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無緣昨日並不知墨亦兮身份泄露之事,今日突然得知這個消息他也很內疚,若非他把消息透露給了水柔心,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立即起身單膝跪下,朝幾位長老拱手道:“我也非常抱歉,此事皆因我而起,還請幾位長老責罰我吧,我絕無怨言。”
“你先起來吧,現在不是談懲罰的時候。”金長老微微擡了擡手。
鏡無緣這才默默的起身,坐回到椅子上不再多說什麼,事情都已發生了,他再怎麼內疚也無濟於事,也只能記住這次的教訓謹言慎行了。
木長老看向一直不曾開口的龍清醉道:“依我看,爲今之計怕是隻能讓她馬上離開這裡了,不過她是你徒弟,這話還得你去說才合適。”
未等沉思良久的龍清醉開口作答,水柔心便已經搶話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她是那般深明大義,又聰慧過人的女子,想必也不需要龍公子多說什麼,她已經知道該如何做了吧?”
一聲“龍公子”把龍清醉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驀地擡頭看向坐在他旁邊的水柔心,這還是那個昨日黃昏與他相依相偎,柔情似水的女子麼?她淡定的讓他心驚肉跳,尤其是這一聲異常自然的稱呼。
鏡無緣附和道:“那倒也是,不愧是墨家堡出來的人,的確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只是這樣一來得要委屈她了,可憐她一個小姑娘……”
“我覺得還是先看情況再說吧,離開這裡她也無處可去,作爲師父我又於心何忍。”龍清醉並沒立刻同意木長老的建議,請求道,“還請幾位師兄再給她點時間,若是風波很快過去也就沒必要如此待她了。”
火長老難得遇見一個喜歡的小輩,還沒把絕招教給墨亦兮,自是很不想她離開,便急切的附和道:“對呀,這也不是她的錯,怪只怪我們自己連幾張嘴都管不住,如今反倒連累了她。”
土長老向來都是與火長老想法一致,當即也拍着桌子對着水柔心和鏡無緣大叫:“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這裡還輪不到你們說話,真要說起來這次的事也都怪你們,你們還好意思把小丫頭趕走,真是丟人!”
“咳咳……五師弟,小輩面前不要如此激動,注意謹言慎行。”水長老提醒了一句,隨即卻又不忘附和,“不過你說的倒都是實在話。”
鏡無緣和水柔心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青一陣白一陣,都尷尬垂下了腦袋,當真都不再說話了,即便他們身份尊貴,但畢竟也是小輩。
水柔心的心裡異常難受,雖說她向來就知道幾位長老不好伺候,水火土三位長老甚至可以說是很不待見她,可當着面如此指責她卻還是頭一次,可這都怪墨亦兮。
她本就嫉妒墨亦兮一來便得到了幾位長老的青睞,如今更是心生怨恨,她巴不得墨亦兮趕緊離開這裡,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由於龍清醉的堅持,以及水火土三位長老的幫腔,金木兩位長老便沒有堅持要馬上把墨亦兮送走,決定還是先看看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
對於這個決定,鏡無緣心裡頗有些不滿,他是土生土長的鏡花水月城人,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家園和親朋好友陷入危險之中,可他人微言輕也沒辦法的做多反駁。
連他都有異議,水柔心自是更加不滿了,回去的時候趁龍清醉有事未與他們同行,她便一路上都在抱怨,說的他緊鎖的雙眉皺的越發深。
只是抱怨還不夠,她最後甚至大膽猜測道:“師兄,你說那墨亦兮是不是修煉了什麼禁術,要不怎的幾位長老就像被灌了*藥一般,對她竟如此青睞,如今她給我們惹禍上門,他們都不捨得讓她離開?”
“師妹,無憑無據你最好不要胡亂猜測,小心禍從口出,這次的教訓難道還沒受夠麼?”鏡無緣低聲呵斥,“好了,既然長老們已決定,你就不要再耿耿於懷,若真有什麼懷疑,不如回去好好看看水晶球。”
“師兄,你是在怪我連累你了麼?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水柔心委屈的看着鏡無緣,她不明白,怎麼連他都開始呵斥她了,她可是他唯一的師妹,以前他從來都不會這樣對她的。
看她那般楚楚可憐,鏡無緣的語氣跟着心一起軟,溫柔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多想。只是幾位長老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如今師父不在,你凡事還是收斂點爲妙,免得惹惱他們,鬧下去對你沒好處。”
水柔心的眼圈說紅便紅了起來,嗚咽道:“我怎麼就不收斂了?這次的事能怪我麼?還不是秋夜和雨寒這兩丫頭胡說八道……”
鏡無緣驀地打斷她的話:“師妹,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了解你,有些事我們還是心知肚明便可,說的太清楚只會傷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什麼意思?”水柔心驚訝的看着鏡無緣,似乎不明白他的話。
鏡無緣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那天我告訴你墨亦兮身份的時候,怕有其他人聽到,特意凝神留意了一下,確定當時外面根本就沒有人。”
水柔心聞言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其實早就知道這次的事是她故意挑起的,那她剛剛的狡辯豈不貽笑大方了?難怪他之前會說鬧下去對她沒好處了。
“師妹,你變了,作爲師兄,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單純的你,相信清醉也是這樣的,所以你還是好自爲之吧,我真的不希望你做出什麼無法挽救的事來,那樣不僅我們會心疼,師父也一定會失望的。”
鏡無緣言罷,搖着頭淡淡的看了水柔心一眼,便顧自往浣花小築的方向走去。他本不想把話說的如此清楚徹底,她卻非要逼他說出來,日後他們再相見,必定會尷尬的吧?
水柔心愣在原地久久都回不過神來,她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看穿她把戲的不是龍清醉卻是鏡無緣。對於真實的她,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他們兩個走後,龍清醉又在議事廳和幾位長老呆了很久才離開,一回到洗劍小築墨亦兮便了迎上來,心急如焚的詢問他發生了何事。
他敷衍了幾句並沒告知真相,他怕以她的性格,知道之後會立刻收拾東西離開。她向來最怕給別人帶來麻煩,連他這個師父都不想連累。
龍清醉本是想等外面的風波消停,結果卻是事與願違,事情被越鬧越大,墨亦兮成了衆矢之的,連城裡的三歲小孩都把她當成了大壞蛋。
有好事者甚至還編了一首歌謠:
墨家堡,一夜之間無寸草;
鉅子令,惹禍不斷難消停;
墨亦兮,滾出城,下山去。
鏡花水月城,不容你藏身。
這首歌謠不但被貼在大街小巷的牆上,而且城裡孩童們每天都在街頭巷尾大聲唱着,他們不斷的重複一句話:墨亦兮,滾出城,下山去。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他已經故意隱瞞,而墨亦兮又不能出九重院落,可幾天之後她還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心裡難過的要死。
不過話說起來,這件事自是又少不得水柔心主僕三人的功勞,在她們的推波助瀾下,她才得以知道了真相。
城主府裡也住着傭人的小孩子,他們偶爾跟着父母跑到九重院落的小廚房裡,不小心被雨寒聽了去,她立刻就喜滋滋的回去告知水柔心。
“真的?外面竟然還有這種歌謠?”水柔心聞言大喜。
雨寒連連點頭:“是啊,我可是聽得真真的,而且還特意拉了個婦人打聽了下,她說外面的人都知道這首歌謠,一個個恨不得立刻把那個大禍害趕出城去呢。”
秋夜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聖女,看來這次她在劫難逃了。她不是每天都去小廚房給龍公子準備膳食麼?你看要不要乾脆讓那孩子趁機把這首歌謠唱給她聽?”
“這樣好麼?”水柔心有些猶豫,“萬一被幾位長老知曉了……”
雨寒卻是贊同的道:“聖女大人,你就不要猶豫了,我們這不也是爲了鏡花水月城的安危着想麼?他們知道了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呢?”
水柔心這才道:“那好,你們小心些,可不要讓人抓住了把柄。”
“我們辦事,你就放心吧。”雨寒笑着拉了秋夜便往外跑了。
水柔心咬牙切齒:“墨亦兮,這一次看你還能找什麼理由留下。”
於是待墨亦兮再去小廚房的時候,她便聽到了這首針對性很強的歌謠,那小孩唱得很大聲,一字字一句句都如同巨石般打在她心上,聽得她模糊了視線。
這裡終究還是容不下她的,她也是時候離開了,難道還真要等到龍清醉開口麼?他情深意重,責任心又極強,怎麼可能開得了這個口呢?
她很後悔,爲什麼不在揭穿神無月身份的時候就離開這裡呢?那就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了,她果然是個大禍害,無論到哪裡都只會給人帶來災難,只因她是鉅子令的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