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飛接着說:“雖然集團內部配備助理不需要市委組織部備案,但是,還是要在宣傳部備案的,起碼部裡也好有個數。”
“那是,那是,必須的。”孫東凱忙點頭,接着說:“關部長的這個建議,我回去後馬上就考慮實施。”
關雲飛呵呵笑起來:“配備了總裁助理,東凱你就能部分解脫了,起碼也有時間陪我喝酒泡溫泉了,這個養生的問題,我有空還要好好指點指點你呢。”
孫東凱呵呵笑起來,不住地點頭。
曹麗和蘇定國這時的眼睛睜地更大了,眼珠子都骨碌骨碌亂轉,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神馬東東。
孫東凱這時又說:“關部長,集團內部中層幹部的情況你多少是瞭解的,基本都認識……這個總裁助理,你看誰來幹合適?”
孫東凱這話似乎說的很不合時宜,似乎這話是不該當着我和曹麗蘇定國這三個集團中層講的。但是孫東凱還是這麼說的,不知道他又是何意。
關雲飛哈哈笑起來:“東凱,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啊,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做任何干涉的……一來我肯定沒有你瞭解集團的中層幹部,二來呢,這是你的內部事務,我怎麼能越權亂欽點呢……說實在的,我剛纔給你的那個建議,都有些越權哦……”
孫東凱呵呵笑起來,帶着討好的表情看着關雲飛:“你是部長,集團的任何事情你都有權力發言……呵呵,這樣吧,關部長,這事我回去考慮一下,儘快確定好名單後,報到部裡給你審批。”
關雲飛沒有迴應孫東凱的話,而是舉起酒杯,看看大家:“好了,這個事情先不談了,來,各位,大家繼續喝酒……哎,對了,東凱,該輪到你講笑話了。”
曹麗和蘇定國有些心神不定地看着關雲飛和孫東凱,不知道他們心裡在盤算什麼。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回到房間各自歇息。
蘇定國和孫東凱的駕駛員很快都進入了夢鄉,打起來鼾聲。
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反覆琢磨着今晚關雲飛和孫東凱說話的內容和表情,琢磨着關雲飛的真實用意。
尋思了半天,我的心裡突然猛地一動……
我不由想到,關雲飛路上提出要來這裡洗溫泉,泡溫泉的時候有意無意說的養生之道包括對孫東凱的關切,以及酒桌上所謂的講笑話,然後當着我和曹麗蘇定國的面再次扯到對孫東凱身體的關心,然後扯到要給市委書記建議委派總裁和總編輯,都是有他特定的目的的。
他最後的所謂建議設置總裁助理,纔是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前面的一切,都是在爲他最後的建議做鋪墊,他最終的意圖,是要提出這個建議。
他心裡很明白,作爲他的位置,雖然是給孫東凱的建議,但是這建議對孫東凱就意味着指示和命令,雖然他一再強調是建議,但是作爲混跡官場多年的一個老油條,孫東凱是絕對不會真的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建議的。
孫東凱是一個領會領導意圖的老手,他顯然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而關雲飛提這個建議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關雲飛今天在酒場上絲毫沒有顯露,他專門強調自己是不干涉此事的,一再強調這是集團內部的事,似乎一切都是由孫東凱自己來決定。看起來他似乎毫無針對性,那麼,孫東凱會是怎麼理解領會他的目的呢?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謎團。
不光對我,甚至對曹麗和蘇定國來說,同樣是一個謎。
我又想到,關雲飛雖然強調自己不會干涉此事,但卻又說集團任命了總裁助理後,要報到部裡來備案,從另一個方面來理解,這似乎又是一種隱性的干涉,似乎隱性在告訴孫東凱,這個總裁助理的人選,不是可以胡亂任命的,是要慎重選擇的,是要符合他的心意的。
這又等於給孫東凱出了一道考題,孫東凱能否揣摩透關雲飛的心思嗎?如果他揣摩透了,他能猜到關雲飛要設這個總裁助理的真正意圖呢?一旦他猜到了,會按照關雲飛的意思來實施嗎?
似乎,一切都是問號。
隱約感覺,關雲飛似乎是在和孫東凱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捉了又放,放了又捉,貓心安理得志在必得悠閒自得,老鼠惶恐不安捉摸不透貓的心思想跑跑不掉想束手就擒卻又不甘心,同時貓卻又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法。
同時,關雲飛說到這個總裁助理是內部糧票,不在組織部備案,屬於集團內部自己任命,行使分管領導的職權卻沒有集團領導副職的級別,在集團內部享受領導副職待遇卻不列席黨委會,當然也不是集團黨委成員,似乎是矛盾中的統一。
同時,關雲飛又暗示這個總裁助理如果合格稱職會作爲後備幹部來考慮,也就是說下一步集團再提拔副縣級領導幹部,這個總裁助理會是優先考慮的人選。
如此,誰擔任了這個總裁助理,誰就等於進了貯備人才庫,誰就等於成了下一步副縣級幹部的候選人。這些都是領導意圖,領導意圖在幹部提拔中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誰都清楚這一點。
那麼孫東凱會如何領會關雲飛的意圖呢?他能領悟透徹嗎?如果他領悟透徹了,又會按照關雲飛的意圖去做嗎?他會不會裝作沒有領悟到而裝傻呢?他會不會想到即使他不全部按照關雲飛的意圖去做關雲飛也未必就能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往集團安插總裁和總編輯呢?
畢竟,任命正處級領導幹部,只有市委書記說了才能算,關雲飛雖然是市委常委,雖然分管集團,但是他也只能由建議的資格。
越想越覺得錯綜複雜,越想越覺得可能性越多。
我想此刻是我沒有睡着,孫東凱也未必就能安睡。
關雲飛今天的建議很明確,這個內部糧票總裁助理的職責是協助一把手分管集團經營行政後勤工作,也就是說,這個總裁助理一般不會從編採系統裡出,要從集團經營行政部門裡出。
那麼,誰來擔任這個總裁助理最合適呢?孫東凱會確定由誰來幹呢?他選的人能符合關雲飛的意圖嗎?如果不符合,關雲飛會不會改變自己剛剛說過的不干涉的話設置障礙呢?
這一切,都不可測。
這時,我又不由想起了遠在北京的秋桐……
關雲飛的真正意圖,會不會是讓秋桐來擔任這個總裁助理,利用秋桐做事公正正直的特點來牽制孫東凱呢?如果是,孫東凱會不會意識到了這一點呢?如果意識到,他會老老實實去實現關雲飛的意圖嗎……
還有,這個事情關雲飛完全可以單獨和孫東凱說,爲什麼又要當着我和曹麗蘇定國的面說呢?
帶着一連串的問號,我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吃過早飯,大家驅車往回趕,我和蘇定國曹麗仍然在一輛車上。
路上,蘇定國和曹麗似乎都滿懷心事,都不大說話。
回到集團後的第二天,秋桐和四哥回來了。
此時,關於要提拔一名總裁助理的消息在集團內部迅速傳播開來,不知道是曹麗和蘇定國說出去的還是孫東凱自己“無意”中透露出去的。
此消息在集團內部傳播地沸沸揚揚,特別是在集團行政和經營系統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動,各行政和經營部門的負責人似乎對這事都極其關注。
據小道消息,很多行政和經營部門的負責人都開始暗地裡緊急活動起來了。似乎大家都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似乎都想在春天即將來臨的時候抓住自己政治生命裡的春天。
我和秋桐詳細談了那天在溫泉的事情,秋桐聽了,淡淡一笑:“關部長的提議確實不錯……對集團的工作是有利的,只是,不知道這個內部糧票的總裁助理最終花落誰家,只是,大家不要爲了這張內部糧票爭得頭破血流傷了和氣爲好。”
我說:“其實,我覺得你做這個總裁助理很合適。”
秋桐撲哧笑出來:“你覺得我合適,你要是領導就好了,可惜你不是……我看集團行政和經營各部門的負責人,合適的人很多,誰幹都未必不合適……官場的人事,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還是將心態放平吧,沒必要去爲這些絞盡腦汁挖空心思,那樣多累啊……還是凡事順其自然的好。”
聽秋桐的話,看秋桐的表情,似乎她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似乎她無意去參與這個職位的競爭。
我心裡隱隱有些失落,卻又有幾分不甘。
下午,又聽到一些傳言,說蘇定國和曹麗對此事異常感興趣,跑動地異常活躍,蘇定國甚至連自己那個在市中區當區委常委宣傳部長的本家都搬出來了,委託他給孫東凱打電話推薦自己。
這位本家部長當初是孫東凱這個職位的有力競爭者,只是最後功虧一簣。
我想孫東凱未必不會對這位本家蘇部長有些耿耿於懷,但是他卻也不好得罪此人的,作爲市級黨報的負責人,是不能輕易得罪下面各縣區的宣傳部門負責人的,因爲現在是自辦發行,每年的日報徵訂,都是要依託各縣區委宣傳部進行的,得罪了部長,到時候徵訂日報的時候不給你出力,那你就要難看。
再說,在官場上,不管是比自己級別高的還是級別低的,最好不要輕易得罪了,今天我比你級別低,說不定明天我就和你平級,再後天,說不定我就成了你的上級。或者,你得罪了我,弄不好什麼時候我抓住你的把柄就搗鼓你一下,讓你不得安生。混跡官場多年的孫東凱對此當然是明白的。
所以,我想,他不會斷然就拒絕這位蘇部長的,很可能是打哈哈搪塞拖延着。因爲集團裡的人四處託關係或者直接找他的肯定不少,他需要在這些關係中反覆權衡利弊。最關鍵的是,他還不能爲此得罪自己的直接領導關雲飛。
關於曹麗,聽說她直接在孫東凱辦公室死纏爛磨,強烈要求孫東凱將自己列爲唯一的人選。
曹麗如此直接索要職位,自然也是理直氣壯的,在集團裡,有誰能比他爲孫東凱做的貢獻大呢?她可是將自己的身體都貢獻給了孫東凱。
但孫東凱似乎同樣不會痛快答應曹麗的要求,他還是要在各種利益和關係間權衡的。
聽到這些傳言,我很奇怪,按說這些都是極其隱秘的消息,怎麼輕易就能傳播出來呢?難道,這世上真有不透風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