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她人已經在翊坤宮。
章貴人和衛常在都守在一邊,白露和鶯歌也紅着眼睛,站在一旁,白大夫坐在外屋打盹,她感覺自己身上好像被人揍了一樣,全身都痠痛難忍。
張開眼睛,她想說話,卻感覺喉嚨如同沙漠一般乾啞,一個音節出來,就讓她喉嚨如針刺般疼痛。
是白露先發現她醒了過來,她趕緊過去,扶起陳文心,哭道:“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您已經昏迷一天,把奴婢都急死了。”
“水……”陳文心用力擡起手,指了指放在一邊桌上的茶壺。
衛常在先反應了過來,她趕緊過去倒了一杯水,遞到陳文心嘴邊,陳文心就着衛常在的手將水喝了下去,潤了嗓子之後,她才問道:“我怎麼了?”
“你還問你怎麼了,知不知道你中毒,現在毒還沒清,你就到處跑。老頭子沒跟你說過你不能動氣嗎!你居然被人擡了回來!”陳文心話還沒說話,就被白大夫披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陳文心自知有錯,只能低頭聽話。
白大夫看她這樣子,也生不起氣來,他只好給陳文心把了脈,然後讓人端了藥給她,看着她喝下之後才點頭道:“記住,你現在不能動氣,最好這三年都安安穩穩的。”
“可是人也不可能三年都不生氣啊。”陳文心小心翼翼的舉手說道。
白大夫纔想罵人,可看見陳文心可憐的樣子,也氣不起來,他哼了一聲,從衣袖中拿出了一瓶藥丸的說道:“這是護心丸,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吃一顆,這裡面只有十顆,自己掂量吧。”
陳文心趕緊點頭,雙手接過藥瓶。
白大夫見她這樣,還是覺得氣沒消,於是又囉嗦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好了,你現在是勤妃,是娘娘主子,有什麼氣成這樣?”
章貴人聽見這話,也忍不住了,她在一邊說道:“這還能是爲什麼,一個宮女甚至不惜自殺來陷害勤妃娘娘,皇上居然信了!”
“這個不是老夫的事情,老夫只管治病。”白大夫只當沒聽見,他太知道宮中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他已經上過一次當,絕對不會在第二次摻和進去,只是看見陳文心病弱的樣子,也忍不住提醒:“娘娘,老夫只說一句,若想天倫樂,退步抽身早。”
陳文心猛地擡頭,她知道這一句,紅樓中元春的判曲中就有這一句。
那是元春對自己的父母的勸告,只是沒想到這句話這麼早就有了,她一想到賈家大廈傾頹的結局,心中也不免淒涼。
儘管如今她在宮中,又與那大家族有什麼兩樣。
曾經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錦,一朝失勢,便是牆倒衆人推,再怎麼美幻的夢境,最終也是劇終人散,人走茶涼。
“白大夫,我知道了。只是人在局中,只怕身不由己。”陳文心長嘆了一聲,揚起笑臉道:“不過,我會看清楚,不會迷足深陷。”
白大夫搖了搖頭,他不再說話,悄悄退了出去。
章貴人與衛常在聽
不懂她們在說什麼,都在一邊站着。陳文心愣了愣,這才發現邊上還站了兩個人,她笑着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白大夫在勸我別太生氣罷了。”
衛常在似乎是想說什麼,只是章貴人攔住了她,她搶先說道:“娘娘,臣妾也知道您現在身子弱,只是這實在是太氣人,您可不能就這樣什麼也不做。”
“二位小主守了一天,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現在這樣熬着,萬一二位小主也病了,娘娘可就真的孤立無援了。”白露上前一步說道。
章貴人與衛常在還想說什麼,只是看白露神情堅決,她們也着實困了,於是都順了白露的意思,到偏殿歇息去了。
陳文心看白露送走了兩人回來,她才瞭然的問道:“這是怎麼了,故意支開她們?”
白露見陳文心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她也不隱瞞,打開門,朝着外面招了招手,只見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她頭上纏着白色紗布,臉色也十分蒼白。
陳文心看着她,心中一酸,她朝着她招了招手:“喜兒,你醒了?怎麼不去休息?”
陳文心看見外面已經是如墨的黑色,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應該也不早了。
白露關了房門,見陳文心的表情,會意的說:“您已經昏睡了一天,現在是卯時了。”
卯時也就是四五點,秋季天色還亮的那麼早,黎明時分正是天色最暗的時候,怪得不連一點月光也看不見。
喜兒身子還沒好,她被餓了許久,又摔傷了腿,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
陳文心見她這樣,立刻要起身,白露趕緊過去扶住喜兒,到陳文心牀邊坐下。喜兒虛弱的勾了勾嘴角, 道謝之後,才嘆了口氣:“娘娘,都是奴婢沒用, 要是不是奴婢被人發現,娘娘您也不會……”
“別說這些了,小夏子已經被抓住,只是他……畏罪自戕了,溪文和清文正在審着,要不是你失蹤,我們也查不出這些。”陳文心寬慰道。
喜兒卻搖搖頭:“若不是奴婢被發現,昨日娘娘就可以抓住小夏子背後的人。那日小夏子與外面的人傳話,說是昨日三更會再聯繫,奴婢昨日與白露姐姐鶯歌姐姐守了一晚上,果然不見人……”
喜兒很是失落,本來知道自己在他們聯繫之前醒來,很興奮,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白露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這也不是你的錯……”
“這是什麼意思?”陳文心聽得不是很明白,白露於是解釋道,那日晚上的事情。
說完之後,陳文心點了點頭,她神色更加暗沉:“小夏子的死,還有那兩個丫頭被抓,都是讓人保密的,難道是宮裡還有人……”
白露搖了搖頭:“這幾日奴婢和鶯歌幾個都在看着,沒有人往外面報信,也許是那日抄撿的時候太亂了,溪文她們趁亂遞了消息出去,也許是外面的侍衛出去說了什麼。”
“罷了,沒抓到就沒抓到吧。現在我也沒被禁足,出入都是自由的,到時候再抓就好了。”陳文心知道那
種只差一步的失落,她安慰道。
“娘娘……還有一件事……”白露有些猶豫。
喜兒聽見她說這話,伸手想要制止她,陳文心一把抓住喜兒的手,搖了搖頭:“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受不住的?”
“……娘娘,咱們從螽斯門帶回來的小宮女,那個叫做西雪的,被惠妃娘娘帶走了。”白露那日沒有跟着去永壽宮,後來的事情都是聽章貴人說的。
那個西雪也不是一個硬骨頭,她說她是曾貴人宮中的,原本是想過來打探打探翊坤宮的動靜,沒想到她正審問着,惠妃就帶着人浩浩蕩蕩的來把人抓走了。
惠妃奉旨主審曾貴人私通之事,已經在後宮中傳遍了,不少人議論紛紛,都說這事情是勤妃指使,故而惠妃來抓人的時候,也沒有太客氣。
“她原本就不是咱們一路的。”陳文心早就料到了,那日她請她喝茶,說的那一筐話,她一句都沒聽見去。
惠妃在宮中也是老人了……
正想着,陳文心忽然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忽然問道:“白露,那日惠妃來翊坤宮是誰在伺候?”
白露被這麼一問,有些奇怪,她搖頭道:“哪一日?”
“就是我被禁足之前,惠妃突然過來說,要我幫她那一日。”陳文心有些着急。
白露抵着下巴想了想,她到時記得那一日,之後陳文心就忽然被禁足了,之後身體也是百般不適,然後就是翊坤宮的大火……
等等……那日之後,娘娘就說心口悶悶的不舒服……
白露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望向陳文心:“娘娘是懷疑……”
“自那日之後,我宮中的飲食也都是你們做得,還能有誰動手腳?白大夫說了,那是從口入得,只有那日,她早就已經備好了茶水。”陳文心悶悶的說。
她沒想到,惠妃竟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對她起了殺心。
如果那件事情真的是她做得,那麼這一次由她主審曾貴人一事,豈不是正好讓她落入了她的圈套!
“曾貴人現在在什麼地方!”陳文心有些着急,要是曾貴人在她的審問的期間‘畏罪自殺’了,那她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白露也知道是事情可能有些嚴重,她立即說道:“那之後,郭常在同幾個常在答應在皇上面前好好搞了一狀,皇上說不想看到曾貴人的臉,把她發落去冷宮了。”
“什麼!”冷宮那種地方,想來缺衣少食,侍衛把守也不嚴,如果說人受不了死在裡面也是正常,她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死。
陳文心猛的一下坐起來,披起衣服就要往外走:“快,我們要去冷宮看看!”
“娘娘這時候您可不能着急,這都這麼晚了,你怎麼出去啊!”深夜在宮中游蕩,可是有違宮規的,“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咱們一早去吧。”
她那邊話還沒說話,陳文心便看見漆黑的天空,忽然竄起了一股不安的紅色,不一會外面傳來吵人的鑼鼓聲,她知道,那是有地方走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