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頂小轎從側門被擡入了敦煌郡公府,片刻後,又被擡了出來。
很快,一道道命令便從榮國公府東北角小院散發出去,而接到命令的薛家商鋪掌櫃們面色大變,壓抑不住的喜色出現在了他們的臉上,歡歡喜喜的開始準備起賀禮來.
薛家,終於要再次與賈家結親了!
雖說自家大小姐只是爲妾,但那也要看是誰的妾啊,縣太爺的妾與太尉的妾是能相提並論的嗎?
怕是太尉的妾都比一些中低品官員的正妻的地位高!
所以無所謂了,賈家願意繼續庇護薛家,能讓他們這些人有所依靠,這就夠了。
至於賈琿要納薛寶釵爲妾這件事情,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來,畢竟大家都知道賈琿把一個良妾的位置許給薛家了,現在也只不過是履行婚約罷了,大家湊一起吃一頓飯就行了,連外客都不需要請。
郡公府的大管家,賈琿的親舅舅元榮這幾天可是忙的團團轉,雖說與當初家主娶妻時的場景完全比不了,但宴請賈家所有族人以及史王薛三家鐵桿盟友還是有必要的,這可是四大家族的再一次聯姻啊!
就在元榮忙的暈頭轉向時,賈琿和李紈則是帶着自家長子、次子、長女與幼女四個孩子,優哉遊哉的坐在馬車上朝着城外駛去。
次女賈兮瑤生病發燒了,三女賈妙儀與三子賈芒則是年紀還小,走路都磕磕絆絆的,便沒帶他們過來。
倒是還在襁褓之中,不哭不鬧的幼女被李紈帶着來了。
由於近年來的不斷裁彎取直、架橋鋪路大搞基建,洛陽及周圍近百里地的路都修的四平八穩,完全沒有了幾年前賈琿帶着黛玉進京時,差點把坐在馬車裡黛玉的腦漿子晃出來的那種情況了。
“爹爹,看,那是柳家姐姐的馬車!”
“牛家哥哥!爹爹你快看啊,那是牛家哥哥的車!”
“爹你.”
“小祖宗哎,爹求求你了,伱別說話了行不行!”長女賈靜愉就如同與“靜”這個字絕緣了一樣,一直扒在賈琿的脖子上,伸出小短手指着車窗外的某輛馬車就是一陣大呼小叫,吵的賈琿都要翻白眼了!
不過自家閨女這記性可真好,我都忘記牛家新換的馬車長什麼樣了,而這個小丫頭竟然記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我閨女!
“啊?好吧.”見自家老父親滿臉的痛苦,大小姐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頭,一臉乖巧的縮進了老父親的懷裡.
“噗呲!”坐在對面的賈蕨見平日裡在家無法無天的靜愉大小姐被老父親無情鎮壓,不禁幸災樂禍的笑出了聲,引得大小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就要從老爹的懷裡跳出來與賈蕨決一死戰。
“咳咳!”見兩個孩子的行爲實在是不像樣子。既然慈父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作爲嚴母的李紈立馬板起臉來冷眼一掃,0賈蕨渾身一顫,身子一僵,馬上重新乖巧的坐好,一場波及整個車廂的戰爭還沒開始便結束了.
然而靜愉大小姐是什麼人?雖然還是很害怕,但還是挺起胸膛來,虛張聲勢瞪着大眼睛看着李紈,大眼瞪小眼
笑話,我現在在我爹懷裡,有他護着我,母親你又能怎麼樣!
自覺找到大靠山了的靜愉大小姐,今天誰都不怕!
“呵呵.”見到娘倆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服誰的樣子,賈琿一樂,張開手覆在大小姐的腦袋上使勁搓了搓,拉偏架讓大小姐慘敗.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讓賈英和賈蕨感覺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彷彿是來湊數的一樣.
。。。。。。
就在近日,水澈家新修的山莊徹底修成,大宴賓客!
在京的老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都來捧水澈的場,這座在洛陽城南十幾裡外並不算起眼的山莊瞬間熱鬧了起來。
“哈哈哈哈,老水,哥哥我來了!”一下馬車便看見水澈與他家的小子站在門口迎賓,賈琿大笑着朝着水澈走去。
“哎呀,大忙人來了!”水澈眼睛一亮,提溜着自家的小子便迎了上去。
雖說水澈給了賈琿請帖,但這段時間朝廷應爲在準備修河事宜,無論文武都忙的要命,水澈也沒想賈琿會來。
兩兄弟伸出胳膊來同時抱住了對方,拍的彼此的後背“咚咚”響,水家的小子都怕自家老子被太尉給拍死
“哦,對了,來桓哥兒,快叫人!”兄弟倆把臂說笑了好久,水澈這纔想起來身後還跟着個小人兒
“賈伯伯!”水楤十分乖巧的朝賈琿行了個禮。
“妾身見過叔叔.”
“水叔父!”*3
見自家老爺終於和水澈說完話了,頭戴錐帽的李紈也抱着小女兒,帶着孩子們給水澈行禮。
今日能來的人家,基本上都互相是通家之好了,後院都能不經通報隨便進,更別說只是面對面行禮回禮了。
“水澈拜見嫂嫂!”水澈還禮,而後見到三個粉雕玉琢彷彿瓷娃娃似的三個侄子侄女一板一眼的朝自己行禮頓時喜歡的不行,摸摸這個的腦袋、掐掐這個的小臉,怎麼喜歡都不夠。
水楤也在賈琿的手上遭受了同等的待遇。
這孩子啊,還是別人家的討喜.
在相貌這方面,水家可是絲毫不遜色於賈家的。
別的不說,雖然賈琿不太喜歡水澈未出五服的堂兄北靜王水溶,可賈琿也不得不承認,水溶的相貌就是放在整個天下比那也是名列前茅的。
相比較於水溶,水澈的相貌也不遜半分,只是水溶的相貌偏向於文人書生,氣質則是如沐春風般的文氣、貴氣。
而水澈則是因爲自小的軍旅生涯而養成了一種剛毅果敢的氣質,相由心生,水澈的面貌就如同朝話本中標準的少年將軍長的一樣。
作爲水澈的兒子,尤其是母親水樓氏也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水楤的相貌自然不差,儼然一個小水澈。
既然最尊貴的客人蒞臨,那水澈父子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待在門口了。
當然,也與賈琿來的比較晚有些關係。
兩家人說說笑笑的便進了園子,李紈也朝着水澈道一聲告退,便帶着靜愉大小姐與懷中的小女兒,跟着丫鬟去找水澈的妻子水樓氏去了。
賈英賈蕨兩兄弟也跟着老熟人水楤去與同齡人玩耍去了。就在賈琿與老兄弟們敘舊之時,兩個不速之客卻不請自來
“好你個水縣伯,請了這麼多人來看園子,怎的就不請我?莫不是瞧不起我這個吳縣伯?”一陣聽着十分大大咧咧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打亂了賈琿等人營造出來的這種和諧的氛圍。
一個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莽撞人,但在戰場上活不過一刻鐘的絡腮鬍大漢不顧僕役的勸阻闖了進來.
生的五大三粗,高大魁梧,肩膀寬闊,肌肉結實,鬍鬚濃密而粗糙。
身着錦袍玉帶,卻始終遮不住渾身的草莽氣。頭戴小金冠,頭髮卻散發着一股子油膩的感覺,好像好久都沒有洗過頭似的
吳妃之父,吳炳。
正當他又要開口,賈琿等人卻先一臉不爽的看向了門口。
一衆武將們殺敵無數養出來的氣勢,哪裡是一個只殺過牛羊豬犬的屠戶能承受的住的?吳炳瞬間被嚇得渾身一僵,打了個哆嗦,對水澈不請他過來的那股子怨氣也眨眼間被嚇沒了。
他突然想起來,這裡可不是文官的地盤。
別看文官們在朝堂上經常上演全武行,可文官在朝堂上打你一個伯爵叫不畏強權,私底下在宴會上打那叫襲擊勳貴,是要殺頭的!
從區區一介白丁,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成爲進士踏入朝堂的,又有幾個蠢人?
這也是吳炳到處不請自來參與宴會,而沒什麼人找他麻煩的原因之一了。而且他平日裡擠進去的勳貴聚會,要麼是一羣混吃等死的,要麼是一羣二代三代,都不願意得罪未來兩位皇嗣的外家,也就不與他計較。
可現在不同,在場的諸位有一個算一個,要麼自小在屍山血海裡摸爬滾打的“庶孽軍”,要麼是從九邊殺出來的殺胚.
這走也不敢走,留也怕他們暴起傷人砍死自己.
“原來是吳伯,時候不早了,快請入座吧!”大家作爲客人,不說話就不說話了,可水澈這個主人家卻是不能,萬一弟兄們犯渾或者吳炳犯渾,打起來攪亂這場宴席怎麼辦?連忙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
聞言,賈琿等一衆兄弟便不再盯着吳炳看,轉回頭來繼續剛纔的交談.所有人都沒有與吳炳交談的意向。
他們是最不喜歡吳炳這種倖進之輩的人了。
老子拼死拼活才掙下這份家業,你一個屠戶只是把女兒賣進宮就抵了大夥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你怎麼有臉的啊!
對於實權派勳貴對自己的蔑視,吳炳雖說很不爽,但在看到好幾個刀疤臉陰惻惻的看向他的脖子時,滿肚子的髒話還是重新咽回肚子裡。
媽的,自從女兒誕下皇子,自己得封伯爵後,自己還是頭一次吃這麼大的虧,丟了這麼多的人!
滿肚子委屈啊!
悄悄找了一個邊緣處方便跑路的位置,絲毫沒有之前直奔主桌的那股子氣概,甚至還有些畏畏縮縮。吳炳很是低調的坐了下來,那在常人眼中看起來很是壯碩顯眼的身軀,一下子就泯然衆人矣。
沒辦法,桌上坐着的另外幾人在自己坐下之後就停下了交談,無喜無悲好像看死人一樣看着自己
“咳咳!”
水澈咳嗽了一聲,示意大家都看向他。
就吳炳坐的那桌的氣氛,他水澈都擔心坐在桌子上的其他人會暴起打他一頓,必須要進行下一項活動了。
“既然大夥都來了,那開始遊園?”水澈象徵性問了一句。
“廢話,早他媽該進去了!”牛昭站起身來笑罵了一句。
“是啊是啊,老水啊,藏着掖着這麼久,每次問起來都神秘兮兮的說要給咱們弟兄開個大眼,我們可都等着呢!”賈琿也大笑着附和。
賈琿的話彷彿點燃了火藥桶似的,大家紛紛開始起鬨。
“老水啊,弟兄們來這裡捧場,要是你這園子的東西不好,那弟兄們可不答應啊!”柳蘊慢條斯理的扇着扇子揶揄着水澈。
與水澈關係最好的石元修見水澈已經被激起好勝心,怕他吃虧,連忙給了他一條後路:“說得好!老水,現在反悔可還來的及啊,只要你說一聲‘園子還差點意思’,弟兄們轉頭就走,等你弄好了再來。
若是打腫臉充胖子,豬鼻子裡插蔥裝象,那就別怪弟兄們心狠,合夥砸了這園子!”
“對,砸了這園子!”牛昭大喊着拱火。
“老水,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弟兄們現在就走!”又有人站了起來,一臉不屑的看着水澈。
有人卻是有着不同的看法,站了起來沒有理會這些起鬨的狗賊。
“老水,別聽他們胡咧咧,老子信你,快帶我們去逛逛園子,給他們開開眼!”
“開開眼,開開眼!”他的支持者們朝天揮舞着拳頭。
又有一個支持者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水澈的身前,目視着水澈的雙眼:“老水,都是一口唾沫一根釘的好漢,精神點,咱可別丟份兒啊!”
“對,別丟份兒!”大傢伙目光灼灼的盯着水澈喊道。
“老水,別蔫了吧唧的,精神點!行就行,不行咱現在就散夥!”
“精神點,精神點!”支持者們又開始大喊了起來
賈琿捏着扇子並沒有加入這場爭吵,而是默不作聲笑嘻嘻的看熱鬧。
雖說大傢伙分裂成了兩個小團體,但雙方所講卻是句句不離拱火.
水澈也上頭了,他也是少年得志,以不及弱冠之齡得封伯爵的天之驕子,又怎麼可能認慫?
水澈一甩袖子滿臉叛逆的看着一直在拱火的兩羣人:“屮,老子花了三十萬兩建起來的園子,要是不好看自己就砸了,還用得着你們動手?”狂傲的話語引起了陣陣叫好聲。
這股子宛若土匪開會的場景,嚇得吳炳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看着拱火成功,紛紛站起來抱拳相互道喜的一羣人,又看向這裡無論是地位還是武功最高的太尉同樣加入了這場鬧劇,吳炳已經開始後悔不請自來跑進這羣實權武將們的聚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