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再怎麼哭,該走的人還是要走的。
清泰三年六月十七,薛家來到了採石磯。
三年前太上皇在冊封吳家爲勳貴後,便宣佈再也不會插手朝政了。
當然,以上皇的性子,大家都知道這只是說說罷了,該插手還是會插手。
不過這並不影響皇帝本人欣喜若狂,在上皇歸隱後的正月初一大朝會上,親自宣佈了改元
清泰。
漢·應瑒《文質論》:“承清泰,御平業。”
大齊已然發展到了極盛期,於是皇帝便以維繫巔峰,維繫帝國的總體太平爲首要目的。
沒辦法,以國人“寧有種乎”的種族特性,他是真的會造反!
不過改元這件事情順利完成,畢竟大家都知道上皇當時越過皇帝直接定下年號的險惡用心,膈應的皇帝渾身難受,所以,改了就改了吧
如今已經是清泰三年了。
歷經七年的休養生息,採石磯也終於洗去了戰爭的硝煙,恢復了曾經的繁華。
這幾年的江南可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由於大量搞壟斷的大世家的消亡。
一鯨落,萬物生。
在這些大世家的屍體上,大量曾經的家僕、工人抓住了機會,趁機將自身所在的產業收入囊中,搖身一變成爲了有爲的商人。這些掌握了一部分技術的新興小家族如雨後春筍般從江南的土地中冒了出來
當然,由於手中掌握的技術要麼不夠齊全,要麼產業鏈太過龐大被拆散的七零八落,他們便都需要與曾經的同事們繼續合作,勾心鬥角。
至少在三十年內他們都會是這種互相制衡的狀態,無法再發展出當年的江南壟斷大世家了。
順帶着,整個江南的鹽鐵礦等重要資源也全都被朝廷收歸國有,在朝廷出個腦癱皇帝,把這些產業下發到民間前,大齊都不會出現那種礦稅都收不上來的情況。
碼頭上,一支龐大的船隊正蓄勢待發,等待着船隊的主人們登船。
薛蟠是個疼妹妹的,薛王氏也疼女兒疼到骨子裡的,爲了薛寶釵在賈家不會受他們想象中的那些委屈,薛蟠一咬牙一跺腳,拿出來了總價值約合二百萬兩白銀的嫁妝!
什麼木材、玉石、傢俱、馬車、小轎、古董與真金白銀之類的東西裝了整整五大船,這還沒完,薛家早在幾年前老家主還在世時就已經在神都收購了整整十二座商鋪,爲了讓薛寶釵有足夠的底氣與當家祖主母說話,薛家這次可謂是大出血了一回.
不過薛家對與太尉聯姻這件事情的態度還是十分積極的,別的先不說,這些年借太尉的勢賺了多少錢沒個數嗎?
要是沒有姻親的關係,這些錢他們拿的都燙手!
連夜將嫁妝裝船,只待薛家大房一家登船,船隊便能出發了。
很快,兩頂小轎便被擡上了船,帶着錐帽的母女二人也下了小轎,正當他們要進入船艙前,一聲熟悉的笑聲卻讓她們停下了腳步.
“哈哈哈,下官賈化,見過薛夫人!”
一個身穿藏青圓領常服,頭戴烏紗白玉頂珠大帽、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的中年男子拱着手從船上的一側走了過來,薛蟠一臉拘謹的走在此人的身後。
“我道今日窗外枝頭喜鵲兒爲什麼叫,原來是賈方伯當面!妾身拜見賈方伯!”認出了來人是誰,薛王氏一臉驚喜的迎了上去,盈盈下拜還禮.
正是賈雨村!
自從幫助賈琿維持平叛軍糧未出差錯有功後,經過賈琿的運作,賈雨村也正式成爲了金陵知府,並主持重建事宜。
後來到了朝廷拆分江南,賈雨村又憑藉着在軍營裡練就的好身手,成功幹翻了徐州、淮安、揚州、鎮江、常州、蘇州與松江七府之知府,成功爲金陵奪得拆分後的江淮省首府的寶座,一時間賈雨村在金陵的名望暴漲!
而就在三年前,賈雨村也因公被提拔爲江淮布政使司的第二任布政使,依照習慣,已經可以稱一聲賈方伯了!
這些年,薛家雖說因爲背靠賈琿,所以生意好做了不少,但是縣官不如現管,賈琿再怎麼強勢那也不在金陵,所以賈琿當時的頭號馬仔,與譚季並稱爲賈大將軍麾下哼哈二將之一的賈雨村便成爲了薛家的保護傘。
而作爲薛家的主母,自然是與賈雨村相熟的。
二人又互相客套了幾句,說了說場面話,就在這時,賈雨村纔好似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臉歉意的轉過身來面朝着靜靜看着這一幕的薛寶釵.
“哎呀哎呀,淨顧着與夫人兩天,竟是忘記與夫人問好了!”賈雨村十分懊惱,又連忙拱手朝着薛寶釵躬身道:
“學生賈化,拜見夫人”
“且慢!賈方伯萬萬不要如此!我一介妾室,又怎敢厚顏僭越被先生稱一聲夫人!”薛寶釵被賈雨村的一聲稱呼嚇的一個激靈差點叫出聲來,連忙阻攔道。天啊,被一省布政使稱爲夫人,就是在神都的郡公府當家主母李紈怕是一年都聽不到幾次,我一個還未進門的妾室何德何能被稱一聲夫人?
本想着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卻沒想到賈雨村還是不依不饒:“不礙事不礙事,這裡都是自己人,叫一聲夫人又怎麼了?”
“是啊,妹妹,賈方伯又不是外人,叫一聲夫人又怎麼了?若是到了神都可就沒這機會了!”一旁的薛蟠覺得賈雨村說的很有道理!
雖說自己不甘心自己的親妹妹爲人妾室,但這畢竟是父親定下來的親事,家裡也因爲這個受益良多,就算心有不甘那也沒辦法.
可現在不是還沒進賈家門嘛!叫幾聲又怎麼樣?
“哥哥!”一聽自家大哥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縱是早就習慣他無腦發言的薛寶釵還是氣血上頭,一臉憤恨的看向了薛蟠.
天啊,天啊!
還“賈方伯不是外人!”
對,賈雨村確實不是外人,但那是對於賈家,對於太尉而言,而不是自己!
聰慧如薛寶釵早就看出來賈雨村是個什麼樣的人來了,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郡公府能夠給他當靠山,給他資源讓他在官場上如魚得水施展抱負,所以賈雨村對賈琿忠心耿耿,自己一介商家女,縱使是皇商,又能給賈雨村帶來什麼?
錢?笑話,當初叛亂後繳獲的財產就是他負責統計的,他能沒錢?
還不是因爲自己這個賈琿妾室的身份,能讓賈雨村高看一眼!
自己的身份,不能因爲天高日遠就不重視了,既然成了妾室,那心態就必須要擺正,時刻當心!
“這也罷!”見薛寶釵如此堅決,賈雨村也不再強求,同時內心也不禁鬆了口氣。
呼.將主與夫人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似乎是將主與夫人想要測試一下這位薛姨娘的性子,以賈雨村來看,這種試探純屬多餘。
以自己的觀察,這姑娘圓滑隱忍、深明大義,必然不會做什麼不智之舉。
甚至以薛寶釵穩重平和、恭順體諒、處事淡然的性情,甚至當主母都綽綽有餘,當妾實在是委屈人家了。
可賈雨村怕的也是這點,在這些優點之下,同樣埋藏着一顆有心氣的心!
萬一、萬一這姑娘入門以後與主母爆發衝突了怎麼辦?
罷了,這些事情還是讓將主他們操心吧,反正和我又沒什麼關係.
等回家以後把這幾年來薛寶釵的一應表現全部彙編成冊後,就能發給將主了!
。。。。。。
對於薛寶釵,賈琿其實是沒什麼感覺的。
可能是因爲第一回見到她的時候,她纔不到十歲,印象中只有“這孩子真懂事”這麼一個印象,而且十歲不到的小屁孩也只能是說長得很可愛,至於漂亮.
賈琿前世雖然是個蘿莉控,但控的也只是二次元蘿莉。三次元?什麼雌小鬼,都不夠人煩的!
而且,三次元是要去吃牢飯的!
“還不錯嘛!懂規矩、知進退、有急智,這位薛妹妹就是領出去與其他家的主母比都算是上乘,就是老爺帶出去參加一些重要宴席,都不會辱沒老爺的身份呢”李紈也看完賈雨村的彙報了,面無表情的陰陽着賈琿。
“嗯?怎麼,吃醋了?”賈琿一臉揶揄的看着翻了個白眼的李紈,將她攬進了懷裡。
“吃醋?怎麼可能,妾身只是在感嘆妾身已經人老珠黃,帶出去已經彰顯不出老爺你的地位了.
所以老爺你不得已只能老牛吃嫩草,去找一個能帶的出手去的小姑娘了”李紈面色憂鬱的皺了皺眉,彷彿賈琿是個薄情的一樣.
“啊?”聞言,賈琿滿臉疑惑,低下頭來重新打量起自己的結髮妻子來.
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但由於賈琿時常帶她去校場運動,所以身姿越發妙曼。
眉目間透露着靈性,雙眸如星,眼白如明月般熠熠生輝。明眸皓齒,肌膚白皙如玉,烏黑長髮如瀑布般披散,輕盈靈動,輕拂在肩頭,散發出淡淡的芬芳。
身着一襲綾羅綢緞,襯托着擔當郡公府主母多年而養出來的氣質,顯得越發雍容華貴,典雅端莊。
“說什麼傻話呢,你我之間的情誼就僅僅是這幅皮囊帶來的?伱就是七老八十了,那也是我賈琿的髮妻!到時候啊,我就找人打一輛小推車,四處推着你去看,去玩,除了咱倆誰都不帶!哪家的人若是敢不敬你,我就幫你狠狠的收拾他們,全家人都揍!”賈琿蹩腳的對李紈說着情話。
他們倆的關係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培養出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十幾年下來賈琿是真的沒說過什麼情話啊
“嗯哼,說得好,下次不要再說了.”聽完這廝能讓人尷尬到用腳釦地的情話,李紈朝賈琿狠狠翻了個白眼,但沒辦法,琿哥兒都說情話了,還能怎麼樣?
還能離了怎的?
很快,賈琿就聽見懷中的妻子發出了類似貓的呼嚕聲
嚯,竟然有效果哎!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既然這麼喜歡某家講情話,那每天晚上都對你說一些好了!
懷中的李紈突然打了個哆嗦,驚醒了過來,但又想到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將軍正懷抱着自己,安全感瞬間爆棚,便再次放鬆全身,沒有骨頭似軟綿綿的趴在賈琿的懷裡.
“對了,吳家的那件事”李紈輕輕的翻身面朝賈琿,“五日後就是南安王老太妃的生辰了,南安王霍家準備大辦一場,妾身覺得吳家的主母肯定會去.”
“算了吧,在人家祝壽的宴席上說這件事,若是吳家主母知難而退答應了還好,可若是惱羞成怒和你打起來了怎麼辦?平白得罪了南安王府,咱們家在南海上的生意還要不要了?”賈琿當即否定了這個時間。
“是吧,妾身也是這麼覺得的。”李紈對賈琿的反應並無意外,她也只是提一嘴有這麼回事,萬一這廝發了瘋,非要自己在這天把事情辦妥呢?
“那再往後那就是九日後了,正巧水家在城外的園子修好了,正邀請你我夫妻還有孩子們一起去遊園呢!對吳家這種偶然發達的家族來說,現在正是他們追求文雅,還想要擠進咱們公卿圈子的時間段,對遊園這種風雅事肯定是上趕着往前湊”李紈把自己選定的時間地點說了出來.
搞吳家這種事情,賈家怎敢專美於前?當然是要發動親朋好友來一起辦嘍!
恰巧水家的弟妹因爲水澈的爵位只是渭源縣伯,就被沒被吳家主母這個只看爵位來捧高踩低的放在眼裡。還數次怠慢,故自家老爺的老兄弟,水澈的妻子水樓氏對其很是不滿!
在聽到自己的想法時,水家弟妹更是當即拍板決定一起幹!
無論是誰要搞吳家,我水樓氏一定幫幫場子!
“那就這樣吧。”既然水家的主母都同意了,那以水澈這種耙耳朵就更不敢反對。既然主家都沒意見,那賈琿又能說什麼?
“所以.夫人,該安寢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