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孕當頭 萌之流浪
“嗚,爹丟了……”小葉子最先嚎啕大哭。
“嗚,爹被妖怪抓跑了……”小火把忍了又忍,終於也扯着嗓子跟弟弟一起二重奏。
“嗚,三叔被妖怪吃掉了……”蘭雅將事實歪曲得更厲害,當然,也爲倆兄弟的二重奏注入了新鮮的音符=?=
“……”小摺子一語未發,可是那越來越紅的眼眶,越抿越緊的小嘴已昭示了他處於即將爆發的邊緣。
小棉襖在此魔音穿腦的背景音樂下仍是一動不動地繼續睡大頭覺,一點兒沒爲她爹的失蹤而憂心。伊人鬆了口氣,總算這個小祖宗沒再折騰出什麼動靜,眼下就已經夠亂的了,再加上這麼幾個不省心的娃,想想都替小姐頭疼。
燕鴻擡頭,無語以問蒼天,老天爺難道是嫌她老公丟了還不夠杯具麼?
“二嫂,你帶孩子們先回去找人幫忙,我和他們先在附近找找,有結果了就還在這裡會合。”燕鴻努力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能着急,萌萌估計是想回去找她,沿着剛剛回來的路去找,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跟十六商量好接下來的安排後,燕鴻便與幾位家丁一人一個方向前去尋人了。十六和伊人帶着哭哭啼啼的一長串娃回府報信。
候府衆人一聽東方萌不見了,自是炸了鍋一般,東方玉馬上調了一隊精兵便服上街尋人,另外派人給宮中正被太子召見的東方齊報信,讓他向太子借幾名暗衛去查那些見不得光的地方,以免東方萌被不法之徒相挾或遭人拐騙。
正當公府一家人爲東方萌的失蹤而心急如焚之時,東方萌卻如一隻無頭蒼蠅一般在人海中亂轉。跟燕鴻所想無差,他將小棉襖交給伊人之後,越等越焦慮,越焦慮越無法繼續原地等待,於是趁衆人一個不注意,自己偷溜着回頭來找燕鴻。
可是如此洶涌人潮,想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何況,他對京城一點兒也不熟。
他呆呆地站在街角遠望,人頭攢動,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卻不見她的身影。他抿了抿脣,握緊雙拳走進了人羣之中。
月兒初升,銀輝淡灑人間,照耀在每個人臉上,都是那麼喜氣洋洋。東方萌看着周圍的張張笑臉,神情茫然而無措。
之前身居人海卻無絲毫不安,是因爲有她在身邊。如今她不知身在何處,他對人羣的恐懼也逐漸回籠。
爲什麼他們這麼高興呢?明明她不見了啊……
嘈雜的樂聲從彼方傳來,他一個激靈,驀然記起她是留在舞龍隊伍和花車近旁的,腳下毫不遲疑,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作爲一個福澤深厚的王爺,靖南王沐錦楠這些年在遠離京城千里之外的洛城一直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雖然年過三十卻仍未娶親,但作爲當今聖上最疼的嫡親弟弟,當今太后最愛的嫡親幼子,他自認這小小的遺憾更能提升他的身價。
皇兄可能是因爲要退位了,所以才越來越囉嗦,每個月寫落落長一封信來說教還嫌不夠,每隔數年逢年過節的還特意把他召回京城來面訓一番。
身爲男兒就一定要娶妻生子麼?如他一般風流倜儻賽潘安,一朵梨花壓海棠的真名士,若真世俗滴成了親生了娃,這滿朝的少年郎得多傷心啊……
咳,是的,當今最閒雲最野鶴最離經最叛道的靖南王爺,他無愛嬌之心,只有龍陽之好。雖然他自認無傷大雅,本朝也確實民風開放,喜好男風之事非不能容於世俗。但斷袖斷得如此高調如此張揚如此不羈如此無拘的,僅此一人。
只是他的長相……與傳統意義上的斷袖男相去甚遠。他不是不英俊也不是不瀟灑,甚至他的長相較之另一位駐京的兄長汝南王更甚一籌,只是那一臉粗獷的絡腮鬍(請參考“猛張飛版絡腮鬍”),在洛城人士心目中,那真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啊……
所以他那驚天動地的容貌,只有皇室中人有幸瞻仰過,當然那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那時,他還沒發育,沒來得及長鬍子。
皇帝於深宮中撫額長嘆,數十年如白駒過隙,他已經快忘記小弟本來的模樣了。
作爲一個福澤深厚的皇帝,后妃們和諧相處,兒子們兄友弟恭,女兒們嬌俏可愛,自家兄弟也是一個比一個支持他的朝政,日子本來過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除了一點,他最小的弟弟,當今靖南王,立志斷袖到壽終正寢。斷袖就斷袖唄,好歹也做做樣子生個兒子傳傳香火啊,咳,雖然他家的香火夠多了。但是隻要一想到太后那“你都不管管你弟弟”的哀怨眼神,身爲一個孝順兒子的某皇帝就很苦悶。
母后哇,阿楠他是我弟弟,可也是您兒子啊。您都管不動,朕又能如何呢?要不是您當年那麼不計代價地寵他溺他,他會變成如今這幅連皇帝兄長也不放在眼中的死樣子嗎?
皇帝抑鬱了一陣子,突然發現原本還在面前乖乖聽訓的小弟又不見了!!
“靖南王呢?”皇帝發難,可惡,又讓他給跑了!
“回陛下,靖南王他,他剛剛偷溜了……”小太監回答的戰戰兢兢,汗都滴到地上溼成一片了,卻不敢伸手擦,心裡暗暗叫苦,這叫什麼事兒啊,人家兄弟倆掐,每次倒黴的都是他們這些底層小衆。
“大膽,他走你們不知道攔着嗎?”皇帝牙齒都快咬碎了。那小子滑溜得像條泥鰍似的,好不容易趁過節全家團圓的時候逮着他訓一次,這下溜了,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逮着了!
“陛下饒命!”小太監乾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他攔?他敢麼!他當時攔了,皇上是能訓得全身舒坦了,事後他這小蝦米還不得掉幾層皮?靖南王雖說不會對他用大刑,可他捉弄人的本事那是放眼全天下也無幾人能敵啊……所以,寧肯忤逆皇上,不可得罪靖南王,這是他們這羣可憐小人物的皇宮生存潛規則,一定要堅定遵守!
“行了行了,起來吧。他去哪兒了?”皇帝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自己都管不住的人,這些太監又豈能管住?
“奴才聽靖南王好像說了句,今兒過節,街上指定熱鬧,出門兒的……俊小子肯定很多。”小太監遲疑了片刻,還是完整地說了出來。
“這個……死小子。”
“兩斤,你說那是什麼?”靖南王興奮地指着正前方,大聲地叫道,規模相當可觀的鬍子一抖一抖。
“稟五爺,那是舞龍雜耍,每年上元節必備曲目。還有,屬下名叫樑晉。”樑晉一臉黑線地答話。
“啊……舞龍少年……”詠歎調起。他好些年沒回京城,原來已經多了這麼好玩兒的東西啊。
“王爺您認識哪個?”他就知道王爺關心的重點永遠異於常人。
“本王神交已久,不行嗎?”
“……”沉默是個好品質,兩斤,不,樑晉對自家王爺的脾性,向來不置一詞。
“走,跟本王上前會會。”
而此時,東方萌跟着舞龍隊伍身後長長的人羣,已行至皇宮門口。
這幾年上元慶典的舞龍技,最精彩的部分要沿着太極門一路前往重華門表演的,皇宮沿線的主幹道一定要走完,藉以讓帝妃們得以分享民間喜樂,也是老百姓們向天子表達臣服和敬意的一種方式。
東方萌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因爲在人羣中鑽來拱去地找人,髮絲有些零亂,衣衫也蹭了些塵土。眼淚含在眼眶中,他臉上的悽色與周圍人的喜色明顯呈兩極分化。
“鴻鴻……”他輕輕喃道,吸了吸鼻子,又不死心地往人羣裡鑽去。不小心被人推了幾下,他的淚終是掉了下來,卻並不曾停下腳步。
“對不起,哎,是不是撞疼你了?”撞到人的年輕書生趕上前來道歉,見東方萌淚眼朦朧,不由愧疚之心大起。
東方萌緊張地看了來人一眼,微微有些退縮,最終心裡的渴望戰勝了恐懼,他幾經抿脣,終於開口向陌生人問道:“看到鴻鴻了嗎?”
“鴻鴻?是你的家人嗎?”書生皺眉問道,見東方萌又瑟縮了一下,心想這少年如此弱不經風,稚拙可憐,該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鴻鴻,妻子。”東方萌又掉下一滴淚,小聲地說道。怕這人沒聽見,又壯着膽子大聲說了一遍,大眼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希望他能告訴自己鴻鴻的所在。
不是吧?這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竟已經娶妻了?年輕書生絲毫沒覺得自己的思慮已經嚴重偏題了,一臉愕然地看着東方萌。
東方萌見這人半天都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已落在後面,人羣漸漸遠去。來不及待此人回話,他轉身又追着人潮而去。
“哎,你怎麼走了啊?”書生看着東方萌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
結果見東方萌又一頭撞在了別人身上。那人看起來孔武有力,東方萌一個沒站穩,被反彈後摔倒在地。
書生嚥了咽口水,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那少年看起來如此孱弱,相撞之人身着錦緞一身貴氣,看起來就不好惹,若無人相助,他一定會吃大虧的。自己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豈能見死不救?
俠義之心頓起,年輕人閉了閉眼,衝上前去。
“哎,住手,有話好好……那個……說……”本以爲那少年就要挨拳頭了,不料眼前的情況竟完全不似他想像的那般。
“你沒事吧?摔疼了沒?”那權貴之人柔聲問道,還伸出手來要扶少年起來。
那長着一臉絡腮鬍的孔武大漢,正是剛出宮門的靖南王。與東方萌一個照面之下,他那顆“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浪子之心,突然感到一陣久違的悸動。
這是多麼楚楚可憐的一張臉啊,這是多麼清澈透明的一雙眼啊……
他之前多年的孤苦寂寞,莫不是都爲了此刻的相見?(咳,確定是孤苦寂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