。
也許就是至此之後就開始模糊了他的樣貌,就像是在刻意迴避那駭人的死氣。
可是不久之前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還記得是因爲這孩子在堂上公然瞪我,當時的我純粹只是想鬧明白我們無冤無仇但他爲何要用上殺人般的兇狠目光?他粘他爹粘得很緊,那個綠衣男子起初也任他拉着自己的袖子跟着
走,我一路尾隨了過來,沒有衝出去質問是因爲綠衣男子此刻一臉柔色且小心翼翼抱起那孩子的模樣把我震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那孩子笑得很開心,眯起的彎彎丹鳳眼像一輪新月,漂亮的
不得了。
綠衣男子的眼神又軟了幾分,甜蜜的脣線抿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輕輕吻上那孩子瑩白如玉的臉頰。
檐廊上有一窩燕巢,有一隻晚生的燕子還沒來得及學會飛翔,那年的冬雪便突如其來,燕子南遷的倉促,終究是留下了它。
當那孩子喊出那個字,幼燕冰冷的屍體從檐廊上跌落的同時,魔咒被打破,徒留一院的落雪靜默。
短短的瞬間方纔入眼的一切都被顛覆,窒息的感覺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我在之後的那麼多年裡即使很多東西都模糊了,只有這種刻入血骨的窒息感,每每想起來都好像恍如隔日般的
清晰明澈。
男人突然扭曲的臉猙獰可怖,甚至不給人絲毫反應的時間就將那單薄瘦弱的身子狠狠摔下,走時的身影暴怒下含着狼狽。
可惜綠衣男子沒有回頭,也就沒有看到原先死氣沉沉的素白裡,有一朵血花慢慢地暈染而開,鮮豔的像是要衝開表層的凝霜,迎面而來一種彷彿能叫人眼睛都看出血來的妖異。
何其的驚心動魄,即使那朵血花很快的又被埋在了大雪之中,可卻以一種極其霸道的血淋之姿將這短暫地花開一刻深深烙印在了見者的眼底。
不自覺的退後了幾步,也許是因爲刺激,也許是因爲那孩子身上的陰霾,總之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害怕。
明明是應該要逃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兩隻腳就像生了根似的紮在那裡,一直到那個孩子離開我還是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抽出自己的腳。
大哥說這個孩子太危險,遲早是要除掉的。
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我已經忘了,只知道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了那句話。
“值得嗎?他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弄髒大哥的手。”
此出一句,便是日後種種一切的開始。
七歲的我當然沒有注意到大哥抿嘴而笑的含義,反正利刃不是向我刺來。
人受屈辱必當要恨之,我自認保了他一命,卻不知是將他唯一的價值都給抹殺了。不過這也是很久之後我知道了他的事,這才明白過來的。
在我沒明白之前我一度覺得這世上怎麼就有人一點不知道要知恩圖報的,大哥就會摸着我的頭笑着說同他計較什麼別掉了自己的身份。
有時候大哥又會念,“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塊好料,與其就此浪費還不如拿來爲己用,蓮兒,幫大哥一個忙兩串糖葫蘆怎麼樣?”
除了大哥,此時誰也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就因爲這兩串糖葫蘆而走向了定好的局裡。
容家的女兒可以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以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以囂張跋扈,可以潑皮任性,但不會有幸福。
“蓮兒喜歡他?”是大哥質問的聲音。
背脊一陣刺骨的寒涼,我不敢回頭,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眼前的單薄身影轉身離開,漆黑的眼依然冰冷無波。
“怎麼會,我只是怕他隨時會去自殺罷了,到時候死在家裡多不乾淨。”
不知道大哥有沒有看出我的心虛,他只是抱起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