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知音打扮停當,隨着襲月派來的丫頭的指引來到後花園,一襲大紅披風、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襲月早等在那了。屏退身後的人,知音獨自上前,微微福身,輕聲道:“公主。”
輕輕一眼掃向她,發現她一頭烏髮只是簡單在頭上綰了個髻,再用四根一色卻長短不一的玉簪固定住,顯得十分乾淨清爽。她穿着一條鵝黃色的襦裙,纖細的腰際配着一塊晶瑩美玉,行動之中,婀娜多姿,環佩叮噹,令人心曠神怡。雖是極素淨的打扮,卻也將她身上溫婉嫺靜的氣息展露無遺,叫人看見便忍不住心馳神往,竟同盛裝打扮的她不相上下。
眼神一凝,襲月收回目光,淡聲道:“來了,坐吧!”
“多謝公主。”再次福身,知音嫋嫋婷婷的才走過來,飄然落座。
隨後,便有一個衣着不俗的丫頭從一旁的火爐上取下燒的滾燙的水壺,走到她們身邊,輕車熟路的將熱水注入兩人面前的空杯裡。頃刻間,淡淡的清香飄散,溢滿整個涼亭。
執起茶杯,動作優雅的揭開蓋子,撥去水面上的茶末,輕輕哚飲一口,襲月擡眸,淡淡道:“這是蘇州進貢來的碧螺春,今年的春茶,昨日下午才送進宮來的,今日一早皇兄命人送來給我,你嚐嚐。”
“是,多謝公主。”知音笑道,也端起茶杯,揭開蓋子,細細品了一品,臉上泛起柔和的笑意,輕聲道,“茶水銀澄碧綠,清香襲人,口味涼甜,鮮爽生津,回味甘甜。果然是好茶!”
“是啊!”襲月笑笑,眼神放遠,望向東南方向,豔麗的臉上漸漸爬上一抹悵然,低聲喃喃道,“若是鳴哥哥在,他也一定會很喜歡的。”
“這是自然,王爺的喜好,只有公主最能知道了。”知音淡笑應和。心中卻也在她提到那個人時,微微刺痛了一下。
收回目光,將茶杯在手裡攥緊,襲月搖頭,低嘆道:“哎,都走了一個月了,不知鳴哥哥現在如何。出身在外,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好生伺候,更不知道外邊的飯食他是否吃的習慣。”
“這些年來,王爺走南闖北,去了不少地方,倒是適應得不錯。每次回來,也沒見他瘦了多少,料想這次應該也還好吧!”知音淡笑,輕聲細語的道。所謂成大事者,自然要經歷不少風浪方能穩健,而適應外在條件,這不過是最基本的一項吧?早在三年前她就發現他已經在這方面得心應手了。
“以前好歹是在我鳳凰王朝境內,他想吃什麼,自然能找的到人去做。可是,現在他出了這片國土,在別人的地盤上,自然是入鄉隨俗,我擔心……”對於這一方面,很顯然,襲月瞭解得並不如知音多,便還在兀自擔心着。喃喃自語了許久,忽的一拍桌子,她大聲喚道,“雲兒!”
“公主。”隨侍一旁的一個丫頭趕緊走過來,躬身道。
“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修書一封,問問鳴哥哥的情況。”
“是。”
筆墨紙硯很快準備妥當,襲月執筆,飽蘸濃墨
,洋洋灑灑寫下好幾頁紙。寫完了,放下筆,轉向仍在喝着茶的知音這邊,問道:“知音,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明哥哥說的?告訴我,我一併寫了上去,叫他們帶過去給他。”
知音搖頭,淡聲道:“不必了,知音無話,公主只管寫下自己的交代就好。”
“那好吧!”襲月道,想了想,又添了幾句話,纔將寫好的信件吹乾,封入信封,命人送去交予信使。
等拿着信的丫頭走遠了,襲月回身復又坐下,看向對面一臉平靜的知音,她嘴角一翹,右手一擡,身後的丫頭趕緊送上早準備好的賬冊。
輕輕將賬冊拍在知音面前,襲月笑道:“這是上個月王府的金銀進出,我都記在上邊了,你看看,看我做得對不對。”
知音趕緊搖頭,把賬冊推得遠遠的,輕聲道:“不必了,公主生在皇家,自小跟在太后娘娘身邊耳濡目染,精通內府治理之策,知音一個山野丫頭哪敢同你相提並論?”
“過去三年,只因王府缺少女主人,王爺又常年在外,王爺不得已,纔會將內府事物交予知音打理,知音日日如履薄冰,生怕出現一點差錯。戰戰兢兢這三年,幸得上天保佑,大錯尚無,小錯還得管家提點,這才勉強過去。現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公主出現,公主是這個王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整個王府都在你的管轄之內,你的治理之法極好,兩個月來,王府上下煥然一新,知音自愧不如,哪還敢有任何說辭?”
說着話,知音心裡十分清楚,她這的確是實話實說。不管過去還是現在,姐姐的能力都是那麼強。以前的她就把一個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現在的一個鳴王府,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相較而言,自己就顯得沒用得多了。算個賬要半天不少,時至今日,她還有許多名目到現在還沒弄清楚,若不是有嫣兒從旁提點着,她還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來呢!
哼,這點她當然知道。她給她看看,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她若是真敢翻開來看,還對她的勞動成果指手畫腳,她一定要她好看!
冷哼一聲,揮手命人把賬冊收走,襲月妒恨的目光在她俏麗的容顏上來回掃視好幾遭,又輕輕笑道:“知音,你生得真不錯。當年你就是名鎮江南的第一舞娘,三年下來,你比以往更美了幾分。聽說,從三年前開始,就有不少人上門求親,而且人數一年比一年多。可是,他們都被鳴哥哥拒絕了。”
“知音一介民女,哪比得上公主的國色天香。”放下茶杯,知音垂眸,輕聲細語的道,“而且,那些人看上的不過是知音的外貌,亦或是知音背後鳴王府這個大招牌,他們都不是真心喜愛知音的。王爺心疼知音,自然不願知音這般屈就,所以纔會婉拒他們。”
“是嗎?”襲月冷冷道,目光落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又道,“知音你舞姿了得,王爺甚愛呢!而且,你的舞和鳴哥哥的簫,配合得天衣無縫,王府上下,只要見過的人,無不對你們交口稱讚。”
那你呢?你只怕撕了我的
心都有了吧!知音揚起笑臉,看向她的眼睛,平靜道:“公主過譽了。知音和王爺,不過是閒來無事自娛自樂而已,都是隨性而爲,哪有他們說得那麼好?他們這般說法,不過是爲了討主子開心罷了,當不得真的。”
她倒是希望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都親眼見過無數回的,她的舞,他的簫,情意綿綿,百轉千回,似乎世上只有他們二人,別人誰都進不去他們的世界,讓她心裡是又妒又恨,直想衝過去,把他們分開,隔得遠遠的!心中想着,襲月咬脣,默然不語。
見她這樣,知音嫵媚一笑,輕聲道:“其實,公主根本不必擔心。知音生是王爺的妹妹,死是王爺的妹妹,此事永不會變,你根本不必將知音視爲仇敵。王爺他對知音好,也不過是哥哥對妹妹過分的疼溺罷了,再無其他。”
“是嗎?”擡眼看她,襲月狐疑道,眼中全然是不信任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知音點頭,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條斯理的道,“只不過,我聽說,這次王爺出訪的苜蓿國有一位慕容公主,年方二八,姿容俏麗,聰穎過人。而且,知音還聽說,她仰慕王爺已久,早盼着能與他見面一敘呢!只是不知,這次王爺去了,她是否能如願同王爺見上一面?”
聞言,襲月捧着茶杯的雙手一抖,差點將被子摔落在地。
“哎呀,公主你這是怎麼了?”見狀,知音挑起眉頭,似是訝異的道。
“沒事。”扯扯嘴角,愣是扯出一個甚是勉強的笑,襲月看向她,冷聲問,“這個消息你從哪裡知道的?”
“哪裡呀?”知音想想,輕輕搖頭,“我忘了。似乎是哪次苜蓿國的使者前來王府拜會王爺時有意無意提起這事,被王府裡奉茶的人聽到,然後傳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也罷,假的也罷,反正鳴哥哥他已是我的丈夫。”深吸幾口氣,將臉繃得緊緊的,襲月冷聲道,“這種謠言,你聽聽也就罷了,不要到處亂說,否則,毀了鄰國公主的名譽,你如何擔當得起?”
“是,知音知錯了,知音以後再也不說了。”知音低頭,懺悔似的道。
“嗯。”襲月僵硬的將頭點了點,猛然站起身,轉身道,“茶喝完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說完,也不等知音回話,便疾步向亭外走去。
“公主慢走。”知音忙站起來,恭敬送行。
既然東道主都走了,她這個爲客的當然也沒有留下來的道理。把手頭的茶喝完,知音便也起身,施施然迴歸知音閣。
回到自己房間,解下披風,躺會自己的繡塌上閉目養神。嫣兒打開窗戶,不一會,便見一隻雪白的鴿子撲騰着翅膀從大開的窗子裡飛了進來,棲息在知音肩上。在它的一隻腿上,一隻小巧的竹筒赫然在目。
解下竹筒,放飛鴿子,攤開手掌,一張沾着墨跡的紙條出現在手掌心。紙條上,一行小字清晰入目——
事成,不日攜慕容公主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