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襄王府城外別院,剛下馬車的朱景洪,便碰上了追上來的鄧安。
別院前殿內,朱景洪來回走在房間內,聽着鄧安稟告情況。
幾分鐘後,他終於停了下來,問道:“所以……老三醒來沒有?”
鄧安答道:“奴才離開時,得到的消息是,被他府上人送回去了!”
“李文釗還在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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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不過那劉三隻承認找朱景渟兒子,其他事一概不知,李文釗正在拷打!”
朱景洪笑了笑,說道:“除了屈打成招,想來問不出什麼東西!”
如果朱景潤足夠謹慎,就不會讓這個劉三參與太多事,畢竟這人只是普通管事太監。
“那要不要讓李文釗……”
“去查廣陽王府?”朱景洪反問道。
“讓他們把情況上報……就說今早校尉偶然發現劉三可疑,至於如何可疑他們自己編去,後續案情如何查探,一切皆聽陛下定奪!”
聽了朱景洪這句話,鄧安連忙點頭應下,行禮之後便退下了。
朱景洪坐到了椅子上,他在想事情會如何發展,自己能不能從裡面摘出來。
就在此時,寶釵從後堂出現了,詢問了鄧安過來是爲何事。
待朱景洪講明後,寶釵方說道:“真沒想到,上次真是老三主使!”
“是啊!”朱景洪嘆了口氣,目光深邃仍在思索。
“可他憑什麼有那般本事,讓你們三個差點兒亂陣腳,攪得朝堂內外不得安寧?就憑他皇長子的身份?”
顯然在寶釵看來,這根本不可能。
“或許這些年,他真拉攏了不少人,只是行事隱秘我們不知而已!”朱景洪如此猜測。
“可問題是,他能拉攏那麼多人,老頭子能被瞞住?”
他朱景洪自覺裝傻充愣夠明顯了,在皇帝面前跟裸奔差不多,朱景潤不被信任且受嚴密監視,就不更應該能藏得住。
且反過來想,有太子和老六這兩個選擇,官員們本就沒有理由選他。
寶釵走上前來,皺眉道:“這件事是蹊蹺,過兩天自會真相大白,你也不必多想!”
“嗯!”
正當朱景洪打算進入內宅時,外面突然來了一名宦官,稟告道:“稟王爺,東宮來人了,把妙玉法師送了過來!”
“啥?”
朱景潤的事沒讓他驚訝,但妙玉突然被送過來,卻讓朱景洪有些失態。
“人家把妙玉給你送來了!”寶釵在一旁插話。
“好端端的,爲何把她送過來!”朱景洪面帶不解。
上午參加談判,老六提起過妙玉,莫非是他在搗鬼?朱景洪如此猜測。
他還真沒猜錯,上午覲見皇帝之後,老六還真就去了東宮,專門提了妙玉的事。
爲了給老弟扯上白蓮教的關係,朱景淵可以說是費盡心思。
見朱景洪沒答話,寶釵忍不住笑着說道:“怎麼?不喜歡啊……那就把人送回去吧!”
“小全子,去傳話吧……”
被稱作“小全子”的宦官,聽令之後沒有立刻去辦,而是擡頭瞧向了朱景洪。
這時朱景洪開口道:“來都來了,把人趕走,未免不合禮數!”
寶釵接着揶揄道:“喲……你又這般講禮數了,可真是稀奇啊!”
“既然人家是客,你就出去迎迎吧,我先告辭了!”
“何不一起見見?”朱景洪口是心非道。
白了他一眼,寶釵方笑着說道:“算了吧,人家是來拜訪你,我在這裡豈不礙事?”
“這話怎麼說的!”
然後寶釵就離開了,只過了不到兩分鐘,妙玉就來到了房間內。
她當然不情願來,可太子都答應了,爲了大局她只能妥協。
“拜見殿下!”
妙玉謙和行禮,哪知朱景洪直接湊近過來,抓起她手便說道:“我好想你!”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讓妙玉猝不及防,以至於短暫宕機愣在原地。
“別……別這樣!”妙玉連忙抽回手,神色慌張退了兩步。
她確實修行高深,大道理裝了許多在心中,可在眼下這些毫無作用。
“王爺,您怎麼還在這裡,姐妹們都等着你呢!”
甄琴的出現,給妙玉解了圍,後者立刻退了兩步。
“都在?”
“當然都在,伱要來妾等豈敢不來!”
答話之間,甄琴也發現了妙玉,於是她立刻迎了上去。
“妙玉師父,你竟也來了,這可真是難得!”
“見過選侍!”妙玉按規矩行禮。
“今天設宴,你來得正是時候,跟我們一起玩兒去吧!”甄琴也拉上了妙玉的手。
此刻在妙玉眼中,甄琴無異於是救星,於是她立馬躲到了她身後,連連點頭道:“好……許久未曾見到你們,正想着跟你敘舊!”
還想勾引王爺,我又豈能給你機會……看着眼前“上當”的妙玉,甄琴心中格外得意。
“王爺,您也一塊兒去吧!”甄琴發出邀請。
“也好!”
答話之時,朱景洪卻是看向了妙玉,這讓後者瞬間夾緊了雙腿。
見此一幕,朱景洪笑了出來,反而對妙玉更來了性趣,甚至連晚上怎麼弄都想好了。
“咱們走吧!”朱景洪面帶淺笑。
只看到他這笑容,妙玉就感到一陣惡寒,可眼下她已身陷囹圄,逼不得已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有什麼大不了的,爲了教中大業,我什麼都能犧牲……
沉溺房事必當損害其身體之本,若能叫他因此銷魂脫骨不得好死,更是一舉兩得之事……
妙玉不斷在說服自己,然而想到最後還是覺得憋屈,最終只能盯着朱景洪的背影,心中破口大罵起來。
你這挨千刀蠢朱,等我日後成了大事,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乎感應到妙玉的情緒,朱景洪突然停下來轉身,直勾勾的盯着妙玉凝視起來。
妙玉心虛無比,差點兒把心裡話脫口而出,但最終她還是憋住了。
“妙玉姑娘,我突然頭疼起來了,你快給我念唸經吧!”朱景洪撫額說道。
這個王八蛋,知道他是好色之徒,可他也不能這般急色吧,你特麼的府上沒女人是吧……
知道朱景洪什麼盤算,妙玉再度心中破口大罵起來。
“王爺,這好端端的,怎麼就頭疼起來了……要不要傳太醫!”
朱景洪作爲親王,府上長期有太醫值班,所以甄琴纔有此言。
“琴丫頭,不必那麼麻煩,就讓妙玉給我念唸經就好,待我好些了晚上找你說話!”
“真噠?”甄琴激動得踮起了腳,整個人都被幸福包圍。
“當然是真的……你快去找她們玩兒吧!”
“好……臣妾這就去!”
言罷,甄琴又看向了妙玉,神色鄭重囑託道:“妙玉師傅,你可得好好誦經,讓王爺頭別疼了!”看着殷切囑託的甄琴,妙玉此刻是真的拿不準,這位到底是裝傻還是真蠢。
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朱景洪已經拉着她要離開,妙玉一個踉蹌沒站穩,竟直接撲到了朱景洪懷裡去。
“妙玉姑娘,你可得小心些!”朱景洪語氣柔和。
隨後,他倆就一前一後的走了,甄琴則是滿心歡喜往後園去了。
時間來到下午,京城,幹清門內。
朱景潤跪在御道上,從被召見趕到幹清宮,他已經跪了有半個時辰。
他的身體不太好,所以跪半個時辰對他來說,確實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當他已神情恍惚之時,一個身影來到了他面前,朱景潤擡頭一看才發現是程英。
“程公公!”
“三爺,起來吧,主上命你進殿!”程英語氣平和。
“是!”
朱景潤想要起來,可腿上實在使不上勁兒,於是程英便上前攙扶他起來。
“多謝程公公!”
程英神色平靜,說道:“三爺,一會兒進去了,如實回話吧!”
這既是警告,也是忠告。
“我明白!”
在程英的攙扶下,朱景潤進到了幹清宮內。
他本以爲是在暖閣書房覲見,可程英卻叫他站在了正殿,在朱景潤眼前就是皇帝的寶座。
那當然是他渴望的地方,這些年來他卻從未仔細看過,此時心態崩了便細細打量起來。
皇帝的寶座裝潢尊貴,這一刻皇位是那麼的近,但同時又是那般虛無縹緲!
“看夠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朱景潤亡魂皆冒,整個人直接垮到了地上。
緊接着,朱景潤迅速撐起身子,忍着膝蓋上的劇痛調整方向,朝着皇帝連續磕頭。
他剛纔看得太認真,乃至於皇帝出現都無察覺。
徐徐走到朱景潤的面前,朱鹹銘低頭看着自己的三兒子,這個既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聽說你上午在南城千戶所,跟北鎮撫司的人動了手,還拔了刀?”
“你不是身子不好嗎?看來是朕看走眼了!”
前一句還可以解釋,可聽到這第二句,朱景潤差點兒被嚇癱了
“怎麼不說話了?”朱鹹銘冷聲問道。
“父皇,兒臣有罪!”
朱鹹銘轉過身,來到寶座前沿着御階而上,最終坐到了皇帝位置上。
“這次到底怎麼回事,老老實實說出來吧!”朱鹹銘沉聲道。
“是……”
朱景潤自己也知道,只有老實交代纔有一線生機,畢竟如今他已經暴露了,要查清楚只是時間問題。
“兒臣不知,不知……從何說起!”
御座之上,朱鹹銘理了理衣襬,平靜說道:“從老十四和朱景渟的事情說!”
“朱景渟跟老十四起衝突,確實是兒臣所攛掇,兒子還派人假冒睿王府的宦官,讓他去宗人府傳的令!”
“牽涉此事得人,想來都被你滅了口!”
“是!”朱景潤老實承認。
“然後呢……”
“沒有了!”
“沒有了?京中流言,還有攛掇官員彈劾,這些事你不打算交代?”朱鹹銘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強忍着壓力,朱景潤答道:“這些兒臣確實派府中奴才出了些力!”
朱鹹銘神色越發嚴肅,問道:“沒有拉攏官員?沒有煽動串聯?”
朱景潤非常坦然說道:“父皇,兒臣不是太子,不是睿王,也不是襄王,誰會願意追隨?”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不會有人來燒朱景潤的冷竈,畢竟已有三個更好的選擇。
可萬一有人犯傻,非就要搏個從龍首功呢?
“你最好是說實話!”
“兒子說的就是實話……”
深吸一口氣之後,朱景潤接着說道:“兒臣開始讓宗人府出手,便是想着把睿王牽扯進來,然後再設法散出流言,讓東宮出手……”
“有氣魄!”朱鹹銘冷不丁冒了一句。
朱景潤心中忐忑,卻只能繼續說道:“可後來事情的進展,完全出乎兒臣預料!”
“兒子不過稍加引導,東宮和睿王府的臣下們,就跟瘋了似的衝出來,拼了命的彈劾十三弟!”
“後面的事情,父皇都知道了!”
聽完了這些,事情真相顯得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簡單得過分了些。
朱鹹銘不敢相信,但也知道是有這種可能,所以他還要嚴加查證。
“所以,你只是起了個頭,後面事情就被老四老六利用!”朱鹹銘反問道。
“兒子不知道,或許是被他們利用,也可能他們是被利用!”
“他們被誰利用?”朱鹹銘接着問道。
這個問題才問出來,朱鹹銘心裡就有了答案,當然是被各自的臣下利用。
爲了扳倒老十三,下面人什麼事都乾的出來,反倒是太子和老六在他強壓下,拼了命的去控制局面。
真相已經浮現出來,參與此事的各方勢力,都在其中扮演着不光彩角色,雖然朱景潤是始作俑者,可把責任全歸到他頭上也不公平。
“朱景渟爲何聽命於你?”朱鹹銘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朱景渟的妹妹平康縣主至今未婚,在十三年前誕下一子,恰巧彼時朱景渟嫡妻也誕下一子,然而朱景渟之妻乃是假孕,其所生子乃平康縣主之子!”
“他把野種接入府中作嫡子,是爲承襲其爵位?”朱鹹銘低聲說道。
依照當前的降等襲爵制,皇室宗親若有嫡子則降一級襲,若以庶子或宗室過繼養子襲爵,則要降低兩等來襲爵。
爲讓爵位降得慢些,這廝找人冒充嫡子襲爵,也是說得過去的事,且這種事在皇家已有前科,發現後都受到了極其嚴厲的處罰。
“此子確爲野種,但不是一般的野種!”
“怎麼說?”
“這孩子乃是朱景渟與平康縣主所生!”
這一刻,朱鹹銘被驚到了,幾息之後他才說道:“平康縣主可是他的妹妹,而且還是……嫡親的妹妹!”
朱景渟的父親是忠顯郡王朱鹹鐃,按照前面所說降等襲爵制,他的庶女該受封爲郡君,唯有嫡女才能受封縣主。
朱景渟是嫡子,平康縣主是嫡女,也就是說他倆是一母同胞親兄妹。
這樣的關係,居然勾搭在一起,還生出了兒子來。
傳揚出去,那纔是真的將皇家臉面丟盡了……朱鹹銘氣得面露殺意。
“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