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嬌小姐漂泊定西縣

沈家是秦州城中的名門望族,這一年秦州瘟疫橫行,城中十室九空,沈家一家人也沒能倖免於難,沈老爺奄奄一息的時候躺在病牀上呼喊,喊了半天只有一個六歲的姑娘端着一碗水走了進來,沈老爺不解的問:

“雲晴,怎麼是你?你不是跟着你的奶媽住在後花園躲避瘟疫嗎?”

這個叫沈雲晴的小姑娘委屈的說:

“府裡的人都死光了,奶孃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我出來找人才聽到您的呼喊。”

沈老爺追問道:

“你娘呢?你兩個哥哥呢?”

雲晴哭着說:

“都死了,爹,咱們是不是也要死了?”

沈老爺聞言也不免流出了淚水望着門外的院落嘆息道:

“沒想到我諾大的家業今日就要一朝盡毀。”

雲晴從門口端着水慢步走向沈老爺,沈老爺趕緊說:

“你不要過來,把水放在桌子上。”

雲晴莫名其妙的問:

“爹,您這是怎麼了?”

沈老爺說:

“雲晴,如今咱們沈家就剩下你一個人了,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日後好回來振興咱們沈家的基業,你放下水就走,遠遠的走。”

雲晴哭着問:

“我往哪走啊?爹。”

沈老爺想了一想說道:

“你往日頭落山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沒有人煙的地方也就沒有瘟疫了。”

“我不走。”雲晴說:

“就是死雲晴也要跟爹爹死在一起。”

“走啊!”沈老爺厲聲說道:

“你要記住你是爹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從小到大沈雲晴的父親還從來沒有這樣嚷過她,把沈雲晴嚇的灰溜溜的跑出門去。沈老爺使盡全身力氣爬到桌子跟前喝下了自己閨女端來的這碗水倒在地上一命歸天……

沈雲晴出了家門以後看着毫無生氣的街道心中惶恐萬分,此時已是午後她順着日頭的方向從西門出了秦州城,然後一路向稀裡糊塗的往前走,一直走到天色昏暗沈雲晴纔在路邊撿起個草捆躺在上面休息,幸好此時時值晚春天氣已經漸漸回暖,六歲的小雲晴這纔沒有被凍死在荒郊野外!

次日清晨剛剛放亮小雲晴就被凍醒了,她哆嗦了幾下睜開眼睛,不由得把草捆緊緊的抱在懷裡,此時纔看清草捆之中竟然是一個早已斷了氣的小娃娃,沈雲晴嚇的大喊一聲扔下草捆就跑,雖說近日來她已經看慣了死人,可是抱着個死去的娃娃睡一夜她心裡實在接受不了。

由於連日來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沒有吃過多少東西,所以跑了一段也就不由得倒在地上,沈雲晴這才感覺到自己餓的難受,她看看四下實在沒什麼可吃的不由得想起昔日養的那幾只吃草的小兔,她心中暗想:兔子能吃草我也能吃,爹爹告訴我一定要活下去,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死!想到這她拔起一棵青草放進嘴裡,嚼了幾口實在苦的厲害她只好又吐了出來,又趴了一會還是覺得餓的不行小雲晴只好又把青草放在嘴裡,咬着牙把這棵草嚥下去之後接着去拔另一棵草,連着吃了幾棵她發現嫩草要比青草好吃,有些圓葉的草雖然吃着苦但是嚼一會還不免有些清香,所以她一路前行走一路找尋着可以吃的草總算是沒有餓死。

前路雖說甚是荒涼但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野獸,偶爾遇到一個沒人居住的土窯小雲晴還能在裡面避避風,就這樣走了一個多月之後小雲晴來到了定西縣,此時這裡還沒有鬧瘟疫,街上行人不斷買賣興隆,小雲晴來回轉了幾圈最後聞着香味來到一個小酒館的門口,只見這個酒館小的實在可憐,只有兩間窄小的屋子,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在裡面忙活着做菜,房子外面撐着一個棚子,棚子下有四張方桌,四張桌上分別坐着七八個吃飯的客人,一個眼神閃爍不定的店小二殷勤的在其間來回招呼着,當雲晴從門口經過的時候,只聽老闆娘喊道:

“二子,客人要的炸鴨腿做好了,趕緊往上端菜。”

二子答應一聲走進廚房端上那盤炸鴨腿就往外走,他轉了一圈想從棚子外面擺到靠外的那張桌上,正好從雲晴面前走過,小雲晴饞的直咽口水伸手抓起兩個鴨腿就跑。這下那個叫二子的可是急了,放下盤子從後面緊追。雲晴雖小卻非常靈巧,一路在人羣之中來回穿梭,二子追了好一會才把她抓住,此時那兩個鴨腿已經變成了兩根骨頭,二子摁着雲晴質問道:

“你是數狼的?這麼會功夫都吃光了?”

沈雲晴也不害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

“我是屬虎的。”

二子看到沈雲晴俊俏的模樣不由得心生邪念,拉着沈雲晴的手說:

“你和我回去自己跟老闆娘說吧!”

沈雲晴覺得理虧也只好跟着二子回去,來到那個棚子在裡面做菜的老闆娘問道:

“鴨腿呢?”

二子指着沈雲晴說:

“讓她吃了。”

老闆娘不高興的說:

“你個廢物連個孩子也看不住,已經吃了你還把這個小叫花子帶回來幹什麼?打一頓讓她張張記性就攆走了吧!”

二子毫不避諱的說:

“你看這丫頭長得多俊啊?收拾收拾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老闆娘放下鏟子轉過身端詳雲晴,上下打量了幾眼也不由得露出貪婪的笑容,轉怒爲喜問道:

“丫頭,你幾歲了?”

雲晴乾脆的說:

“六歲了。”

老闆娘點點頭隨口問道:

“哪的人啊?”

雲晴答道:

“秦州人。”

此時連同吃飯的幾個人把目光都落到了雲晴身上,二子急着問:

“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雲晴放低了聲音說:

“我們一家人都得瘟疫死了,我就從家裡出來跑到了這。”

這句話聲音雖小,可是引起的效果比晴天霹靂還要厲害,吃飯的幾個客人放下筷子撒腿就跑,老闆娘也趕緊在屋裡關上了門不再出來,二子跑過去敲着門問:

“老闆娘,你放我進去啊?”

老闆娘在裡面罵道:

“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好人家要是有這麼俊的姑娘人家捨得往外扔嗎?你還進來幹什麼?給你半年的假,趕緊滾回你們家去吧!”

二子急的直跺腳,可是也不敢頂只好賠笑說道:

“我在哪住都行,只是擔心你一個人晚上害怕。”

老闆娘滿不在乎的說:

“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隨便拉進一個就能給我壯膽,想撿老孃便宜的男人多得是,用不着你在這獻殷勤。”

二子無奈的說:

“讓我回家也行,你得把工錢給我算了。”

老闆娘質問道:

“你不是說不要工錢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又說話不算數了,你還是個爺們嗎?”

二子辯解道:

“我是不是爺們你還不知道?我家那女人說了沒錢就不讓我回家,不給錢也行除非你讓我住這。”

老闆娘毫不猶豫的問:

“你要多少工錢?”

“十吊。”二子說完馬上反悔:

“不對,二十吊。”

這時立刻聽到裡面翻箱倒櫃聲音,不一會功夫老闆娘打開窗戶扔出二十吊錢又馬上把窗戶關好,然後在裡面罵道:

“你個沒良心的,玩夠了老孃還得讓我搭錢,老孃還沒吃過這樣的虧呢!等過了這段我非得去點了你的鱉窩。”

二子撇撇嘴過去撿起錢轉過頭惡狠狠的看着沈雲晴,雖說是一肚子氣可是也不敢靠近她,狠狠的瞪了兩眼轉身走了。

雲晴四下打量着這家小店不知所措只好直挺挺的站在那,老闆娘在屋裡帶着哭腔問: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還不走啊?”

雲晴剛剛聽裡面的女人自稱老孃,所以客氣的說:

“大娘,我餓了。”

“桌子上不是有菜嗎?你隨便吃。”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老闆娘的聲音越發顫抖起來。

雲晴一聽可高興壞了,坐在凳子上大吃起來,直到吃的溝滿壕平雲晴打了幾個飽嗝站起身對老闆娘說:

“謝謝大娘。”

老闆娘又打開窗子扔出兩吊錢說道:

“我的小姑奶奶,大娘給你拿上兩吊錢,你餓了就買點吃的,可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唉!”沈雲晴答應一聲拿起那吊銅錢又道了謝才轉身離去,直到她走的很遠了還能聽見那老闆娘在嚷:

“千萬別回來了……”

沈雲晴從小長到現在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也沒有花過錢所以不知道這兩吊錢該怎麼用,她把拴錢的繩子鬆了鬆又繫好掛在脖子上,然後大搖大擺的在街上轉悠,一個賣糖葫蘆的人看着她這副摸樣笑着問道:

“姑娘,你賣糖葫蘆嗎?”

雲晴靦腆的問:

“怎麼賣啊?”

“十文錢一串。”那人說着拿起一串遞給雲晴。

雲晴不知道該給多少錢靈機一動說道:

“我這有錢,你自己拿吧!”

賣糖葫蘆的從雲晴脖子上解下一吊錢數了十枚剩下的又拴好掛回去,沈雲晴道了謝拿着冰糖葫蘆高高興興的走了,從此知道了該如何花錢,雖然每日仍然露宿街頭總算是能填飽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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