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辰以爲蘇小慕要追殺她,倉惶逃走了。
蘇小慕望着懸崖下面,只嚇得手腳冰涼。她殺了人,她竟然殺了同門師兄!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萎頓在地幾乎無法動彈。
不一會兒,天音派的幾位長輩一起來到了峰上,掌門胡定音,二師伯李堯山,師父羅清揚,還有執掌刑罰的七師叔曾子墨。
段星辰躲在曾子墨身後,後面還跟着一些刑堂弟子。
蘇小慕見到羅清揚,彷彿見到了救星,爬起來撲到他懷中,哭着叫道:“師父…”
羅清揚冷着臉將她推開,問道:“是你殺了無方?”
蘇小慕跪下道:“是…慕兒一時失手,將路師兄推下了懸崖。”
“師父你看,她自己都承認了!”段星辰從曾子墨身後跳了出來,“讓她給路師兄償命!”
曾子墨轉頭對同來的大弟子周志高吩咐道:“你帶幾個師弟去崖下尋找,看能否找到無方。”
周志高領命去了。
胡定音望了望羅清揚,說道:“三師弟,你看…”
“七師弟執掌刑罰,這件事由他來做主吧。”
蘇小慕心如死灰,師父將她交給向來鐵面無私的七師叔處置,是不肯再護着她吧?也是,師父早就對她失望,如果沒有發生今天的事,或許她永遠都見不到他。
曾子墨走到蘇小慕身前,問道:“慕兒,你爲何要將無方推下懸崖?”
“路師兄喜歡她,她不喜歡路師兄,於是就將路師兄害死了!”段星辰嚷道。
“師叔在問話,哪裡輪得到你插嘴?給我跪到一邊去。”胡定音發話。
段星辰不敢在師父面前造次,只得走到一邊乖乖跪下。
蘇小慕擡頭望着羅清揚,他的目光也剛好落在她的身上。蘇小慕一時有些忐忑,不知師父是否會相信她。
“慕兒,你如果有什麼苦衷,當着掌門人和你師父的面,都說出來吧,七師叔自會爲你做主。”
“路師兄他…他和這位師姐一起…向我逼問易筋經心法…”她老實的回答道。至於路無方污衊她和羅清揚的話,自然是隱去了。
“你胡說!”段星辰立刻否認,“你殺了路師兄,還想血口噴人!”
“來人,將這個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的人給我掌嘴!”曾子墨發威道。
立刻便有兩個刑堂弟子走上前來,扯住段星辰“啪啪啪”打了幾巴掌,打得她呲牙裂嘴不敢再開口。
“繼續說下去。”曾子墨罰了段星辰,又向蘇小慕道。
“路師兄和師姐一起逼我,我打不過,又不願交出心法…他們便想殺我,我逃到懸崖邊上,路師兄跟我拉扯,我一時失手,將路師兄推了下去…”
“那一個月前,無方和淮風來找你,又是爲何?”曾子墨問道。
蘇小慕聽他問起前事,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當日師父就曾詢問過她,她不敢講出實情,師父便一直生氣到現在。
“七師叔的話你沒聽到?”羅清揚見她不答,冷冷的說道。
“當時…路師兄他…也是來逼問心法,慕兒不願告訴他,他便想用強,江師兄見我被欺負,就跟路師兄打了起來,後來…師父來了,他們才停手。”
“爲師當時問你,你爲何不說?”羅清揚盯着她。
“慕兒…想到路師兄也是一時糊塗,或許慢慢…就會想清楚,沒想到…”蘇小慕低着頭,不敢與師父目光相接,怕被他看出破綻。
“如果當日你便講出實情,豈會有今日之禍?”
“是…慕兒錯了。”
“錯了?一句錯了就算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慕兒甘願受罰。”蘇小慕哽咽着說道。
師父,你向來只問結果,不問原因,但你可知如果不是慕兒失手,現在死的就是慕兒了。
“師父,找到路師弟了。”周志高和另一名弟子擡着路無方的屍體走了上來。
他已經摔得面目全非,右大腿斷成了兩截,眼珠子也不見了,只剩下兩個黑黑的空洞,十分駭人。如非朝夕相處的人,實在不容易辨認出來。
見到他的慘狀,膽小些的弟子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七師弟,按照門規處置吧。”羅清揚別過頭,不再看蘇小慕一眼。
“本門門規,殺人者死。”曾子墨緩緩說道。
蘇小慕擡起頭來看着羅清揚,師父,慕兒就要被處死了,你也不肯看慕兒一眼嗎?你真的…這麼生慕兒的氣嗎?
“星辰,你再將當時的情況詳細的講述一遍,若有半句假話,你知道後果。”胡定音突然向段星辰道。
段星辰聽師父的口氣,顯然是有意要幫蘇小慕開脫,她不敢違逆師父,但又不願就此放過蘇小慕,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她很早就喜歡路無方,路無方卻從來沒把她放在心上,但她總覺得,既然他沒有直接拒絕她,那麼她還是有希望的。
直到今天跟蹤路無方上了天懸峰,她才發現原來他早已看上了蘇小慕,她又是氣憤又是傷心,恨不得蘇小慕能從此消失,衝動之下便與路無方一起逼迫蘇小慕。
但剛纔路無方的屍體被擡上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胃裡一陣噁心,曾經對他的滿腔愛意被這一嚇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對他並非癡愛,只是因爲得不到,所以不甘心放棄罷了。
此時面對師父的詢問,她心中打起了小鼓。她本來就不討師父歡心,如果再得罪了他,以後在天音派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師妹說的是實話…當時我和路師兄的確有逼迫她交出心法,她也是在打鬥中無意間將路師兄推下山崖的。”她選擇了屈服。
“你是嫌本門功夫太粗淺,所以想學別派武功?”胡定音語氣不善。
段星辰磕頭道:“徒兒一時鬼迷心竅,想幫路師兄得到易筋經心法,這才一同逼迫師妹,徒兒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七師弟,你也聽到了,是他們先逼慕兒的,慕兒不過是一時失手,並非有意,我看死罪可免。”胡定音向曾子墨道。
雖然他和蘇小慕相處不多,但一直都很疼愛這個師侄,此情此景,羅清揚不便爲徒兒辯解,那麼唯有他這個做師伯的站出來說話了。
曾子墨同樣也不願意重罰蘇小慕,當日若不是她,正派有多少人能逃出飛天的魔掌,實在很難預料。而且她是魔教教主和江湖第一美人的女兒,如非她自願被終生囚禁,就憑魔教的勢力和她的美貌,江湖中不知將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他正要開口,李堯山突然說道:“我看就罰慕兒在無方墓前跪上幾個時辰吧,如果重罰,她爹惱怒起來,恐怕又是一場大禍。”
羅清揚心中“噌”的躥起一團怒火,蘇小慕早已當着正派衆人的面說過不想再見到飛天,爲何別人總記得她是飛天之女,這個烙印難道要跟着她一輩子?
“慕兒既是天音派弟子,就該按天音派的門規處置,與魔教又有何干?”他冷冷的說道,完全沒給自己二師兄面子。
他的反應如此之大,胡定音和曾子墨都有些不解。
“七師弟,”羅清揚叫道,“你一向是鐵面無私的。”
曾子墨見他態度堅決,只好道:“慕兒罪不至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就罰她杖責三十,掌門覺得如何?”
三十刑杖並不易受,胡定音看了看蘇小慕單薄的身子,這丫頭最近怎麼突然瘦了這麼多?
“三十過輕了,應該杖責五十。”不等胡定音開口,羅清揚就出言反對。
“三師弟你…”雖然知道羅清揚對蘇小慕一向嚴苛,但胡定音仍然有些惱火,三十杖她可能已經捱不住了,五十杖是想要她的命嗎?
“雖說她是無意,但畢竟出了人命,如若輕罰,如何對無方的家人交代?”
“三十杖並非輕罰,”胡定音道,“慕兒她…”
“大師兄,如果今天受罰的不是慕兒,而是其他弟子呢?”
“罷了罷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胡定音不再堅持,雖說他是掌門人,但蘇小慕畢竟是羅清揚的弟子,既然人家做師父的愛罰,就讓他罰去,反正也輪不到他這個師伯來心疼。
曾子墨見掌門都無異議,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執掌刑堂,自然不願被人說他處事不公。
“慕兒,你可服嗎?”他向蘇小慕道。
“慕兒心服口服。”
曾子墨喚來兩個刑堂弟子,當場便要行刑。
兩名弟子拿着刑杖一左一右走到蘇小慕身邊,說道:“師妹,得罪了。”
蘇小慕輕輕點了點頭,兩人便舉起刑杖輪流打了下去。
面對如此嬌弱的師妹,兩人都下不了狠手,幾個長輩見狀也並未出聲指責,他們便開始明目張膽的放水。
大約打了十杖左右,羅清揚突然叫道:“停。”
胡定音心道你終於知道心疼了,點頭示意他說話。
“掌門,慕兒是我的弟子,她犯了錯,應該由我來責罰。”
胡定音以爲他是想包庇蘇小慕,當即向曾子墨道:“七師弟,這樣不算違規吧?”
曾子墨搖頭:“自然不算。”
羅清揚走過去將刑杖接了過來,兩個刑堂弟子退到了一邊。
他看了蘇小慕片刻,突然舉起刑杖,“啪”的一聲狠狠打在她身上。蘇小慕沒想到他下手如此之重,身子被打得往前一傾,雙手也撐到了地上。
胡定音和曾子墨都吃了一驚,本以爲他是想隨便打幾下糊弄過去,他們也就做做樣子讓他矇混過關,沒想到他竟然下了狠手。
李堯山卻彷彿知道羅清揚一定會這麼做似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跪好。”羅清揚厲聲道。
蘇小慕深呼一口氣,努力直起了腰。
羅清揚絲毫沒有留情,第二下很快又打了下來。這次蘇小慕有了準備,倒是沒有被打倒,但疼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她內力雖然有很大進步,但受罰之時又如何敢運功抵抗?
羅清揚根本沒給她時間休息,刑杖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毫無間隔,毫不手軟。
十杖一過,蘇小慕“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人也隨即撲倒在地。
“停手!三師弟,你這是要打死她嗎?”胡定音上前欲扶起蘇小慕。
“讓她自己起來!”羅清揚對胡定音的不滿置若罔聞。
蘇小慕聽到師父的話,雙手艱難的撐地,喘着氣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羅清揚用刑杖指了指她的腰,她咬着牙費了好大的勁,終於讓自己跪直了。
“啪,啪,啪!”刑杖繼續揮舞着,蘇小慕喘氣的聲音也越來越粗,又是十杖過後,她幾乎每挨一杖都要倒地一次,嘴脣也已經被咬出血來。
胡定音實在看不下去了,丟下一句:“你就把她往死裡打吧”,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