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過來。”
一直幹杵在我前面的人忽然回過身,伸手牽過我,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第 144 章
“呸,都是些什麼東西,你爺爺的路也敢擋!南宮令那臭小子呢?把他給我交出來,梅石莊的大門也敢踢這臭小子是嫌命太長了?!”
猛地一聲清嘯,震天震地,一時山岩動搖不止。
胸口似有塊大石壓下,嗓子眼一甜只覺頭暈眼花,想抓身邊的人卻抓了一場空,擡眼再看原來是跑去捂兒子的耳朵了。
當今世上還能有如此深厚內力的除了武尊,那便只剩九天八怪的老煙鬼了。老鬼一身武功造詣極高,可偏偏是個不愛管世事的人,無心於江湖紛擾,唯一的嗜好大概就是與人比武了,
但隨着他的功夫越漸精深對手自然是越來越少,所以到這幾年他就呆在他的梅石莊幾乎沒出來過,這會兒冷不丁地冒出來着實讓人吃驚不小。
這還不算,跟着他身後過來的三尺紅綃猶如蛇舞,蜿蜒如風馳,只眨眼就要觸到老鬼的衣襬。
“他孃的陰魂不散!”老鬼罵了一句,手上也不停歇,煙桿送出彷彿長劍在手。
“死老鬼,當年老孃比武招親你來搞破壞,把人都打跑也就算了到最後又不肯娶,害的別人以爲老孃沒人要落成個笑柄,拿你這條命來陪老孃寶貴的青春還便宜你了!”
“該死,誰告訴你老子在這的?!”
連紅娘陸鈿玉都招來了,這是什麼情況?
我眯了眯眼,胸口正堵得慌,偏又聽得一聲吼,耳鼓給震的發悶。
“請二位來不是看你們表演的。”
南宮令飛身過去,一手將奪命紅綃化爲了繞指柔,一手將金鞘煙桿夾在了指尖。兩位老者皆是一愣,從沒想過自己手下的招數有朝一日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輕易化解。
“什麼人?”
聲音出來時老鬼的手已經摸上了南宮令的肩,後者並未側身躲開反而迎上,老鬼又是一驚彷彿手上觸到的是芒刺,急急縮手逃開,到底是老江湖抽身時乾淨利落毫無狼狽之象。
“少俠年紀輕輕身手不凡,敢問師承何門?”
“幼時有幸得武姓尊人點撥,曾爲師。”
“難怪,那你便是武尊人從南宮家搶來的小子了?”
說完臉色陡然一變,目露兇光,回手就是一杆子朝南宮令打去。
“老爺子先別急着找我算賬,今日在場的還有個不出世的高手,一定合您胃口。”
“誰?”老爺子舉着煙桿,大有你要是敢忽悠我就一杆子劈死你的架勢。
南宮令伸手一指,竟不是蕭憐絕也不是封莫如,正是我那騎在馬上一臉淡漠的大哥。
老鬼往那處看了一眼,“容家的人?倒是有容治當年的幾分影子。”
只見他身似青燕掠空飛去,眨眼就到了容程的馬前。一杆下去生生打折了兩條馬腳,白馬在哀鳴中倒下,容程木着一張臉騰空躍起,揮手抖開長袖順出一把短刀,另一手同時送出六支
梅鏢,各向着百會、啞門、膻中、巨闕、命門、涌泉六處死穴射去。
“果然是容治的兒子,出手恁地的狠!”
這兩人一打起來,我就瞧見南宮令笑的詭異。
身去冥冥如煙,恍然間白骨出蓮幻作翩然成蝶,唯見冰眸幽黯恰似那碧落黃泉,清冷月下,修羅再生。
“南宮令這小子能把躲在梅石莊終年不出門的煙鬼給逼出來,膽子倒是不小,老煙鬼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眼前陡然落下個紅影,無聲無息。
“對面穿的花裡胡哨的男人是誰?眉間染毒,像是百無言的門徒,可那老傢伙到死也沒收過一個正經徒弟啊。”
“喂,我跟你不熟。”
陸鈿玉雖已是半老徐娘,但風韻猶存不減當年風流,這會兒正支着胳膊架在我肩上,吐氣如蘭是不錯可薰得我頭更暈了。
“你就是那鬧的江湖上不安生的容蓮?”說着雙目一瞪,自是萬般風情,可對着我沒用,我又不是男人。“倒生的俏麗,這脾氣也不小,不錯,有老孃當年的風範。”
“咳咳……什麼香味,你離我遠點兒……”
這味兒有點不對,聞得人直犯暈。
“紅娘,對面那位金玉公子比較適合您折騰,七月櫻對碎心掌,今兒打贏了他月櫻香就能排回毒譜上第一的位置了。”
“喲,紅娘我這還沒怎麼着呢,你就捨不得了?還真是個好丈夫,要不考慮考慮我,紅娘不介意人家說老牛吃嫩草的。”
南宮令笑笑,“晚輩介意。”
陸鈿玉努了努嘴,卻也沒再說什麼,調轉槍頭,抖落三尺紅綃指向了蕭憐絕。
“還難受?”他手扶上我的背輸了一口真氣,胸口積鬱不散的悶氣頃刻盡消。
“……好點了。”
原來剛纔那陣香味就是七月櫻,月櫻香下醉生夢死,此毒雖不夠香豔卻纏密的可怕,不知不覺就可探取人命。
“嗯,楚江、秦廣,帶夫人和小少爺與何修齊會和,接着立刻出嚴塢堡去別雲山,雙子危會在那裡等着。一切小心,若有什麼閃失,後果如何不用我再重申一遍了吧?”
冰涼手指摸索着我的耳垂,指尖輕柔,眼神卻犀利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我可沒準你死,還有……有些話我一直沒跟你說,所以你不能有事……”
冷黑色的眼眸閃過一抹亮,他輕輕應了一聲放開了我,轉身過去不再留戀。
下了青巖臺,在離開青竹林前的一刻,遠遠看到李鈺不知何時開出了條路正帶着祥瑞他們悄悄地繞了進來。
“那是?”
“六軍齊發,蕭憐絕這次插翅也難飛。”
“他就不怕蕭宗久一網打盡,一口全都吃了?”
“這個想法早前可能有,經過連山那次,恐怕再給他幾個膽他也不敢冒這險。”
“夫人不必擔心,何況煙鬼和紅娘都在,說到底也是江湖上的人,不向着皇城還能向着他西陵不成?”
楚江點點頭,算是同意秦廣的說法。
我回頭望了望,濃霧又起,漸行漸遠,身後一片血色慢慢隱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嚴塢堡裡的狀況也不見得有多明朗,不過好歹搞定了嚴肅青,我們到的時候肖錦瑟正帶着人要殺回去。
看到阿語,依舊是初見時木訥瘦弱的模樣,但精神似乎還不錯。說起來他失蹤那件事好像是武尊搞的鬼,事實上他這樣也只是在欲蓋彌彰,也許從止鬱師姐被打成重傷回來那時南宮令
就已經起疑了。
第 145 章
立冬一場大雪一直下到臘月還不見停,凍得我縮在九重樓裡整整一個月沒出去過。
“涼……”
乍聽這個聲音我全身抖三抖,卷着被子就往牀角鑽。
安靜半晌,忽然身上一重,有隻手開始扯我身上的被子。
“……涼!”
“涼什麼涼,你娘我已經夠冷了!放手放手,別扯!”
“爹爹,垣兒要爹爹……”
這一把黏糊糊軟糯糯的聲音特別招人疼,可這臭小子剛會開口說話就蹦出一個字正腔圓的“爹”,擱着到我了,他愣是隔了半個月才生生憋出口,還口齒不清的“涼”到現在,直接把我給氣
的嚴重懷疑這是不是我親兒子,是不是有人趁我昏迷那段時間給掉包了?
“你爹失蹤了找我有什麼用?喂,誰準你上來了,下去下去!”
死小孩瞪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甩了鞋子吭哧吭哧地爬了上來,直往被子裡鑽。
這孩子前兩年的夏天淋了場雨,回來後高燒不斷,因爲原先底子就弱,就連何修齊都差點束手無策。
“垣兒乖,來,娘給你吃糖,別窩這裡成嗎?”
他眨巴着眼,身體都蜷在了被子裡只露出一個頭,聽完我的話就這麼直直的瞅着我,接着嘴一癟兩眼兒一眯。
“哇……爹爹,爹爹……”
他冰冰涼的小手緊緊攢着我的衣服,哭的是山崩地裂中氣十足。
那次大病一場後臭小子因禍得福,身體反倒好起來了,天冷的時候只要不吹風身上就暖的像個熱爐子,發現這一點後我愛跟他睡,一開始沒什麼,時間長了小傢伙不願意他老爹就更不
願意了。爲了我能過個舒服的冬天,我還拿了很多他愛吃的紅棗糖賄賂過他,不出十天他老爹就黑起了臉,小傢伙從此看到和紅棗有關的一切東西立馬就哭,後來因爲這件事房裡堆了很多
紅棗糖,我嘴饞就吃一顆,結果吃到我聞到那股香味就想吐的地步。
今天犯了個錯,真不應該順口就拿糖來哄他,這天寒地凍的能有本事把我弄出被窩的大概也就這小祖宗了。
“噝,冷死了!”我蹦躂着從櫃子裡抽出了一條厚厚的被子,“誰把這臭小子放進來的?”
“不引他進來你肯起來嗎?”
來人站在門口,陽光將一身紅衣暈染得很柔和,光影透過外面的雪,瑩白得叫人看不清眼前人的面貌。
“爹,爹!”
小傢伙一見他親爹便裹着被子從牀上一路拖下來,期間絆倒兩次,腿短手短又養的肥實,這會兒披着被子連脖子都瞧不見了。
“小胖子!有爹不要娘……”
連滾帶爬匍匐前進的小東西猛地一回頭,丟來一記殺人眼光。要死,這是要造反?
“垣兒,去找你瓊華叔叔,爹一會再陪你玩。”
那人走過來一把抱起小胖子,三言兩語就把人哄得沒了方向,將小胖子丟給守在外面的小滿,關上門再轉身,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幾天不管你又開始不乖了?”
“哪有,我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又沒鬧什麼事。前一陣子嫌我不消停,這一陣子我連門都不出了也礙着你了?”
他側頭淡淡一笑,走過來把手放在火爐上烘,“今天早上的藥吃了沒?”
“我……”氣勢瞬間就焉了,早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是有人端了藥進來讓我喝了藥再睡的。“誰、誰告的狀?而且,漏喝一頓又不會少塊肉,這麼計較幹嘛?”
“要不是那次小元撞了你,你腰椎有傷的事估計到死我都不會知道。”
“又不是什麼大事,平日裡又不疼有什麼好說的。”
“都痛成那樣了還不是什麼大事?”他收起笑開始瞪我,面色微有些發白。
還記得那年夏天的雨夜,意外的看到小元跟在少遊身後,原本帶了她來是想牽制天晨的,沒料想蕭憐絕考慮到這一茬壓根就沒讓天晨露過面。這招不成這位公主也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本想就這麼放了她算了,卻不想她死纏着要跟我們回皇城,憑我使出渾身解數如何惡言相向都趕不走她。說的我嘴都歪了她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最後老好人少遊和阿月出馬,明明各自
身上都帶着傷還是攬下了這個包袱。
一直到回城,聽了何夢延說我才知道這孩子死活不肯回去的原因。我還記得那天我磕了一下午的瓜子,直到我喝茶都覺得鹹的時候,那長長地深宮陰謀論還只講了個開端,總結一句話
就是小元公主厭倦了那些陰謀算計寧願被當做人質押在皇城裡也不要再回去了。於是我沒忍住,咕噥了句自己抽身的快虧得你哥那麼疼你這會兒就不管他死活了,小娃兒被我戳到痛處,惱
怒的站起來,因爲用力過猛她身後的椅子撞到我的搖椅上,一個重心不穩向後翻倒,後腰處磕到硬邦邦地扶手上,就那麼一下我直接痛暈了過去。
之後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嚇得我差點從牀上滾下去。
而現在,眼前的人要是面色再白下去估計就跟那時有的一拼。
爲了這件事這個人整整兩個月沒跟我說過話,本來我就沒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大錯,起先還順着他後來時間長了越看他那個樣子我就越來火,每天對着個死人臉吃飯睡覺,能開心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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