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殺不殺

“只要能保你們安寧,別說是曬黑……即便捨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朱景洪笑着答道。

“十三爺是大英雄大豪傑,倒是我杞人憂天……所念非人了!”言罷,黛玉轉過身去,只留了背影給朱景洪。

庭院中有棵垂柳,此刻風兒吹起來,柳枝浮動春意盎然。

朱景洪上前兩步,與黛玉並肩站在樹下,輕聲說道:“知道你掛念着我,我在海上時……可也無時無刻不牽掛着你!”

黛玉垂下頭,此刻她已是面露緋紅,顯然是被這番話羞到了。

下一刻,朱景洪讚許道:“這次你家的事,你能如此周全處置,實在是令我欽佩!”

黛玉隨即正色,答道:“父親僅我一女,我得讓他走得安心!”

在林如海去世後,她經歷了很多磨難,這讓她得到了極大成長,與之以往可謂判若兩人。

“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爹!”朱景洪平靜說道。

“十三爺請!”黛玉讓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憑弔林如海,是很嚴肅的事情,所以她倆也沒再說笑,一前一後穿過門戶,往林如海安葬的竹林去了。

朱景洪是親王,自然不需要行禮,甚至連上香都不需要,他本人能親自到林如海墓前,就已經是對他的極大禮遇。

幾分鐘後,二人離開了竹林,再度進到了院子裡。

“我渴了,可有茶水?”

聽到這話,黛玉往紫鵑消失的方向看了眼,而後埋怨道:“紫鵑做事也太磨蹭了,這時候還不來!”

“莫非沒了紫鵑,我就喝不上一口茶?”朱景洪笑着問道。

白了朱景洪一眼,黛玉轉身往廂房去了,同時說道:“你少說兩句就不渴了,要喝茶隨我來!”

“果然……你這一家之主有辦法!”朱景洪笑容更甚。

言罷,朱景洪便跟着一道進了屋,此時黛玉已親自提壺倒茶。

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朱景洪翹着二郎腿,饒有興致看向了忙碌的黛玉。

“十三爺請用茶!”黛玉把茶水遞到了朱景洪面前。

“我看那邊還有糕點!”朱景洪看向不遠處的茶几上。

哪知黛玉問道:“十三爺到底是渴了還是餓了?”

“怎麼?我多問兩句,伱就不耐煩了?”

“十三爺天潢貴胄,小女子位卑言輕,又怎麼敢冒犯十三爺!”

這話聽起來是在告罪,實際黛玉轉過了看向了窗外,根本沒正眼看朱景洪,看起來是分外的傲嬌。

她不是不懂禮數,而是她與朱景洪關係近情誼深,便可以超越禮制隨意相處,所以黛玉纔會釋放天性。

“好好好……你說得對!”朱景洪接過了茶杯。

喝茶之後,朱景洪目光掃向了牆上掛畫,詢問道:“這是你畫的?”

“嗯!”

黛玉應了一聲,同時走向向了對面茶几,把上面的糕點端到了朱景洪面前。

仔細打量一番後,朱景洪稱讚道:“畫得真好!”

聽到這話,黛玉噗嗤一聲笑了,只因朱景洪的稱讚太乾癟。

生起作弄之心,黛玉遂問道:“好在何處?”

“字好,畫好,人好!”說最後兩個字時,朱景洪看向了黛玉。

黛玉轉過身去,冷哼一聲道:“還須你說!”

就在他二人談情說愛之時,林家草廬東北方向林子裡,賈寶玉爬上了一棵大樹。

剛纔他撒潑被小廝們帶走,可他最終還是放不下黛玉,所以嚴令小廝們帶他回來。

哪知沒靠近林家草廬,相隔着還有兩裡他們一行就被攔下,說今日林家這邊不許通行。

賈寶玉沒辦法,只能棄大路不走,翻山穿林找到了林家這邊。

他所處的位置,距林家草廬差不多有四十丈,這般距離處在侍衛戒嚴範圍外,所以賈寶玉才能爬上樹去。

雖然朱景洪沒帶儀仗,可眼前鄰家的這份陣仗,還是讓賈寶玉猜到了他的身份。

今天才被黛玉拒絕,而且是拿朱景洪爲理由,眼下朱景洪就找過來了,賈寶玉可謂受了重創。

此刻看着封閉的院落,賈寶玉已經能想象到,在房間裡的兩人相談甚歡,甚至朱景洪還可能逾禮動手……

一時間,賈寶玉淚流滿面,他有要捶胸頓足之感。

正當賈寶玉痛心之時,下面的小廝提醒道:“二爺,有人來了,你藏好!”

然後,這幾個傢伙就跑開了。

來的是巡查的侍衛,他們這些人鬼鬼祟祟,被侍衛發現當場格殺都有可能,那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

至於賈寶玉怎麼辦,幾個小廝哪還顧得了那麼多,畢竟自己的性命更要緊,再者說只要賈寶玉藏好,不被發現便不會有事。

然而幾個小廝沒想到的是,他們離開踩斷了枯枝,聲響被巡查侍衛聽見後,反而把侍衛們引了過來。

侍衛們都騎着馬,靠近之後便下了馬,然後以非常快的速度拔刀警戒,然後朝着小廝們逃離方向推進。

“什麼人?”

侍衛一共五人,全都武裝到了牙齒,最終停在了賈寶玉藏身的大樹下。

沒發現有人,其中一名侍衛說道:“怕是聽錯了,應該沒人!”

衆人剛要收刀入鞘,哪知其中一人高呼道:“等等,確實有人!”

此人發現了草被踩踏的痕跡,這是剛纔幾個小廝所留下的,賈寶玉上樹後他們全都蹲在這裡。

雖然賈寶玉藏得得很好,可當侍衛們擡起頭時,還是很輕易的發現了他。

“刺客!”

侍衛們驚呼,有人舉起了刀拿起了盾,有人直接從背後掏出手弩,這陣仗嚇得賈寶玉魂都掉了。

“我不是刺客,我是榮國府賈家公子,是當今太子妃的親弟弟!”

他這人一點兒不傻,知道怎樣才能保住性命,於是直接表明了身份。

他這話果然有用,於是侍衛們按下了殺人之心,呵斥賈寶玉立刻從樹上下來。

賈寶玉不敢怠慢,順着樹幹溜了了下來,一落地就被侍衛們按下,然後便押着往林家草廬方向去了。

幾個小廝躲在遠處,眼看着賈寶玉被帶走,一個個是都慌得不行,都開始想各種辦法去搭救。

只可惜受限於見識和能力,他們想不出任何辦法,於是只能留下兩人觀察情況,另外幾人趕往應天報信去了。

旗手衛的人負責外圍警戒,賈寶玉便是被這些人拿下,可當他被帶到草廬附近,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

“這人是誰?”

問話的是名龍禁衛侍衛,這是負責朱景洪的近身護衛。

“回胡爺,卑職幾人巡視時發現此人,其自稱是榮國府賈家公子,還是太子妃娘娘親弟……”

被稱作胡爺的侍衛,年紀不過才十五六歲,但其出身卻不是一般的好。

此人名叫胡宏,其祖乃是實封的捷安伯,是勳貴中的上層實權人物,如今任前軍都督府都督同知。

“放屁,我爲何不知有這號人!”胡宏冷冷問道。

隨後,胡宏取下馬鞭,走向賈寶玉說道:“既是刺客,定有同黨,該用刑來審,方會招供!”

當賈寶玉還在思索,眼前這傢伙想幹什麼事,胡宏的鞭子已落在了他臉上。

沒錯,就是臉上。

只是一鞭,賈寶玉臉上便多了條血槽,往後有極大可能要留疤。

“說……是誰指使你來行刺?”

忍着劇痛,賈寶玉辯解道:“我不是刺客,我是太子妃的兄弟,你敢打我……”

只是他這話毫無益處,只讓自己臉上又捱了一鞭,火辣辣的疼讓他差點兒哭出聲來。

這人怕是想殺我……賈寶玉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轉的很快,想到了唯一能活命的可能。

“我不是刺客,我要見襄王,我要見襄王!”

啪啪……賈寶玉又捱了兩鞭。

胡宏抽打間,又有幾名勳貴子弟過來,看明白情況後都未來制止,甚至其中還有人想來混合雙打。

這邊的動靜不小,被排除在林家外的林家人,見證了全過程的情況。

林耀知道賈寶玉沒說謊,見這人實在被打得太慘,便靠近之後提醒道:“這位軍爺,這位真是榮國府賈家人……”

“你怎麼知道?”胡宏回頭問道,神色極爲不善。

被他這一瞪,林耀就害怕了,畢竟他還只是個半大孩子,敢於站出來就已經很勇敢了。

“我……我……”

這時另有侍衛提醒道:“不知道就別亂說話,趕緊回去待着!”

於是林耀退回了族人中,眼看着胡宏一鞭一鞭下去,打得賈寶玉從最開始的喊叫,到後面聲音嘶啞渾身血污。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質問聲傳來,讓胡宏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勾着腰轉身看向了來人。

“百戶大人,這是旗手衛兄弟巡視時抓的刺客,卑職正在審問!”

胡宏口中的百戶大人便是陸育新,雖然後者是普通的軍戶出身,但因格外受朱景洪的信重,所以胡宏不敢擺大家子弟的架子。

“有刺客爲何不上報?”陸育新面帶不滿問道。

這一點確實不該,胡宏連忙解釋:“卑職着急,想着問清楚後,再跟大人一起稟告!”

“都問出了什麼?”陸育新臉色好看了些。

“此人嘴硬,什麼都不肯招,卑職正在用刑!”

胡宏回話之時,陸育新看清了賈寶玉的臉,頓時便臉色大變。

“寶玉?”陸育新連忙上前。

幾年前他曾幫賈璉解圍,所以到京後多次受賈璉款待,在此過程中認得了賈寶玉,那時二人只見還聊得不錯。

可後來因爲各種原因,陸育新極少跟賈璉走動,他也就沒怎麼見過賈寶玉,但卻一直記着這位的相貌。

“陸……陸大哥!”

看清來人後,賈寶玉振奮並不多的精神,連忙說道:“陸大哥,我不是刺客,救我!”

陸育新沒有答話,而是看向胡宏幾人,問道:“你們可知他是誰?”

“形跡可疑的刺客!”胡宏坦然答道。

胡宏家是頂級勳貴之一,說他認不出賈寶玉來,陸育新是根本不相信。

既然這廝認得賈寶玉,卻還懷疑對方是刺客,對其進行拷打逼供……是何用意?

陸育新在思考,他一直都注重思考,所以他混的得很穩當,才能在龍禁衛也混上個百戶。

不管胡宏等人怎麼想,陸育新認爲此事關係重大,無論如何得先稟告於朱景洪。

“都停下,我先稟告十三爺,再說如何處置此事!”

胡宏隨即接話:“只怕百戶大人說不清楚,卑職願意同行!”

胡宏要一起去,很顯然他也有話要說,對此陸育新沒有必要阻止。

做好自己本職就好,他不會去平白得罪人。

“你願去就去吧!”

言罷,陸育新轉身離開,胡宏也跟着過去了。

一分鐘後,他倆勾着腰站在了庭院中,身前時面色不愉的朱景洪。

“怎麼回事,說吧!”

陸育新是上官,稟告自然由他開口。

“稟十三爺,那榮國府賈家的寶玉,不知何故潛至林家草廬,被巡查侍衛給拿下了,受胡兄弟幾人拷打已受重傷!”

聽到賈寶玉也在,讓朱景洪很意外。

可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於是他看了一旁廂房,此時黛玉也面帶憂色看着朱景洪。

這時胡宏說道:“十三爺,太子妃根本沒有胞弟,那人就是刺客……臣以爲當將此人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除以極刑,就是要把賈寶玉弄死,胡宏此刻說出這句話來,朱景洪同樣不感到意外。

眼下的情形,讓他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件事,那時張平安帶侍衛去賈家傳賈珍,侯璟等人直接用強把賈珍押了回來。

那一次侯璟的反常舉動,是出於對賈家的打壓排擠,維護東華門功臣的利益,纔會表現得如此積極。

這一次的情況,與那次如出一轍。

且這次胡宏要激進得多,或許代表着實權勳貴們對賈家,或者說是對這些老勳貴的充滿敵意。

當然再換一個角度來說,也可以說是爲維護朱景洪,這些人願意跟東宮幹上。

無論哪一點,對朱景洪來說都不是壞事,只是胡宏本人需要敲打一番。

現在,胡宏提出太子妃沒有弟弟,應該把這個亂報身份的刺客殺了,從利益角度來說朱景洪應該同意。

現在的大趨勢是,他要跟東宮做切割,以正經理由殺了賈寶玉,是非常合適且穩妥的辦法。

可要不要殺呢?朱景洪一時有些猶豫。

考慮的多了,他又會覺得這似乎太激進了,有可能和東宮徹底撕破臉皮,到時帝后二人如何作想難以把握。

全過程中,朱景洪根本沒考慮過,賈寶玉是罪不至死的事情。

而在其猶豫之時,另一側的廂房傳來急促的咳嗽聲,朱景洪便知是黛玉有話說。

他發現自己還不夠心硬,於是吩咐陸育新二人先退下,如何處置他還要考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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