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輪半彎的月亮,斜掛在天空,在羣星的映襯下泛着冷冷的清輝。子衿洗了手,閒來無事中,頭頂月色,圍着西廂房轉了一圈,這四周除了幾間孤單單的房子,和那又高又厚的翻卷宮牆,四周皆是野草,艾蒿竟長得比人還高。
子衿轉了一圈,自覺得也沒什麼可看的,可是若回屋內休息,恐怕味道依舊嗆鼻,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一坐時,卻是看着那片艾蒿出了神,忽地心中一喜,喃喃道:“這不是現成的驅蚊蟲的材料嘛”
不待多想,快步上前動手去折那些長相粗壯的艾蒿,無奈艾蒿桔杆絲絲縷縷極不易折斷,而且過於粗壯的艾蒿也是不易燃燒,試了幾下只好放棄此處,打算對前面那些比較矮小的艾蒿下手,就算還是不易折斷,那麼也可以連根拔起。
果然如子衿預料的一般,這些小艾蒿折不斷的便直接連根拔起,一切看起來很是容易,不一會兒便拔了一小捆,正在她準備滿載而歸時,目光一掃,突然發覺一邊的宮牆有一塊凹進去的位置,近前兩步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只能容一人行過的黑色小鐵門,藉着月色近前一看,鐵門上掛着一把已經生了黃鏽的鎖頭,但鎖頭並沒扣住,而是半開着的,看樣子這門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了。
子衿似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心裡緊張得砰砰亂跳。她回頭望了一眼,除了那幾間毫無生氣的西廂房,什麼都沒有,院子裡靜靜的,靜得只能聽到秋蟲的鳴叫。
她吞了下口水,好奇心驅使她向那道門靠近,伸出有些發抖的雙手,將生鏽的鎖頭拿下,左手輕輕一推,發出一聲聲鐵繡磨擦的聲音,子衿一驚,收了手,繼而回頭觀望,一切還如剛纔一般,什麼都沒有。
她又吞了一下口水,這次用的力量比上次大了一些,“噌噌”兩聲響,門居然被她推開了。
子衿探頭出去聽了聽動靜,卻是什麼也沒聽到,如院子裡面一樣的靜。回頭將鐵門關好時,發現門的外側也有一個掛鎖的位置,並且和裡面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外側沒有鎖掛在上面,所以她才輕易地將門推開了。
大着膽子邁步出去,前面依舊是雜亂無章的野草,密密麻麻地封住了向前的路面,但是當她撥開雜草又向前走出二十幾步後,卻突然發現原來這裡別有洞天,不但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而且外面居然是很大的一塊青石路面,但卻似是很久沒有打掃的樣子,有一些零亂的雜草和一些隨風飄落的樹葉在路面上隨風起起伏伏。再往前走,居然是一座由漢白玉修成的曲橋,橋下長着一株株已經有些凋落的荷花,橋的盡頭是一個修着紅色屋頂的亭子,亭上石柱雕龍刻鳳栩栩如生,亭中修着石桌石凳。
再往後看是一座小山,山不高但樹木茂密,由於天黑子衿便放棄了隻身前往小山一看究竟的打算,但卻沿着曲橋向左拐,也就是向正南方走了一段路,藉着月光她竟意外地看到了觀景樓,觀景樓在御花園之內,也就是說沿着這裡一直向南走,有可能通向御花園的某處。
子衿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轉身回來後,又在曲橋上站了一會兒,便按原路返回。且邊走邊想,這個地方恐怕是皇宮裡最偏遠的角落了,偏遠到幾乎沒有人來,甚至已經忘了這個地方的存在。
自角門回到浣衣局的院子,又將那把生了黃鏽的鐵鎖掛好,一切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子衿纔將剛剛捆好的一捆艾蒿拾起,拎到了西廂房的門口,順便找來一些枯枝幹草,統統放在廂房窗前,用火石點着,待火着得旺了一點之後,再將扯來的艾蒿往乾草上一放,頓時火苗變小,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據說此煙驅蚊蟲效果極佳,而且還可以薰一薰這滿屋的潮氣和怪味。
正在子衿極其專注地燃着艾蒿之時,卻不知從哪傳來了念念叨叨的聲音,“常相思,莫相忘,常相思,莫相忘”
子衿側耳細聽,似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聲音分辨應是一個並不年輕的女人聲音,再細細一聽彷彿是從西廂房的屋子裡傳來的,子衿扯裙快步走到門口一看,漆黑的屋內,竟坐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在獨自照鏡子
眼見此景,子衿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大腦瞬間有種缺氧的感覺,只差沒有大喊大叫地嚷出聲音來。
做爲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來說,本是不應該相信有什麼鬼神之說,但是眼見這般場景,不由得不聯想到這裡是不是鬧鬼了。只見此人不但衣着零亂,頭髮更是毫無順序雜亂無章地糾結在一起,幾乎擋住了半張臉,而最讓人感到恐懼的則是,她居然在一個沒有點燭火的房間內,如鬼魅一般用直勾勾地眼神在照鏡子,口中還一直唸叨着:“長相思,莫相忘”
“你是誰”過了好一會兒,子衿才平緩了一下情緒,低聲問道。
“長相思,莫相忘”
子衿忽地想起暖春說這裡還住着一個婦人,而且剛剛來送飯的女子也比劃着暗示窗口處的牀鋪是有人住的,於是又小心翼翼輕聲問道:“婆婆,你是住在這房子裡的人嗎”
“長相思,莫相忘”
無論她問什麼,婦人卻一直在念叨着這兩句,而且根本不回頭看她一眼,似是當她不存在一樣。
無奈,子衿又轉身到窗下去燒她的艾蒿,直到這捆艾蒿已經燒盡了,屋內的聲音才漸漸變小,最後被均勻的呼吸聲所取代。子衿進門一看,那婦人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那婦人身旁,扯過一旁木椅上掛着的一件隱隱透着汗味的青藍色外衣,悄悄地披在婦人的背上,她倒是沒什麼反應,呼吸如剛纔一樣均勻,不過這一靠近可是讓子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因爲婦人身上或者是頭髮上散發出來一種久未清洗的味道,非常的刺鼻。
將衣服爲她披好,子衿又回到了窗外,擡頭瞅一眼月亮,還未到中天,說明離天亮還早着呢她便坐在門檻上看星星,看着看着不知何時竟然頭椅門框睡了過去,待再醒來時,天已微亮,再回頭去看屋中的女人,椅上空空並未有人,只有那面銅鏡還在桌上歪歪地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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