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不是別人,正是德妃身邊貼身侍候的宮女名喚映柔的便是,這映柔自康熙三十四年小選入宮,到如今已經有九個年頭了,眼見着自己不復青春年少,映柔也慢慢的開始爲自己做好打算起來,只因她母親早亡,雖有父親,但終究難顧全她的婚姻大事,而若等到她年滿二十五歲被放出宮,要想嫁人怕是難了,畢竟不是誰都有賈敏這般的好運氣,有個風度偏偏且出身不凡的探花郎等着娶你。
因此映柔便想着在那些個皇子阿哥跟前露上一面,因爲她自恃自己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只是映柔卻是失算的一點是,她雖有美貌,卻畢竟出身不高,且家中勢單力薄,沒有哪個皇子會願意納一個空有美貌的妾侍,更何況,她的容貌也算不得上上等,只不過是比一般的大家閨秀來得出色上那麼幾分罷了。
因而映柔雖然偶遇了幾個皇子阿哥,卻沒有一次能如了她的心願,漸漸的她便也灰了心,直到密妃的入宮,彷彿給了她新的希望,也讓她找到了另一扇窗戶,是啊,只皇子阿哥不行,爲何不找皇上,皇子阿哥要爭皇位,必然要納許多家中財大勢大的女子,而她家中勢單力薄,不符合那些皇子阿哥的要求,只皇上不同,皇上已經出於天下人之上,俯瞰着天下萬民,皇上的後宮中雖然也不乏家中財大勢大的嬪妃,卻是並不一定只納這般的女子爲嬪妃呀,既然同她的出身差不多的密妃娘娘,如今都能成爲一宮主位,深受皇上的寵愛,憑什麼她就不行?
這麼想着的映柔便時時想着如何“巧遇”康熙,只康熙雖然風流,卻並不好色,因此並不時常在後宮打轉,再加上前朝又有諸多政事要處理,因此映柔連見到康熙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巧遇”康熙了,故而映柔的計劃又一次失敗了。
不過這一次映柔卻是沒這麼快死心,她想着既然皇上因着政務繁忙無暇顧及後宮,那麼只她多多留意後宮之事不就行了?因此映柔只沒事的時候便四處挖掘這後宮中的秘聞,以期獲得一些有用的情報,而這日她眼見着胤禎同德妃揮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然後自己在那裡神神秘秘的說着悄悄話兒,她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因此她便偷偷的躲在一旁聽胤禎和德妃說話,而胤禎和德妃也沒有想到永和宮中會有像映柔這般大膽的宮女在,因此也沒有發現映柔的偷聽,以致於兩人所說的話一字不落的進入了映柔的耳朵。
只映柔聽到之後卻是後悔自己偷聽了,要知道這德妃和胤禎議論的可不是一般的事兒,卻是前朝大事,而且還摻雜着奪位的陰謀,只若是自己被他們發現了,不定會殺了自己滅口,她在德妃身邊這麼長時間,可是知道,這德妃表現慈善,實則論起心狠手辣來,這後宮中人怕沒幾個能及得上他,至於這十四阿哥,更是暴脾氣,說殺人就殺人的。
因此映柔在等胤禎離開了永和宮,德妃也自躺下歇息了,便偷了個空兒,撒丫子便往乾清宮狂奔,因爲她知道,如今只有將這件事情報告給康熙,她纔有機會保住一條小命兒。
而此刻的乾清宮中的御書房內,康熙還沉浸在胤禛等人回京,自己即將要抱到盼了好久的孫兒的喜悅之中,卻是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個宮女帶着一個驚天秘密前來向自己求救,他更不知道的是,這個宮女會爲自己誕下自己的第二十三個皇阿哥,而這個阿哥在將來會成爲大清最爲出色的輔政親王之一。
因此康熙仍舊是一邊喝着茶,一邊在御書房內不斷的踱着步問李德全道:“李德全,你說老四和黛丫頭他們現下里回到府裡沒有,只朕現在去瞧他們卻是合適不?”
李德全看着康熙着急壞了的模樣,心中好笑的同時,也爲康熙高興,他已經多久沒有看到過皇上這般興奮的模樣了,想着只皇上自先孝懿皇后去後,也只小玉主子,不,應該說雍郡王福晉能夠讓皇上高興高興,而自雍郡王福晉跟雍郡王爺去了揚州,皇上卻是再沒展過眉頭了,不過李德全卻還是不得不阻止康熙的興頭勁兒,只聽李德全聽了這話,卻是答道:“回皇上的話,只雍郡王爺和雍郡王福晉怕是纔回到府中呢,只這一路風塵的,皇上還是等着他們洗了風塵,只明兒早朝過了再去爲好。”
康熙聽了,雖然也知道李德全說的話是對的,卻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彆扭,道:“朕卻是等不及要見見朕的乖孫了,只林如海那老狐狸已經霸着朕的乖孫們這許多時候,朕卻還沒怎麼看過呢,特別是弘昀、弘昌還有福慧那小丫頭,聽說福慧那丫頭跟黛丫頭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也不知道真不真?”
說着,便要命李德全給自己換身衣裳,出宮往雍郡王府去。
只這時,卻是忽然見到一個小太監進來報道:“回皇上的話,只永和宮的宮女映柔卻是有要事要回皇上。”
康熙聽了,只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只想了想後,便對那小太監道:“只讓她進來罷。”
那小太監聽了,自是答應了,不多時,便見那小太監引了映柔進來,然後便自己個兒退了出去。
“你來可是德妃找朕有什麼事情?”康熙以爲又是德妃鬧出了什麼幺蛾子,因此吵嚷着要自己做主,所以才差了映柔過來,故而心中很有些不悅,只語氣冷冷的問道。
“不,不是。”聽到康熙這般冰冷的語氣,映柔忍不住身子一抖,但還是強自鎮定下來,又思及自己如今的處境,不由得淚珠子便如雨點兒一般紛紛落下,“不是德妃娘娘差奴婢來的,是奴婢自己來的,奴婢,奴婢想求皇上救奴婢一救……”
“救你?這話卻是怎麼說?”康熙見事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不禁微微皺起了眉,卻也起了幾分興趣,於是便開口問道。
於是映柔便將自己“無意”中聽到胤禎和德妃談話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後對康熙道:“皇上,奴婢,奴婢真不是有心的,只德妃娘娘和十四阿哥知道奴婢知道了他們的陰謀,非得把奴婢殺人滅口了不可,奴婢,奴婢不想死,求,求皇上救救奴婢吧……”
康熙聽了,只走過去,拿一隻手支起映柔的下顎,看着映柔哭得一臉梨花帶雨,眼神中難掩慌亂的模樣,然後輕輕放下了手,問映柔道:“你剛纔說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石映柔。”映柔摸不準康熙的心思,只得怯怯的答道。
“哦,朕聽你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你是京城本地人氏?”康熙聽了,因又問道。
“回皇上的話,是,家父石懷玉乃是順天府轄下平谷縣知縣。”映柔一字一頓,臉上猶帶着淚水的說道。
“哦?你是姓石?”康熙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只問映柔道:“只朕曾經雍郡王福晉說過這京城中有一個人似乎叫做石呆子的,只他跟你們家可是親戚?”
映柔道:“石呆子是奴婢叔叔石中玉的獨子石禮的外號,算來是奴婢的弟弟只因着他爲人呆板守舊,所以外面的人給他取了個這個諢名兒,卻不敢污了皇上的耳朵。”
康熙聽了,卻是笑了起來,道:“這有什麼,其實只你那弟弟還頗有一番風骨,朕卻是很欣賞的,只可惜英年早逝。”說罷,便自似真似假的嘆息了一聲。
“皇上……”對於石呆子,映柔的感情還是很深的,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弟弟,只說沒了就沒了,心中的難過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不知道覺間,眼淚卻是又自滾滾而下。
“罷了,是朕不好,觸及了你的傷心事了。”康熙安撫了一下映柔,然後道:“至於你剛纔說的,只你儘管將它爛進肚子裡面去,卻是誰都不要告訴,不然朕也保不住你。”
映柔聽到這裡,禁不住臉上一陣慘白,身子也跟着有些顫悠悠的,似乎隨時都有昏倒的可能。
只這時康熙卻是示意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跟隨康熙多年,自是明白康熙的意思,因此只命了幾名嬤嬤進來,然後那幾名嬤嬤便自帶了映柔退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便傳出了永和宮德妃的貼身宮女映柔承了皇寵,被皇上封爲靜貴人的消息,德妃知道後,只恨得沒咬碎了一口銀牙,沒想到“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只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人,居然會扒了自己牆角。
而宮中其他的嬪妃知道這個消息,卻也是紛紛冷眼旁觀,只看着德妃的笑話。
只不過映柔被封靜貴人之後,卻是沒有再回永和宮,康熙只讓她住在密妃所住的景陽宮的偏殿,而這一消息更是讓衆嬪妃議論紛紛,便是底下的宮女太監也都想着德妃娘娘是不是失寵了,他們是不是該改換棵大樹抱抱?
而這消息傳到雍郡王府的時候,胤禛卻是沒多大反應,黛玉見狀,只故意笑道:“怎麼,自己的額娘失寵了,四哥卻不去安慰安慰?”
胤禛自是知道黛玉是跟他打趣,因此也不當真,不過對於黛玉的調皮卻是有些無奈,不知道爲什麼,只他覺得黛玉只生弘昐三兄妹之後便越來越小孩子脾氣了,因此聽了這話,只笑道:“玉兒,你確定你讓我去安慰她,而不是嘲諷她?”
黛玉聽了,不由得斂了容色,只冷笑一聲,道:“當初只她藉着孝懿皇額孃的勢成了皇阿瑪的嬪妃,卻不知道知恩圖報,反而害死了孝懿皇額娘,如今她底下的人也跟着有樣學樣,她也是活該有此報應!”
聽黛玉提起孝懿皇后,胤禛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一絲淡淡的憂傷,只聽他道:“只皇額娘在世的時候,待我如同親子,而她身爲我的生母卻是對我冷漠如冰,那時我便在想着如果皇額娘是我的親額娘該有多好,如今天從人願,讓我知道了真相,卻可惜,皇額娘已經長眠於九泉之下了,而我,在她生前,卻是未能盡過一日的孝道!”
黛玉聽了,忙抱住胤禛的腰,然後櫻脣輕輕吻去胤禛眼角的淚珠,心中微微一嘆,誰道男兒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四哥,你放心吧,只皇額娘知道你這般念着她,她泉下有知,定然也會安心了。”黛玉聽了,忙安撫胤禛道。
“對了,玉兒。”胤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便問黛玉,只聽他問道:“玉兒,上次你說你神魂離體去見了蘭兒,那麼你可有辦法將皇額娘召出來,讓我再見她一面?”
黛玉聽了,不覺訝然,不知道胤禛怎麼會突然有這麼一個想法,於是便問道:“四哥,你怎麼會這麼想?”
胤禛嘆道:“其實自從昐兒他們出世後,我便一直有這麼個想法了,我一直想着,要是我能夠親口告訴皇額娘,如今我有妻有子,還找到了六弟,跟皇阿瑪也冰釋前嫌,其樂融融的,那該有多好?”
黛玉聽了,只思忖了半晌,然後方對胤禛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四哥,要召皇額孃的神魂,只有你才能辦得到,而此法相當耗費心神,甚至可能縮短你的陽壽,即使如此,你也要做?”
“嗯。”胤禛聽了,卻是半點都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
黛玉嘆了口氣,只得答應下來,而正在這時,卻聽見康熙的聲音傳來,道:“老四,朕不允許你這麼做!”
胤禛和黛玉轉過頭去,看到康熙身後卻是跟着林如海、賈敏、瓊玉並胤祥、妙玉走了進來,而康熙的臉上卻是一臉的怒氣,顯然是在爲剛剛胤禛的話感到生氣。
“皇阿瑪,您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胤禛有些驚訝,現在也才下朝罷,皇阿瑪該不會只下了朝,換了身衣服便立刻往自己這雍郡王府來了罷?
“哼,幸虧朕這會兒過來,要不然還不知道你這個小子將要做下的糊塗事呢!”康熙看着胤禛,生氣的說道:“只你是朕認定的繼承人,是大清未來的皇帝,你豈能因爲這種事情而白白浪費自己的壽命?更何況,你就不想想黛丫頭?你是要死在黛丫頭的前頭,讓她一個人孤獨終老嗎?”
胤禛聽了,不禁緊握住黛玉的手,道:“兒臣纔不會那般丟下玉兒一個人!”
“若是如此,你就不許做那荒唐事!”康熙說完這句話,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些,以致於胤禛的臉色有些難看,於是便軟和了語氣,“而且便是果然成功了,只你皇額娘知道你縮短几年壽命只爲見她一面,你認爲她會是高興?感動?還是生氣?”
“可是……”胤禛當然知道,如果皇額娘果然知道的,其結果必定是怒斥他一通,因爲他深深的明白皇額娘有多疼愛自己,當初自己重病高燒,生命懸於一線,是皇額娘日夜不休的照料,結果自己好了,而皇額娘自己卻累得病倒了。
但是雖然明知如此,雖然明知皇額娘知道後必定會生氣,他還是想要見皇額娘一面,不爲別的,只是想要告訴皇額娘,他現在過得十分幸福,她儘可放心。
見胤禛如此,康熙知道一時之間定是勸不轉胤禛來的,於是便問黛玉道:“黛丫頭,只有老四能夠招回小蝶的神魂嗎?如果由朕代爲招魂可不可以?”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不覺驚訝的看着康熙,然後又深深的爲康熙的愛子情深感動起來,黛玉聽了,只愣了一會兒,然後方笑道:“皇阿瑪與四哥同屬皇額娘命中最重要之人,皇阿瑪當然可以代爲招魂,只是皇阿瑪身爲天子,雖有百靈護體,但是招魂之時亦難免爲陰氣所犯,其結果可能會損害皇阿瑪的龍體,皇阿瑪您確定要這麼做?”
康熙聽了,卻是淡淡一笑,道:“只老四連幾年壽命都肯放棄,朕最多不過身體不適,有何要緊的?”
黛玉聽了,還是有些猶疑,只這時林如海卻是笑道:“玉兒,你只應了皇上吧,只在這一點上,便是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卻是同禛兒一般的執拗,不愧是父子兩人。”
黛玉聽了,只得點了點頭,然後便拿眼睛看向妙玉,妙玉點了點頭,雙目閉起,再睜開時,只見妙玉已經有了改變:只原來一身紫色的福晉裝變成了一襲廣袖流仙裙,頭髮也由兩把兒頭變成了飛天流仙髻,雙眉之間,一點殷紅的硃砂寶光閃爍,一雙妙目如冰如星,端的是纖塵不染,美麗至極。
然後只見妙玉在康熙等人驚訝的目光中輕輕的將廣袖一揮,然後便見天上登時濃雲滾滾,便連太陽亦被雲彩遮住,透不住一些兒光亮來,然後只見黛玉素手輕輕在空中結了個法印,之後只對衆人道:“再過不久冥界之門便會打開,到時候會有鬼氣從中滲出,你們卻是要撐住,直等到天色大暗之時,皇阿瑪,你只心中默想皇額孃的名字,然後皇額孃的神魂便會出現在你面前。”
康熙點了點頭,不多時,便見一個黑魆魆的洞口突然出現在衆人的面前,隱隱的從中吹出陣陣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